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以這樣的方式再碰面,陳灼也是始料未及的。
他知道小姑娘要搬家,但前陣子去了趟香港。一個餐飲交流學習,好幾天,讓他無暇顧及許多事情。
看到微信群里有關(guān)“仙女二次失蹤”的討論,他知道仙貝已經(jīng)搬走。
至于搬去了哪,他打算回來再問。只要她尚在人間,他都能找到她。
之前那句“再見”,也不過是直男的迷之自信罷了。
但,生活就是這樣,偏好出其不意。
每周四,陳灼都會去一趟擊劍俱樂部。
他業(yè)余愛好不多,重劍算一個。
陳灼練了好多年,在俱樂部里名氣響當當,和他交鋒的學員幾乎沒有贏過他的。
能與他抗衡的,是社里的吉祥物(自己命名),姜自豪。
男孩比他小十多歲,家境優(yōu)渥,高一時被父母帶來,說想學擊劍。
他當時身高就有186,手長腳長,所以教練推薦了重劍。
初生牛犢不怕虎,姜自豪才會了些皮毛,就有事沒事找陳灼約戰(zhàn),切磋。
剛開始,自然被陳元老虐得直不起腰,被同期學員笑。
但他進步神速,尤其這兩年,陳灼愈發(fā)感覺到,自己的手腕靈活度,反應速度,確實都比不上年輕人了。
一招一式,酣暢淋漓過后,兩人脫掉面罩,坐到場邊長凳休息。
姜自豪擰了瓶水遞給他,喘著氣問:“你談對象了嘛?”
陳灼呷了口水:“沒啊。”
姜自豪詫異:“還沒啊?也就是說……”
他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像在打什么鬼主意:“你還一個人住?你那店二樓一百七十多平的地方,你一個人住著不嫌空曠?”
陳灼淡著聲:“怎么,你要搬來和我住?”
姜自豪搖手:“喂喂喂,別多想啊,我很直的。現(xiàn)在跟我女朋友同居呢,別提多爽了,我爸媽還以為我住校,哈哈。”
他撓撓頭:“其實嘛,就是我女友的一個朋友急著租房。”
陳灼:“我不租。”
姜自豪:“我知道你不租,我就問問,主要她那朋友,有點特別,她是我特喜歡的一個漫畫家,然后吧,我女朋友居然是她編輯,我也是上個禮拜才知道,你說巧不巧?”
男孩搓搓被汗打濕的劉海:“我一直以為是個男畫手,沒想到居然是個妹子,而且特害羞……嘖,也不是害羞,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就是和她說話很費勁,很想死。就這性格,找房得多困難啊,結(jié)果我女友生怕她過得不好,找房標準還訂得要求特高,房租不能高,地方不能偏,奶茶店還得多。因為這妹子喜歡喝奶茶,是不是這些搞創(chuàng)作的人都有點怪癖啊?”
一個名字在心里對號入座,陳灼不禁蹙眉。
“奶茶——我立馬想到你了,”姜自豪又擺出苦惱之色:“除了你那,你附近奶茶店不也挺多嗎,幫我留意一下有沒有房子,物美價廉。要是能住你那最好了,你是熟人啊,正人君子,我們放心。這妹子雖然不愛說話吧,但也好在不愛說話,整天悶房里,絕對打擾不到你一絲一毫。我是真的急啊,她天天待我們那,她不方便,我們也不方便。”
眉心舒展。為了確認事實是否如心中所猜,陳灼不露聲色問:“能看看她漫畫嗎?”
姜自豪:“你也看漫畫?”
“嗯,看看。”
姜自豪翻出手機,打開原光社旗下的漫心APP,調(diào)出一部正在連載的高人氣奇幻條漫作品。
作品的名字叫《奇邪》,
而繪制那一欄……
一個熟悉的名字,躍然其后。
……
——
從俱樂部出來,外面已是萬家燈火,霓虹閃爍。
取車的路上,陳灼自己都不可置信地笑了。
怎么會有這種緣分?
迎著夜風,男人呵了口氣,小姑娘啊,都不給自己另外起個筆名,究竟是傻的還是懶的?
——
沒兩天,陳灼和姜自豪碰面。
一到樓前,副駕的男孩就迫不及待下車,急吼吼地嚷著,我上樓去接她,你就在這等!
陳灼提前降下了車窗,下意識的動作,他也不明其因。
也許是為了讓風和光淌進來,平息稍顯焦躁的心情。
陳灼以為這不安只是暫時的,類似家長接幼兒園小朋友放學,等Ta出了校門,回到自己視野,他就會放松下來。
實則沒有。
真正看到姜自豪領(lǐng)著小女孩走出樓道時,忐忑并未沉淀,他反而……更加,緊張?
他一早就把家里收拾了一番,自認準備得當,卻忘了擬好他們再次見面的開場白。
陳灼當即下車,朝女孩走去。
還是那個耷拉著的小腦袋,那周身不散的,與世隔絕的情態(tài)。
停到女孩面前,她還是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但陳灼還是抑制不住的嘴角上翹,叫出她的名字,再仔細琢磨她的反應。
小姑娘短促的怔忪,以及對視那一眼里,清楚可辨的詫異,不容忽視的驚喜,都讓他明白——
她并沒有忘記他,見到他還很高興。
可陳灼還是想逗逗她,這種情緒和趣味是沒來由的。
就像在來這的路上,他思緒縹緲,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小女孩在意起來,還縱容允許她闖入自己的生活。
深究下去似乎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男女間的吸引,也許本身就是一種玄學。
人生一條路,會遇見許多花,有的花會因為色彩鮮艷博人青眼,有的花會因為氣味馥郁惹人駐足。
仙貝不一樣,她是根本不愿綻開的小花骨朵,生在墻角翳處,巴不得誰都別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可怎么辦,他無意瞥見了這朵古怪孤僻的小花。
一個奇妙自私的念頭從此誕生。
想把她移栽到自己的領(lǐng)地,觀察呵護,終有一天,要看著她吐蕊怒放。
當然,最好是,只對他一個人。
——
仙貝當然不知道這些。
小步小步跟在陳灼后邊,余光里,看著他一雙板鞋,忙前忙后,給她把包往后備箱提。
嚶……緊張得都想扎地心。
尤其圓圓男友還在一旁故意揶揄:“哎原來你倆本來就認識啊陳老哥你藏挺深啊哈哈哈哈……”
砰。
后備箱被陳灼關(guān)上,只聽他說了句“上車吧”,仙貝才醒過神,忙小雞啄米點點頭,往車廂旁邊跑。
日光下,男人長身玉立,回頭瞥她。
卻見仙貝突然停下身,站在車廂邊,有點左右為難。
是的,仙貝在犯難。
坐后面還是前面?
副駕的話……
會不會太近了?
沒有椅背的間隔,那么直接地跟……那個人并排坐一起,她估計會坐如針氈。
畢竟到現(xiàn)在,她的心跳都沒降頻的跡象。
后座吧……
好像有把人當司機的意思,好沒禮貌……
仙貝,你可是寄人籬下!
別人愿意收留你已經(jīng)很讓人感激,你還在挑三揀四什么……
仙貝在心里怒斥自己。
在他做好決定之際,男人似有讀心術(shù)一般,已經(jīng)利落繞過來,替她打開副駕門。
難題得解,仙貝微愣,麻溜地爬上副駕。
中途還說了一句輕如風的“謝謝”,目測他根本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