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色反握住沈母的手,心定了定,怕啥,她可是有婆婆撐腰的人。
大不了,和離后,她就認沈母為干娘,這樣子的話,沈峭即便再討厭她,總也不能非得要了她的命吧。
她突然感到后頸一涼,脖子縮了縮,抬眸的瞬間,正巧對上沈峭寒氣逼人的眼。
李姝色恍若未見地撇開眼,靠得沈母更近了。
村民們聽到沈峭這么說,就不好再過度苛責地討伐李姝色了。
說到底,也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們義憤填膺也是因為李姝色敗壞了他們村的名聲,他們村所有女眷的名聲。
如今,縣令大人都說這是一場誤會,他們自然而然也默認是一場誤會。
村長見風聲驟停,擺擺手說:“既然縣令大人已經有了決斷,大家就都散了吧。”
眾人聞言,這才三三兩兩地離開。
村長在離開之前,還重重看李姝色一眼:“李氏,經此一難,以后要好好孝順公婆,恪守人婦本分,明白了嗎?”
李姝色自然乖乖應道:“是。”
等眾人散去,這一家四口才有機會說上話。
沈父第一個開口:“我們也回去吧。”
沈父其實和沈母是一個性子,優柔寡斷,實在不知這種性子的夫妻倆,是怎么生出沈峭這個堅毅果決的人的。
沈父有時比沈母還要遲疑不定,就比如剛剛,沈母能夠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邊,但是沈父卻是左顧右盼,既想站在妻子這邊,又不敢的樣子。
全程也沒說過幾句話,一直站在沈峭的身邊,可見他也只有在沈峭身邊才有安全感。
其實原身對這個公公的態度一樣不好,什么挑柴砍柴,種地燒水這樣的活,她都能以身子不舒服為由,讓他這個公公來做。
他的態度也和沈母一樣,聽之任之,偶爾還會對原身露出愧疚的神情。
李姝色突然明白過來,她之前感覺沈父沈母對她態度蹊蹺的點在哪里了。
是愧疚啊。
可是,為什么呢?
一路跟著沈父的步伐來到熟悉的小院子前,沈父沈母當年逃荒到這里,也是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能在這里安家。
小院子就由三間破敗的草房搭成,中間一間是堂屋,旁邊兩間是他們的臥房,左側臥房旁邊還用幾塊木頭搭了一個簡陋的廚房。
李姝色一路走來,就看到這里的大多數人家都是這般,只有她好奇看一眼的張地主家不是,他家可是青磚紅瓦,高墻院落,據說還是個二進院的。
她原本也是窮苦出生的孩子,父母早亡,靠著自己的努力,和社會好心人士的資助,才能讀完大學。
一畢業就在S市互聯網大廠工作,經歷了996的內卷,一心搞事業,終于在而立之年拿到戶口后,成功買房安家。
原本以為可以歇一歇,辭掉大廠的工作后,尋個輕松點的工作,享受享受生活外加找個男人談場戀愛。
卻不想,居然出了車禍,來到了她剛走馬觀花看完的小說世界里。
好在她這個人心態不錯,又經歷了兩次生死一線的反擊后,她現在累得只想好好睡個覺。
不過在那之前,她摸了摸肚子,有些無奈地喊了聲:“娘,有飯嗎?我好餓!”
她是真的餓了,此刻說話都有氣無力。
沈母看她一眼,唯唯諾諾出聲:“沒有,我和你爹早早地等在村門口,還沒有機會做飯。”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瞥她一眼,好似很怕她生氣般。
沈父也在一旁幫腔:“色兒,你也別怪你娘,是他們非要拉著我們去,這才耽誤了做晚飯。”
李姝色聽了,眉頭一皺。
這是公婆應該對兒媳說話的語氣嗎?
怎么聽怎么別扭啊。
李姝色張了張嘴巴,剛想要說些什么,就被沈峭搶先道:“今晚你做飯。”
這句話是沖著她說的。
沈母連忙打圓場:“色兒也不會做,我來做。”
李姝色印象中原主沒有做過飯,所以訝異:“我做?”
沈峭卻是不聽,冰冷的眸子盯著她:“記住你說的話,娘先前被你推得摔了一跤,今天才能下地,自然由你來做。”
李姝色心中微驚,她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
原主為了私奔做準備,可是將這個家所有值錢的東西想要洗劫一空的,可家里也沒幾個值錢的東西,她剛想帶點什么走的時候,就被沈母看了個正著。
“她”惱羞成怒之下,下手就比平常重了些。
沈母這幾天一直躺在床上,沈父在她身旁照顧她。
而原身就在前天晚上,趁著月色帶了兩三件換洗的衣物就跑了。
卻不知,她的身后一直跟著條小尾巴,在她和張孝良碰頭的時候,就被逮了個正著。
李姝色現在回想起來當晚沈峭令人膽寒的眼神,心里就不由得突了下。
她點下頭,應了聲:“好。”
沈峭這才有所滿意地抬腳進了屋。
*
做飯是一項生存技能,這個技能李姝色熟能生巧,她的手藝雖然比不上專業的五星級大廚,但是對付尋常人家的一日三餐也還是可以的。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第一步把她攔住的竟然是灶臺生火。
她小時吃百家飯長大,上學就吃食堂,沒錢就吃泡面,畢業找工作后也就能養活自己了,她可從來也沒摸過這種古代的灶臺呀。
讓她做飯可以,給她煤氣灶啊。
李姝色對著用泥巴搭建起來的老式灶臺,面留難色,這飯是非做不可嗎?
腦中一閃而過大佬的臉,似乎是非做不可。
沈母自然是不放心她的,進門就對她說:“色兒,峭兒在換頭上的紗布,你去幫他吧,做飯的事我來。”
李姝色卻是搖頭:“娘,既然我說了今晚的飯我做,我就不能食言。”
又一想到沈峭這個時候在換紗布,她眼珠一動,推著沈母往外走:“娘,你放心,我能搞定的,你和爹就先回房歇歇,這里就交給我了。”
在她的好說歹說下,沈母這才有些不放心地進了屋。
李姝色則轉了個身,進入了她和沈峭的房間。
一進去就看到沈峭果然對著銅鏡在換紗布,他剪開紗布一角,隨后慢慢將紗布繞著腦袋揭開,等揭到最后一層的時候,他的動作停住,眉頭不由得皺起。
李姝色極有眼力見地上前,她也不敢伸手,就直接說:“夫君,讓我幫你換吧。”
沈峭連給她一個眼神都欠奉,骨節分明的手指將紗布纏緊,隨后動手一撕!
立馬露出血肉模糊的一角,李姝色都忍不住替他齜牙,再也看不下去,抓住他的手說:“別動,千萬不能硬把紗布撕開,會二次受傷的。”
此刻,她也能清晰看到大佬的鼻尖冒出了細碎的汗珠,還以為大佬是個不怕疼的,不想是大佬太能忍了。
沈峭的手沒動,也沒說話,眼神透過古黃色的銅鏡,停留在李姝色的手上,卻難得地沒有掙開。
李姝色突然注意到她居然主動握住了大佬的手,后知后覺地松開,強作鎮定地說:“我去打盆溫水來。”
轉身走的同時,又知道他性格隱忍,不放心地補了一句:“千萬不要硬撕,你如果敢硬撕,我就告訴爹娘!”
隨后,她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她的話語消失在沈峭的耳畔,微微愣神的功夫,他居然真的沒有直接撕開。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這樣俏皮可愛的話,換做之前的她,是決計不會說的。
她這是轉了性,還是在圖謀別的?
桃花眼中閃過沉思,原本一個無腦跋扈的人,如今居然變得讓他有些看不透了...
李姝色再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沈峭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氣。
用溫水沾濕毛巾,她走上前,用商量的語氣問:“我幫你揭開紗布,可以不?信我。”
其實,這種情況,用生理鹽水沾濕再取下是再好不過的,但是在這古代,她去哪里找生理鹽水?所以只能用溫水代替。
但無論如何,總比他硬撕,再扯出血來的好。
沈峭雖然不知道李姝色究竟要干什么,但他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李姝色似乎有些怕他,又有些討好他。
這種轉變就是由牢房見她那刻開始的。
怕?討好?沈峭嘴角微勾,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知道怕總比不知道怕來的好。
他松開手,淡淡“嗯”了一聲。
李姝色忐忑的心這才有些松緩,沈峭如果一直對她保有戒心的話,她以后的日子會很難過。
畢竟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而且她暫時的確也不能得罪他。
面前這銅鏡只依稀照個人的輪廓,一眼看去,就會看見自己歪曲八扭的臉,不成人樣。李姝色只看了一眼,就對它不感興趣。
準確地說,她看了原著對原身的描述,對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容貌就失去了興趣。
只看到這具身體的一雙眼睛瞧著還挺大,眉毛彎彎,看著年歲不大,這是她穿過來唯一欣慰的地方,至少返老還童了。
她用濕毛巾敷在他傷口周圍,見粘接處有些松動后,再一點一點慢慢揭開,邊揭邊呼氣,語氣小心地說:“別動,不疼哦,就快好了。”
跟哄孩子似的。
沈峭蜷縮著五指,鼻間有股獨屬于女人的馨香環繞,心頭突然爬上一絲異樣感覺。
不消女人說,他像是被定住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