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灼中午才來了店里。
所謂巡店,也不過是,下趟樓,轉一圈。
前年直接買下的雙層門面房,二百多平,一樓用作店面,二樓則是住所。
此時此刻,店里已經座無虛席。
剛進過道,就有喝茶的小姑娘和陳灼招手,嗲嗲叫他,陳老板。
陳灼一一回了笑。
他笑時相當迷人,會一絲不茍地望進她們眼底。
延展的紋路、清晰的臥蠶,總讓女孩有種忽然置身世界中心的怦然心動感。
吧臺后,幾個穿灰白制服的服務生,正有條不紊地為客人調配著各色飲品。
陳灼越過他們,進了操作間。
他把購物袋里的一盒草莓取出來,倒進清洗池。
水流嘩嘩,周青樹聞聲,繞進來,見老板在專注地揉著草莓,揚眉:“要弄新品?”
“嗯。”陳灼頭也沒抬。
“草莓味的?”
陳灼沒回話,把一小簇洗凈的草莓放進瀝水籃,端至破壁機前。
鮮紅香甜的果子碌碌滾進去,周青樹跟在旁邊,熟稔地往里添了點水:
“草莓都快下季了,你現在整個草莓味?”
“突然的靈感。”陳灼回,開了機器。
幾秒轟轟聲過去,周青樹嘖了下:“名字想好了?”
“沒。”陳灼去一旁冰柜,取出芝士隔水融著。
周青樹手機在震。
他翻出來一看,瞪眼:“哎唷,咱們小仙女的單子又來了。”
陳灼回頭:“小瑞呢?”
周青樹:“出去送外賣了,馬上該回來了吧。”
陳灼頷首:“你去弄杯原味三分糖,一會我出門,順路帶過去。”
周青樹以為自己沒聽清:“仙女的單子?”
“嗯。”
“說真的,仙女好像我們店失而復得的前女友,得好好待著。”周青樹感慨。
什么怪比方,陳灼斂目,把微稠的草莓汁往紙杯里倒:“去弄你的吧。”
周青樹得令,掀簾回了外邊吧臺。
——
為了改畫稿,仙貝又熬了夜,醒來時已是十二點多。
摸出手機來到盥洗室,斜在杯子里的胖乎乎新牙膏真是讓人充滿安全感啊。
抹完臉,仙貝拿起洗臉池上唯一一瓶保濕水,到了點在手心。
剛要往臉上拍,有人叩門。
仙貝走回玄關,貼近貓眼覷了覷。
瞬間嚇得縮回腦袋,眉心皺起,啊,怎么又是那個半丸子頭……
他怎么又來了?
仙貝一下子變得局促不安,啃著指端,不敢開門。
靠在貓眼躊躇,只見門外的男人規規矩矩,長身玉立,一只手拎著什么。
等了一會,他拿出手機。
跟昨天一樣。
突地,睡衣兜里的手機,嘰嘰哇哇唱起鈴音。
仙貝驚了一跳,像小竊賊被捉個正著,她捉出手機,飛快把它掐斷。
固體傳聲最快,也最清楚。
知悉女孩就和自己一門之隔,陳灼挑了挑嘴角,表明來意:“我送奶茶。”
記起她昨晚在超市的慌張樣,他特意將口氣放輕,也因此覺得,自己跟大灰狼似的,在演繹真人版的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原來……半丸子頭是新外賣員嗎……
仙貝擰開門鎖,小心翼翼把門板掖出一條縫……
陳灼這邊,能看到的場景,和小瑞描述過的如出一轍。
一只隱藏在寬袖子下方的,細溜溜的手臂,就這么探出來,完全不敢暴露其他部位。
面前的小手,白得近乎病態,是那種長年不見光的晃白。
怯生生的,好似碰一下就會嚇得縮回去。
小蝸牛的觸角,應該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灼把手里古樸別致的紙袋子交給那只不自在的小手。
重力關系,小女孩的手微微墜了下,隨即五根手指捏緊了,一點點往門縫里挪。
陳灼津津有味瞧著這一系列,有趣的慢動作。
袋子的體積總歸大一些,所以門也要多敞點,他也借此瞄到了這姑娘,一個小小的鼻頭,尖細的下巴,還有只到頸側的內扣黑短發。
她的眼睛,對視的一剎,仿佛叢林里受驚的麋鹿,咻得竄回了茫茫草木。
怎么會有這種小姑娘?
難怪他們店里的配送員,走遍千家萬戶,對她印象卻是最深刻。
至于門里的仙貝……
只覺得今天的袋子怎么比以前重了好多……
她審查包裝袋,發現一貫的奶茶旁邊,怎么還多了一杯……粉紅色的?送錯了么?
“看到了嗎?”門還沒關上,困惑之際,她聽到了男人磁實的聲音。
仙貝一愣,開口:“什么?”
只是一道微小氣流,陳灼根本沒聽見,自顧自說:“我們店的新品,草莓奶蓋,還沒上市,提前給你喝喝看。”
“……”仙貝又僵住了。
為什么突然多送一杯給她?
現在要怎么做?
是不是要感謝他?
怎么感激他才好?
躲在門里面道謝會不會特別沒禮貌?估計他都不會聽見吧……OTZ
可她現在沒有全副武裝完全不敢踏出去一步啊……
門內半天沒動靜,陳灼習以為常,深感自己適應能力真強的同時,他打算道別:
“我先走了。”
這時,“小觸角”手臂倏得從門縫里探出來:
“等、等一會。”
依舊那么,細聲細氣,但陳灼聽見了,不再動,耐心等候。
她收回去,等了一分鐘,“小觸角”把一張紙送出來,陳灼接了去,垂眸。
白紙,上面用馬克筆寫著:
“謝謝!”
后面配著一張速筆畫的短發小女孩臉,表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