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看就是已經很久都不住人了,是那種特別簡易的房子,像是以前守林人住的,地上水泥地,毛坯房,一張只剩下鋼板的床,和兩個小板凳。</br>
大家就都擠了擠,進來避雨。</br>
程筱溫從來沒有感覺像現在這樣糟透了,因為穿的是牛仔裙,所以現在兩條露在外面的腿全都是泥,頭發淋濕了,混雜著泥土灰塵,一條一條地粘在臉上。</br>
鞋底也全都是泥,厚厚的一層,走路都覺得累贅。</br>
唐玉玨就蹲下來,從外面折了一根樹枝,幫程筱溫把鞋底的泥刮下來。</br>
程筱溫扶住唐玉玨的肩膀:“不用了,我來吧。”</br>
唐玉玨沒吭聲,只不過握住程筱溫腳踝的手多用了三分薄力。</br>
程筱溫也就不再說話了,唐玉玨其實也沒有比她好到哪兒去,因為唐玉玨一直撐著他的外套護在程筱溫的頭上,也有很大一部分混著風沙的雨滴,被唐玉玨擋開了。</br>
這時候,小小的房子里聚集了不少人,每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br>
唐玉玨低著頭,忽然說了一句:“對不起,溫溫。”</br>
就因為這句話,程筱溫的心痛了一下,好像是被針扎一樣,這種感覺讓程筱溫覺得害怕,她心上的鎧甲呢?</br>
這么多人里面,只有程筱溫穿的是牛仔裙,腳下的帆布鞋能換上唐玉玨帶來的運動鞋,可是身上的裙子……</br>
唐玉玨從登山包里拿出一大塊浴巾:“要不你先圍上這個?”</br>
程筱溫看著他:“都現在了,就別開玩笑了唐七。”</br>
唐玉玨露出一個笑容,在心里說,我沒有開玩笑。</br>
這時候,旁邊有一個年齡和程筱溫相仿的女生說:“我帶了一條褲子,你要不先穿上吧。”</br>
“謝謝。”</br>
是一條白色的褲子,料子柔軟挺舒服,程筱溫謝過這個女生,就穿上試了試。</br>
唐玉玨摸了摸下巴:“怎么這么像是睡褲?”</br>
這個女生說:“就是睡褲啊,本來說晚上在山頂上露營穿的。”</br>
程筱溫:“……”</br>
等這個女生轉過頭去,程筱溫才問唐玉玨:“還要露營?”</br>
唐玉玨點頭:“看日出……可是現在……”</br>
可是現在,也沒有什么能阻擋登山隊戰勝自然的勇氣。</br>
隊長讓幾個人下去去買水,水端上來倒著洗了洗臉,然后在接近山頂的一片空地上,扎帳篷。</br>
男人們扎帳篷,女人們就在一邊點了篝火,再準備一些吃的。</br>
程筱溫下面穿了一件睡褲,上面穿著唐玉玨另外帶的一件男士T恤,顯得有點不倫不類的。</br>
唐玉玨在搭帳篷的間隙,扭過頭來看不遠處的程筱溫一眼,再轉過頭的時候,前面的隊長招手:“嘿。”</br>
“看女朋友呢?沒事兒,小簡她們都是老手了,坑不了你女朋友。”</br>
唐玉玨無奈地一搖頭:“如果我說現在她還不算是我女朋友……你信不信?”</br>
隊長眼睛里先是閃過一抹詫異,但是隨即就點頭:“哦,嗯也是,看出來了,一般男女情侶出來都特別膩歪。”</br>
這一點唐玉玨表示懷疑,就算是程筱溫是他女朋友,也絕對不會膩歪。</br>
程筱溫的性格所致,雖然唐玉玨也看得出來她是在隱忍著,但是,就像程筱溫她自己說的那樣,裝的時間長了,就成了習慣了。</br>
天色暗的很快,幾個人圍著篝火吃了一些東西,就提議玩兒“真心話,大冒險”,這個游戲雖然是最老土的,但是簡直就是所有的聚會中必不可少的。</br>
但是,程筱溫直接轉身就進了帳篷,唐玉玨跟在程筱溫身后。</br>
“不想玩?”</br>
程筱溫沒有回答,低著頭坐下來,額前的頭發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對唐玉玨說:“我在高中的時候已經玩兒膩了,以后再也沒有玩兒過了。”</br>
唐玉玨看程筱溫的表情,就知道了,又是張岷樹。</br>
他走過來拉過程筱溫就向帳篷外走:“你跟我來。”</br>
程筱溫只是微微掙了一下,唐玉玨的手握的更緊了。</br>
唐玉玨拉著程筱溫一路上了山頂,山上的夜路黑漆漆的,唐玉玨點亮自己的手機屏幕,在前面照著一小塊光斑,避開灌木叢,從硬實的土地上踩過去。</br>
這一刻,程筱溫忽然覺得安心,不是因為前面那一塊光亮,而是因為前面這一雙手,感覺能撐得起一片天。</br>
程筱溫想著想著,心里就是猛的一驚,急忙甩了甩頭。</br>
一直到山頂,前面是一小塊空地,再向前是一看到底的懸崖峭壁。</br>
而就在懸崖峭壁前面,擺著一張白色圓桌,一瓶香檳兩只高腳杯,一個還帶著外包裝盒的蛋糕。</br>
這一刻,程筱溫就明白了。</br>
今天是唐玉玨的生日。</br>
程筱溫轉過頭來,和唐玉玨四目相對:“生日快樂……這句話沒有說晚吧?”</br>
唐玉玨笑了,眼睛里滿滿的都是笑意:“沒有。”</br>
頭頂有一彎月牙,在天空中掛著,不明不暗,在墨色天際,好像托住了整個黎明。</br>
這是唐玉玨在今天來爬山之前就先找人弄好的,只為了晚上的一次燭光晚餐,可是恰逢大雨,所以做好的晚餐都沒有送上來,只送上來了香檳和蛋糕。</br>
真是糟透了。</br>
白色的桌面上,還有一些殘留沒有干透的雨漬。</br>
程筱溫走過去,站在桌邊,親手為唐玉玨倒上了一杯香檳,遞給他,用另外一只高腳杯在杯口輕輕碰撞了一下:“唐玉玨,生日快樂。”</br>
唐玉玨端過香檳,仰頭好像喝水似的一飲而盡,但是他并沒有在桌邊坐下,而是向前走了兩步,然后直接坐在了懸崖靠邊的地上,拎著香檳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br>
程筱溫跟著走過去,坐在唐玉玨身邊,伸出高腳杯,唐玉玨又給程筱溫倒了一杯。</br>
前面是大片的黑暗,還能夠看得見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影如黛,月亮勾在山間,就好像是優越的視覺景象。</br>
吹著夜風,唐玉玨說:“溫溫,你知道么,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我在想,是不是我來得太晚了,你的好時光已經過完了,是不是該退出了。從我十六歲我爸媽離婚了之后,我就開始玩世不恭了,對所有的女人都是一種,就是覺得有興趣了就上,沒興趣了就撤,我覺得這樣才不會讓自己有所記掛,不會像是我媽一樣,等我爸又娶了新老婆之后有所牽掛。”</br>
程筱溫兩只手握著高腳酒杯,手指有點顫了。</br>
唐玉玨抿了一小口香檳:“今年三月份我第一次見你,確實也是因為興趣,剛開始和沈硯白打賭,三天搞定你,沈硯白說我又是興趣,但是所有愛情的開端不都是興趣么?”</br>
程筱溫忽然說:“是,有人肯為你花錢為你算計,是因為心里有你,才肯為了你花心思。”她頓了頓,“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br>
唐玉玨輕笑了一聲:“溫溫,今兒真是我生日,三十三歲的生日,對一個第一次動心的老男人,收起你那份戒心吧。”</br>
程筱溫說:“你不老。”</br>
唐玉玨爽朗地一笑,并沒有接著程筱溫的話往下說,他說:“我想過了,要退出,因為你的心門太緊閉了,誰敲都不開。但是我又在想,萬一這一次就能敲開呢,萬一這個敲開門的人是我呢?我動心太晚了,我怕你的好時光……”</br>
程筱溫向前輕聲,將雙腿蜷曲起來抱住,直接打斷了唐玉玨的話:“我的好時光都過完了。”</br>
唐玉玨勾了勾唇角,直截了當地說:“你從來都沒有過好時光。”</br>
程筱溫脊背一僵。</br>
“……你的好時光在未來,在有我的未來。”</br>
唐玉玨喝完了酒杯里的酒,然后直接向前面的懸崖下一扔,轉過來扳過程筱溫的肩:“溫溫,我現在問你,你想你的未來的好時光里……有我么?”(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