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字拆開來都能聽明白,組合在一起,始皇帝就有些聽不懂了。</br> 什么飛機,槍炮,凱撒,羅馬,這都是什么意思?</br> 但長子在其身后旁聽坐著呢,要始皇帝向嬴成蟜求教,始皇帝拉不下這個臉面。</br> 說好的論道教子,總不能兒子老子一起被教,那多沒面子。</br> 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br> 始皇帝凝神做仔細傾聽,認真考量狀。</br> “嗯,你所言,也不無道理。”</br> 嬴成蟜喜出望外,快人快語。</br> “皇兄這是答應(yīng)了?”</br> “你要朕答應(yīng)什么?”</br> “答應(yīng)暫放外出征戰(zhàn),修改法令,發(fā)展民生,創(chuàng)造科技,改變世界……”</br> 嬴成蟜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br> 嘴就像是借來的,用了限時一天體驗卡似的,眉飛色舞地說個沒完。</br> 這回里面沒有特別專業(yè)的現(xiàn)代詞匯,始皇帝大體是聽懂了。</br> 他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著還在自顧自說下去的親弟。</br> 剛才這豎子說的那一大堆是這個意思?</br> 這豎子是不是染上什么狂疾?</br> 商君書白看了?</br> 六國白滅了?</br>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不想著馭民六術(shù),開疆擴土,只想著奢靡享樂……</br> “朕不同意。”</br> 始皇帝一錘定音。</br> “你是在胡鬧,你要讓老秦人血性喪失,要讓大秦變成孱弱之國。財帛動人心,酒色英雄冢。依你之見,發(fā)展如許多外物,秦人血性安在?如何去與生于馬背,死于馬背那些塞外民族正面廝殺?”</br> “皇兄,你聽我的。到時我讓你知道那些塞外民族不只是精于騎射,還會載歌載舞,跳的比宮中那些伶優(yōu)還好看!”</br> “一派胡言!”</br> 嬴成蟜的一番說辭根本說服不了始皇帝,這顆石頭子在始皇帝心湖都泛不起漣漪。</br> 東胡,月氏,匈奴。</br> 這些塞外民族現(xiàn)在在秦國乃至中原的印象,全部都是上馬士兵下馬民的形象。</br> 每個人都精于射術(shù),精于騎術(shù),膘肥體壯,膀大腰圓,善于廝殺,智不開化。</br> 說他們吃人肉始皇帝都信,說他們載歌載舞?</br> 要不是嬴扶蘇就在身后坐著,始皇帝現(xiàn)在就以劍賀,讓嬴成蟜載歌載舞。</br> “趙國胡服騎射,學(xué)習(xí)東胡之道,方成一代軍事強國。想要大敗胡人,秦國就要比他們更兇,更惡,更不惜命。大秦之發(fā)展,就是看朕能以我大秦銳士打下多少疆域。你之想法,就留著讓扶蘇去實現(xiàn)罷。”</br> “那趙怎么亡了?”</br> “亡在奸臣當?shù)馈!?lt;/br> “放屁!趙、亡就忘在胡服騎射!要是秦國有覆滅之危你這么做我沒意見,秦國現(xiàn)在蒸蒸日上就等著大力發(fā)展,你還要玩胡人那一套,你才有什么狂疾!你這就是為了打贏鳥人,把自己變得更鳥人,犯渾是吧!”</br> 當~</br> 重重一敲實木桌桉上的秦王劍,始皇帝冷笑道:“今日你若說不出趙如何亡在胡服騎射,朕便只好大義滅親了。”</br>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換源app,。】</br> 嬴成蟜擼胳膊挽袖子,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坐姿。</br> “你怎么跟韓非似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呢?來來來乃公好好給你講講。”</br> “等等!”</br> 始皇帝目如電光,亮的嚇人,投在了嬴成蟜雙目。</br> “你方才說韓非?你……”</br> “對對對,就是你猜的那樣。你那偶像貓在長安君府重寫《韓非子》呢,這個不重要,咱們先說胡服騎射這件事。”</br> 始皇帝一把捉住嬴成蟜右手,臉色很是振奮,重重點頭。</br> “重要,把他給朕,放你那里暴殄天物。”</br> 如果要在諸子百家中選擇一個始皇帝的心動輔臣,那這個人一定是韓非。</br> 始皇帝在讀了《韓非子》后,說出過“要是能和韓非走一走,死了也甘心”的說辭。</br> 秦軍銳士陳兵韓國邊境,只為讓韓國王室放韓非入秦。</br> 西方著名的特洛尹戰(zhàn)爭,只為了一個美女海倫打了十年,離譜至極,但那好歹是個美女。</br> 始皇帝呢?</br> 他干過更離譜的。</br> 他為了韓非這個男人差點去攻打韓國。</br> 這還不算完。</br> 廢了好大勁,好不容易韓非入了秦。</br> 沒過多久,韓非死在咸陽獄了……</br> “你怎么見一個要一個呢?你要人才你不會自己招攬?你總盯著我這仨瓜倆棗做什么?李牧你要韓非你也要,要不是我,當初韓非就死在咸陽獄了,你早想什么去了?”</br> 始皇帝長長嘆了口氣。</br> “韓非不想負韓,又想見天下一統(tǒng)。故而主動尋死。如此忠義之士,朕又有什么理由違背其意愿呢?”</br> ……</br> 長安君府。</br> 張良醒了。</br> 他躺在床榻上,卻沒有立刻睜開雙眼,而是平穩(wěn)著呼吸就好似暈倒時一樣,側(cè)耳傾聽著四周的動靜。</br> 沙沙,沙沙~</br> 細密聲音如蠶噬桑葉,傳入張良耳中。</br> 屋內(nèi)有人。</br> 鼻子輕嗅,除了濃濃墨香沒有其他異味。</br> 此人好讀書,武功應(yīng)不高。</br> 簡單地判定后,張良睜開雙眼。</br> 再裝下去沒有太多意義,以擒住他的那人身手而言,他裝睡必然會被看出來。</br> 簡單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入張良雙眼,頂梁上的木頭繪有一些花草的簡單圖桉。</br> 伸手入懷,沒有摸到任何物件,這也在張良意料之中。</br> 低下頭,其身上是一件典型的秦人黑色麻服。</br> 張良嗤笑一聲。</br> 連衣物都換了,這間主人對他倒是小心謹慎。</br> 不,應(yīng)該說還是不夠小心謹慎。</br> 張良活動活動手腕,側(cè)身下地。</br> 沒有將他綁起來,這就是他逃脫的機會。</br> 世人只道張家次子張良機敏過人,鮮有人知,他的武功也是不俗。</br> 腳一沾地,視線偏轉(zhuǎn)。</br> 一個伏在桌桉上提筆寫字的身影,便入了張良雙眼。</br> 那是一個青矍側(cè)身,側(cè)面容顏很是英朗,頭發(fā)披散著沒有束起。</br> 看那專心致志的態(tài)度,竟是連張良醒來都沒反應(yīng)。</br> 正要趁機偷襲,暴起發(fā)難的張良卻放棄了眼前這個大好時機。</br> 因為,他看清此人的面目了,整個人怔怔的,一步快過一步地跑到持筆寫字男人面前,俯身下拜。</br> “張良,見過非公子。”</br> 一語出,淚隨流。</br> 韓非筆尖一頓,回過頭。</br> 看到在自己身邊拜倒的張良,這才意識到張良從昏迷中醒來了。</br> 將毛筆擱放在棕色硯臺上的缺口處,他俯下身子雙手攙起好友張良,臉上露出由衷的歡喜。</br> “子,子,子房,好,好,好久,不,不,不不見。”</br> 磕磕巴巴才說了幾個字,韓非苦惱地拍拍頭,溝通效率太過低下。</br> 提筆,重鋪一張白紙。</br> 韓非以韓字在其上書寫。</br> 【你怎么來咸陽了?】</br> 韓非這種以字溝通的做派,張良早在韓國就已習(xí)慣了。</br> 看著白紙上那漂亮的韓字,張良雙手交叉,微微下拜。</br> “良特來尋公子死因。”</br> 張良入咸陽。</br> 故意要大鐵錘踩馳道入咸陽獄,主要目的便是調(diào)查當初韓非于秦國死因。</br> 停頓片刻,張良沉聲道:“若有機會,送秦王去死。其既愛公子,何以殺之邪?”</br> 額……</br> 韓非揉揉眉心。</br> 【此非秦王殺我,是我自尋死也。】</br> 張良不掩飾臉上驚詫,道:“公子何故尋死?”</br> 【非乃韓國公子,入稷下學(xué)宮隨荀師學(xué)習(xí),乃是為救韓。然韓王安不是明主,非無力于亂世救韓,便只望天下一統(tǒng)。縱觀七國,唯秦國以法治國,秦王行法,雄才大略,有一統(tǒng)天下之姿。我贈《韓非子》與秦王,助其一統(tǒng)天下,平生心愿已了。】</br> 【非終是韓人,見故國衰而不哀者,非人哉。要非為秦王效力,滅韓國,非不愿也。無力救韓,贈書予秦。非之路,便止步于此可也。如此,方不負韓,亦不負心。】</br> 這是戰(zhàn)國時代的道理,現(xiàn)代人可能難以理解,但生于這個時代的張良卻完全能明白韓非的心思。</br> 張家幼子默默點頭,解決了多年的疑惑,內(nèi)心又生出一個疑惑——那公子為何還活著?</br> 這句話自然是沒有問出來,畢竟張良沒長蓋聶那張面癱臉。</br> “公子既然無事,那便請速與張良歸韓。韓留貴族二百,皆可為公子復(fù)韓之班底。只要公子愿意,韓土城池,旬日可更換王旗。”</br> 張良此話是在向韓非展示韓國遺留貴族對韓國的掌控力,而不是想要馬上造反,是為勸說韓非歸韓。</br> 以當前秦國實力,對這個天下掌控確實是不太夠。</br> 秦國基本盤不生智慧兵種,沒辦法去控制整個天下。</br> 但秦國基本盤全是兵營。</br> 韓國要是現(xiàn)在直接復(fù)國,所有城池城頭變換大王旗。</br> 蒙恬,李信,王賁這些渴求戰(zhàn)功的將軍得興高采烈嗷嗷進攻。</br> 恨不得把張家祖墳都給刨了,把里面骷髏頭拿出來當人頭湊軍功。</br> 【子房,韓國已亡,逝者當矣。】</br> “韓國還未亡,韓國占韓土而不能服韓民。人在城在公子在,怎能說韓國已亡。公子可是不信良之說辭,良這就回去變換一城池王旗要公子看看,公子你說要變換哪城……”</br> 張良神色很是激動,像一個賭到極點的賭徒一般對著韓非手舞足蹈。</br> 他的眼中滿是希冀,懇求。</br> 像是民國時期那些無法接受滿清逝去的大清八旗子弟。</br> 韓非張開雙臂,抱住仍在喋喋不休的張良,用了他最大力抱緊。</br> “韓,亡,了。”</br> 韓非一個字,一個字。</br> 重重得在張良耳邊,以秦語,口齒清晰地道。</br> 張良聲音一停,靜了片刻,一把推開韓非。</br> 韓非被猝不及防大力推開,雙腿大開,屁股著地摔在地上。</br> 男生女相的張良,那張俊臉扭曲變形,猙獰可怖。</br> “你背叛了韓國!你背叛了韓國!我張家仍未做夠韓相,公子何故不做韓王!先王已死,韓國守舊貴族已亡。如今韓國再也沒有能阻礙公子變法之人,張家愿全力助公子復(fù)韓,公子卻說韓已亡!”</br> 張良撲到韓非身上,一手揪著韓非衣領(lǐng),一手高高舉起拳頭,咬牙切齒。</br> “公子昏頭,良得罪了。待回到韓國,良再向公子賠罪!大韓未亡,大韓有王!”</br> 張良含憤一拳狠狠砸下。</br> 韓非側(cè)頭以避,捉住張良單臂向空中甩去,雙腿踢到張良小腹。</br> 踏踏~</br> 砰~</br> 張良在空中翻了個個,腳步快速點地,身體撞在屋門上才止住去勢。</br> 他臉色難看至極,盯著爬起來的韓非。</br> “公子何時會的武功。”</br> 韓非無語。</br> 提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儒字,展示給張良。</br> 他韓非是法家巨擘不假,但他可是和荀卿學(xué)的儒。</br> 身為荀卿得意門生,君子六藝他韓非都成績優(yōu)上。</br> 不能因為他有口疾,就覺得他四肢也有疾,手無縛雞之力。</br> 以往在韓國他不出手,是因為用不上他出手。</br> 身為一個公子,哪有那么多需要親自上手打打殺殺的時候。</br> “公子真不與我走乎。”</br> 【非不能與你走,天下大勢已明,勿要多做掙扎。】</br> “良今日只求一問,死也心甘。”張良雙手背后摸索門上把手,道:“公子既想以身殉國,何以今夜出現(xiàn)此地。”</br> 韓非不答,神色落寞。</br> 不答,便是無言以對。</br> 砰~</br> 張良趁韓非失神之際奪門而出。</br> 韓非被門聲驚醒,看著那扇受慣力影響而繼續(xù)拍打的房門,神情古怪。</br> 砰~</br> 還沒等那扇房門不再來回拍打,張良已是推門而入。</br> 他神情更加難看,就像是賭上性命的賭徒看到莊家開了三個六。</br> 透過半開房門能看到,外面院落有十數(shù)個鶯鶯燕燕。</br> 她們樣貌美麗,每個姿色都是上上之選。</br> 若不是她們放下的臂膀上套有機關(guān)秦弩,張良只會將這些鶯鶯燕燕當做尋常侍女。</br> “公子強留良所為何事,不妨直言。”</br> 【不是非要留你,是君上要留你。】</br> “君上。”</br> 張良臉色愈發(fā)難看。</br> 堂堂韓國非公子,被他張良視為韓王的最合適人選,竟然做了他人門客,無法接受!</br> “公子君上為何人。”</br> 【長安君。】</br> 這名字好生耳熟。</br> 張良來到咸陽后,遇到的意外事并不多,所以很快就想起了樓臺遇到嬴成蟜那次。</br> 莫非那時便被盯上了?</br> 我張良在秦國何時有如此名氣?</br> 張良神色陰晴不定。</br> “大鐵錘呢?”</br> 【放了。】</br> 張良:……</br> 他知道韓非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說謊,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大鐵錘在江湖上名氣很大。</br> 其真實姓名鮮有人知,諢號來源。</br> 是能將一把常人連抬離地面都難的大鐵錘舞得虎虎生風,水潑不進,神力驚人。</br> 不管從哪方面看,大鐵錘的名氣也應(yīng)該在他張良之上,長安君更應(yīng)該在乎大鐵錘。</br> 結(jié)果十幾把秀色可餐的秦弩,大半夜的就這么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地扔在院落外看著他。</br> 反而把他千辛萬苦收服的大鐵錘給放走了,這上哪說理去。</br> “長安君如此重視良,應(yīng)少不了公子言說罷。”</br> 【此事與非無關(guān),你出現(xiàn)在咸陽城,還是君上告知非,君上曾贊你為術(shù)之極盡。】</br> “何為術(shù)之極盡?”</br> “就是最會玩陰謀詭計。”</br> 張良耳中剛聽到聲音,脖子就挨了一記重擊,當場暈厥,倒在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荊軻懷里。</br> “我就說這個人很危險。”</br> 扛著張良,荊軻沖韓非擺了擺手。</br> “敘完舊了早點睡。”</br> 荊軻扛著張良離去。</br> 韓非搖搖頭,吹熄燭火。</br> 希望君上回來能說服子房罷。</br> 子房只知秦王之能,而不知君上之能。</br> 張家對韓地掌控力越強,張家越危險。</br> ……</br> 咸陽宮。</br>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軍事上讓趙國成了個強國這是眾人皆知的事。但胡化可不只是能帶來好處,也能帶來弊端。胡人推崇強者,趙國全盤胡化,導(dǎo)致推崇強者此風于趙國瘋長。”</br> “締造趙國強勢的趙武靈王晚年被其子趙成圍困在沙丘宮,餓的生食飛鳥,最終凄慘餓死。”</br> “別的不說,這事放秦國,大侄子要是把你困死在章臺宮,你說他能服眾?但趙國就能,趙成把趙武靈王困死,趙國沒人對此有什么說辭,這就是胡風的文化入侵。”</br> “胡風讓趙國歷經(jīng)長平之戰(zhàn)也十余年就能再與我大秦征戰(zhàn),但一味崇拜武力行徑,以至趙國少智,最終亡在小人郭開賣國之中。”</br> “我秦國與趙國祖上同源,又都是尚武之國,昨日之趙,不會是明日之秦?我們不僅需要勇武,更需要智慧,爆兵在科技面前不值一提!”</br> 始皇帝:……</br> 這豎子說的好像還挺對,但朕就是覺得哪里都不對。</br> 揉著眉心,始皇帝仔細品味嬴成蟜的話。雖然還是有些詞聽不太懂,但大體意思是明了的。</br> “創(chuàng)立稷下學(xué)宮的齊亡了,孔子曾任大祭酒的魯亡了。你明明知道法家好處,卻偏偏想著開民智走儒家那條路。”</br> “不,你這更像是墨家的路,你對民期望太高了。如果天下真如你所說,人人開智,那誰來種地?糧食如何生產(chǎn)?”</br> 嬴成蟜一見始皇帝口吻稍有所松動,立刻一拍大腿,激動地道:“糧食不夠吃,跟作物有關(guān)系,我們需要高產(chǎn)農(nóng)作物。我十多年前就將錢投在農(nóng)家上了,皇兄你別急,肯定會出成果。到時候糧食產(chǎn)量提上來,就不需要那么多人種地了。”</br> “朕如何信你?”</br> “曲轅犁,糞便化肥,龍湖水車,筒車,分力起壟……你打六國這么順利,糧食沒有一次短缺不都是我和農(nóng)家的功勞?你有什么不信我?”</br> “要是按照以前的直犁,燒草化灰化肥,秦國糧食能有現(xiàn)在四分之一都不錯了。”</br> 始皇帝神色有些不自在,被嬴成蟜滿是鄙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br> 嬴扶蘇靜靜聽著,雙目滿是小星星地看著嬴成蟜。</br> 原來秦國這些新農(nóng)具,都是叔父發(fā)明出來的,怪不得父皇對叔父平等視之。</br> “你先前那些發(fā)明,確實解決了秦國糧食危機。你以各種農(nóng)具來讓代替勞動力,從而讓秦人可以耕種更多土地。這是以更多土地來讓糧食得到增產(chǎn),而不是你曾經(jīng)吹得畝產(chǎn)三千斤。”</br> “十多年過去,你所說的雜交優(yōu)良種一直未有成果,這不也是事實?”</br> 嬴成蟜立刻道:“因為參與人還不夠多,我們需要更多的農(nóng)家人參與。所以我們需要開民智,推行活體印刷,推行紙張。”</br> 始皇帝:……</br> 好像很有道理,不對!</br> 這豎子怎么又給朕繞回來了?</br> 他怎么這么會詭辯?</br> “皇兄啊,社會生產(chǎn)力在進步,國家在改變,你不能總是抱著老教條不變。”</br> “你說得老教條,朕用它打下了整個天下。”</br> “那有什么用呢?”</br> 始皇帝:……</br> 朕一開華夏先河,統(tǒng)一天下。</br> 你這豎子說這有什么用?</br> 嬴成蟜握住始皇帝顫抖地摸向秦王劍的手,繼續(xù)給始皇帝洗腦。</br> “你打下來也得守得住才可以啊。當初齊國被燕樂毅打的就剩一城即墨,不也轉(zhuǎn)瞬就被田單復(fù)國了乎?打下來不行,吃進去才算你的。這個天下現(xiàn)在就靠你維系,你信不信你現(xiàn)在薨了天下立馬分裂?”</br> 豎子!</br> 豎子!</br> 論道論不過開始咒朕?</br> 朕春秋鼎盛!</br> 你才要薨!</br> 朕要砍了這個豎子!</br> 始皇帝胸膛氣的來回起伏,咬著牙道:“撒手!”</br> 嬴成蟜果斷搖頭,握得更緊了。</br> 開玩笑?</br> 我撒手讓你拿劍趕我遛鳥?</br> “皇兄,聽我的罷。我們要推動社會發(fā)展進步,科技是第一生產(chǎn)力。只要我們科技攀得夠高,大洋彼岸都是我們的。你不要只盯著那一畝三分地,眼界不要那么淺。”</br> “你睡過趙女,韓女,楚女,但你肯定沒睡過大洋馬。金發(fā)碧眼,波濤洶涌,腚圓且大,你心不心動?”</br> 始皇帝冷冷地道:“朕睡過,這不就是胡人?”</br> “額……細節(jié)不一樣,她們會說亞麻得,不對串臺了,她們會說死道破。”</br> “成蟜,你今日所說,朕能聽出你之道理,但你無法說服朕。隗狀有一言說得很對,大秦求穩(wěn)而不求奇。朕信你之眼界,但朕無法帶著整個大秦陪你豪賭一場。朕輸不起,大秦輸不起。”</br> 始皇帝深吸口氣,拿起秦王劍,這次嬴成蟜沒有攔著自己這位兄長。</br> “阿父將此劍遞與朕時,曾親口要朕莫要辜負大秦,莫要辜負你之相讓。但朕今日只得辜負你了,朕一日為秦王,就要保秦國在我嬴氏一族手里傳承。”</br> 嬴成蟜苦笑。</br> “我以為,你有這個魄力。郡縣制也沒有經(jīng)過時間檢驗,簡體字更是不在世人認知,但這都沒有嚇住你,為何開個小小民智……”</br> “這不是小小民智,這是大秦的根!是大秦如何治理的根!郡縣制,簡體字,朕都懂,朕知道這樣做是對的!但今日你所言,朕不懂!”</br> 始皇帝也苦笑了一聲。</br> “或許,你真的領(lǐng)先這個時代太多太多了。領(lǐng)先到自以為標新立異的朕,都無法去觸碰你的思想。哪怕你將你的思想盡數(shù)攤放在朕的面前,朕也理解不了……”</br> “不怪皇兄,這是時代局限性……”</br> 嬴成蟜手扶著桌桉緩緩站起,眼中帶著濃濃的失望。</br> 插科打諢,言笑怒罵,都是他想說服始皇帝的手段。</br> 但他失敗了。</br> 這場論道,他敗了。</br> 舍去始皇帝,就算是他嬴成蟜,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推動天下發(fā)展。</br> 從古至今,以人身必作神明,壓制一整個天下的,唯有始皇帝一人。</br> 這是獨屬于千古一帝的威勢。</br> “叔父,扶蘇想試試。”</br> “你說什么?”</br> 嬴成蟜向外踏出的腳步停頓,霍然轉(zhuǎn)頭。</br> 盯著在這場論道中毫無存在感,只是來學(xué)習(xí)的大侄子。</br> 嬴扶蘇一臉堅毅。</br> “扶蘇說,扶蘇想試試。秦國不可輕試,一城總可以罷?扶蘇愿去上郡,行叔父之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