姜苓正要開口求救,一道無比熟悉的嗓音倏而在窗邊響起,似幽深陰暗的黑洞中拉開的一縷曙光。</br> “姜姜!你在房間里嗎?”唐桀焦灼的喊道。</br> 姜苓的情緒頓時像決堤的河流,眼眶通紅,聲音嘶啞的回應他:“我在……我在這……”</br> 下一秒窗戶的玻璃就“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br> 唐桀雙手撐著窗臺動作利落的從窗口跳了進來。</br> 借著窗外若隱若現(xiàn)透進來的月光避開地上的障礙物,快速來到姜苓身旁,用盡全力抬起壓在她腿上的衣柜推到一邊,血肉模糊還摻著碎玻璃渣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傷口變得更加恐怖,他卻像失去了知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br> 姜苓的腿已經(jīng)麻了,一動小腿就牽扯得神經(jīng)疼。</br> “腳還能動嗎?我抱你出去。”唐桀在她身側蹲下,還沒等他將人抱起,正對著他們頭頂上方的位置又有一根柱子砸下來。</br> “小心!”姜苓的瞳孔驟然一縮,下意識就要推開唐桀。</br> 然而唐桀反應比她更快,緊緊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把她護在懷里。</br> 柱子砸在他挺直的背上發(fā)出“嘣”的聲音,隨后滾落在一旁的地上,清晰入耳。</br> 唐桀悶哼一聲,趴在她身上一動不動。</br> “唐桀,唐桀……”姜苓顫抖又哽咽的叫著他的名字,眼前早已模糊不清,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沾濕,滾燙的淚珠順著眼角往下滑落。</br> 她哭得像個孩子,仿佛失去了全世界那般傷心和絕望,“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求求你平平安安的……我還有話沒跟你說……”</br> 姜苓抱著唐桀的背哭得抽噎不止,周圍的雜聲不斷,伴隨著重物倒地、石頭砸落的響動,她耳邊響起一道極輕的聲音,低到她險些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錯覺。</br> “你要跟我說什么?”</br> 姜苓一愣,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嗓子嘶啞的開口:“我……你嚇死我了……”</br> “哭這么傷心?”唐桀故意用輕松的語氣問她。</br> 姜苓抹了抹眼淚,聲音中還染著一絲哭腔,“你是不是受傷了?嚴重嗎?”</br> “別擔心,我沒事。”唐桀低聲安慰她。</br> 姜苓哽了一下,不相信他說的話,“真的嗎?你沒騙我?”</br> 唐桀用指腹蹭了蹭她臉頰上的淚痕,“嗯,馬上就會有人來了,別怕,會沒事的。”</br> 姜苓想推開他,但是他的身軀紋絲不動,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tài)把她護在身下,卻又沒有把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br> “你為什么每次都要拼了命的保護我?說好的這次我保護你……”</br> 她真的好怕,怕他會像上輩子一樣離開自己。</br> 唐桀稍稍蹙了下眉,“每次?你是不是在說胡話?”</br> “沒有,就是每次。”姜苓停頓了幾秒,終究還是問了出來:“唐桀,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我?”</br> 黑暗中,他似是輕嗤了一聲,“我表現(xiàn)得有這么不明顯嗎?”低低的尾音磁性而繾綣。</br> 雖然這個答案她早就預料到了,但親耳聽到后心跳還是漏了一拍。</br> 姜苓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像還挺明顯的。”</br> “那你為什么要用疑問句,嗯?”</br> 姜苓正要啟唇回答,一束刺眼的燈光便從窗戶口照了進來。</br> 工作人員匆忙從窗口爬進來救人,“唐老師!姜苓!你們沒事吧?”</br> 姜苓腦海里緊繃的弦終于松了松。</br> 唐桀在最后一刻昏迷了過去。</br> ……</br>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小縣城里的醫(yī)院。</br>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充斥著姜苓的鼻間,睜開眼便觸及到床邊的輸液架,姜苓恍了恍神,思緒漸漸回籠,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在腦海里閃現(xiàn)。</br> 閔江悅見她醒來出聲問道:“你醒了,還好嗎?”</br> 姜苓置若罔聞,驀地從床上坐起來,急迫地抓著閔江悅的手問:“唐桀!唐桀呢?”</br> 閔江悅:“在隔壁病房休息呢,醫(yī)生說還好沒傷及內臟和骨頭,只是軟組織損傷,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你們倆都福大命大,放心吧。”</br> “我去看看他。”姜苓說著便要掀開被子下床,剛挪動了一下腿就一陣酸疼。</br> 閔江悅連忙按住她的手臂說:“誒誒誒!你這還在輸液呢,而且你的腿也受傷了,這個時候不能亂走!”</br> “我去看一眼就回來。”姜苓堅持要過去,沒看到唐桀她心里就不安心。</br> 閔江悅無奈的道:“好了好了,服了你了,我去問護士拿張輪椅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br> 姜苓很真誠的跟她說了聲“謝謝”。</br> 閔江悅按下床頭的呼叫鈴,板著臉說:“你別跟我來這套,要不是看你傷成這樣誰管你啊。”</br> 經(jīng)過這兩天相處姜苓也知道她的性格就是嘴硬心軟,雖然有大小姐脾氣但心地善良。</br> “你昨天沒受傷吧?還有其他人受傷嗎?”姜苓問。</br> “沒有,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誰知道房頂突然就開始搖晃,還好崩塌體量不大沒有造成什么特別嚴重的后果,要說可能也是你倒霉吧,那木板砸下來正好擋在房門口,姜柔和鄧雅君她們倆跑得比誰都快,我懷疑你跟你姐不是親生的吧?危難時刻她也不管你。”閔江悅一邊搖頭一邊說著。</br> 姜柔和鄧雅君她們的房間離大門是最近的,所以逃出去也快。</br> 姜苓沉默了片刻,閔江悅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緊解釋道:“聲明一下我可沒有挑撥離間的意思……”</br> “我知道。”姜苓打斷了她。</br> 護士推門進來詢問她們有什么問題。</br> 閔江悅說:“麻煩幫我們拿一張輪椅過來。”</br> 護士應了聲“好”便轉身退出病房。</br> 閔江悅想到網(wǎng)上的消息,忍不住跟姜苓說:“你們受傷的事情都已經(jīng)上熱搜了,不過網(wǎng)友還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要是知道唐桀因為救你受傷,估計他那些狂熱的女粉絲得罵死你。”</br> 姜苓輕輕抿唇,嘴角微微揚起淺淺的弧度,那要是知道唐桀喜歡她豈不是更得氣死了。</br> 閔江悅瞇著眼眸盯著她打量道:“你還笑得出來?我就說你和唐桀之間關系不一般,這下沒得狡辯了吧,還普通朋友,生死與共的普通朋友?”</br> 姜苓朝她笑了笑,眼底有光折射出來,語氣溫吞的說:“現(xiàn)在是普通朋友,又沒說以后也是,說不定哪天就成你老板娘了。”</br> 閔江悅險些當場飆出臟話來,從小的教養(yǎng)讓她把嘴邊的“滾”字生生咽了下去,咬牙切齒的說:“你可以閉嘴了。”</br> 姜苓被她隱忍的表情逗樂了。</br> 閔江悅一臉不爽的瞪著她,“你信不信我不帶你過去?”</br> 話落姜苓立刻收斂了笑意,安撫道:“我就是開個玩笑。”</br> 閔江悅憋著一口悶氣在胸口。</br> 不多時護士就推來了一張輪椅,閔江悅終究還是認命的推著姜苓去了隔壁病房。</br> 唐桀還在昏睡中,安然的躺在病床上,冷俊的臉龐沒什么氣色,棱角分明的五官線條在陽光下柔和了許多。</br> 他的手被紗布纏住了,還是依稀能看到透出來的斑斑血跡。</br> 姜苓心疼的蹙起眉心,也不敢去觸碰,怕弄疼了他。</br> 她不安的問身后的閔江悅:“醫(yī)生真的說沒事嗎?”</br> 閔江悅一手叉腰一手舉著她的點滴瓶,長嘆了口氣,“我還能騙你不成?”</br> “那他怎么還沒醒?”姜苓又問。</br> “……”閔江悅嚴重懷疑她是被砸了腦子而不是腿,還是說喜歡一個人智商真的會變低?在綜藝里的時候不是還挺機靈的嗎?</br> “拜托我又不是醫(yī)生,再說了就算是醫(yī)生也不能保證他什么時候醒啊,休息好了不就自然醒了。”閔江悅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說著。</br> “你小聲點,別把他吵醒了。”姜苓提醒道。</br> 閔江悅:“……”吵醒了不是更好?她上一秒不是還問人什么醒?這變卦的速度怎么這么快?</br> “好了人也看到了,可以回病房了吧?”閔江悅壓低了音量問。</br> 姜苓仰頭看了看她,“我還想在這待會兒可以嗎?你不用管我的。”</br> 閔江悅把手里的點滴瓶掛在了床邊的輸液架上,“我本來也不想管你。”她才不想在這當晃眼的電燈泡!</br> “有事叫我。”閔江悅走到門邊又說了一句才打開門出去。</br> 安靜的單人病房里就剩姜苓和唐桀。</br> 窗外偶爾吹來幾縷風,把病房里的藥水味吹散了些,也帶來絲絲涼意。</br> 姜苓伸出手輕輕握著他的手掌,眼眶忽然酸澀了一下,啞聲喃喃低語道:“唐桀,你說,遇到我是不是你的災難啊?”</br> 床上的人依舊緊閉著雙眸,只是另一只手的指尖輕輕動了一下,姜苓并沒有注意到。</br> “好像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沒有遇到我,你應該會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吧……”</br> 姜苓真的在深思,是不是她的存在會害了他。</br> 她失落的低垂著眼眸,唐桀不知何時睜開了深邃的眸子,眼底還殘留著淡淡的惺忪,嗓音沙啞低沉,“你胡思亂想什么?”</br> 姜苓驚喜的抬眸望去,“你醒了,”</br> 如果沒有你,我這一生都會不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