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之上,一老一少佇立,年輕的是江余,而年老的,乃是琴魔魏無寂。
兩個人站在山巒之上,聽得遠處的風,送來一陣飄飄蕩蕩的琴音,那琴音委婉動聽,溫柔如水。便是江余這個對音律不怎么清楚的人,也能聽得出來那音律之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明快,顯示出彈琴人的快樂的心聲。
“前輩,事情已經辦妥,前輩要不要去看看?”江余側目看向闔目聆聽琴音的魏無寂,魏無寂卻似未聽到江余的聲音,沉吟良久,才道:“好多年沒聽到這樣的琴音了?!?br/>
一名絕頂的劍客,可以從對方的劍招之中,來看出對方的性格。而一名的絕頂的樂師,也可以在琴音之中,知曉彈琴者的心境。魏無寂雖然看不到素娥,但僅憑這一首曲子,他已經清楚,素娥必是雙手和雙眼都已經好了,否則彈不出這樣輕松明快的曲子。
“小兄弟,多謝你了?!蔽簾o寂說完長嘆一聲,而后對江余道:“依照之前約定,我當傳一門得意的劍技給小兄弟,只是恕老夫直言,老夫所能贏小兄弟的,似乎只有自身這點修為而已,若真的論及劍道,我是不如劍刑的,更不是小兄弟你的對手。”
江余看看魏無寂,笑了笑,道:“晚輩初時無心,只想仗義出手而已,對前輩的劍技,也實無覬覦之心。”江余說到這里,頓了頓,道:“只是如今時局丕變,晚輩不得已,厚顏希望借助前輩的力量。”
琴魔聞言,微微點頭,道:“以小兄弟的能力,俗塵之事,大可以拋到一邊,也無人能約束??尚⌒值芤琅f能為生靈謀劃,讓老朽汗顏,即便沒有眼前這事,老夫也自當是鼎力相助?!?br/>
“多謝前輩。”江余微微一禮。
就在二人對談之時,就見遠處一個人影御風飛馳而來,正是玉冰塵。就見她輕飄飄的落在江余的身側,對著琴魔,也是一禮。
“見過魏前輩。”玉冰塵說完,輕輕淺笑。此時的玉冰塵一身素凈,看上去極是端莊溫婉,若是不知道的,必然以為這是一個極有禮數,善解人意的大家閨秀。
魏無寂看到遠處飛來一個角色的女子,落地便站在江余身邊,頗為意外??墒亲屑氁幌?,便明白了其中關竅。但他也只是捻須笑了笑,未說其他。
玉冰塵行禮之后,轉目看向江余,簡略的將自己和遲渠救治素娥的過程說了一遍。雖然如何救治素娥的方法,是江余和玉冰塵兩個人商量好的,可是實際上,大部分還都是要靠玉冰塵隨機應變來的。江余聽了那個過程,也頗為訝異。
聽琴魔魏無寂,聽了玉冰塵所陳述的過程,也忍不住贊嘆道:“姑娘當真急智,老朽自愧弗如?!?br/>
聽的琴魔夸贊,玉冰塵莞爾一笑,道:“其實我一直都在克制,克制自己不要把真相說出來。前輩要我們來救素娥,卻不告訴她想救她的人是誰,晚輩真是替前輩著急?!?br/>
琴魔嘆了口氣,道:“她不知道是最好的,她若知道的了,必是前功盡棄?!?br/>
玉冰塵聞言,只是微微笑,沒多說什么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個紙卷來,放在江余面前,道:“夫君,這是素娥寫好的滔天九律。該怎么……”
江余接過那紙卷,道:“你我并不需要這種東西?!苯嗾f話間,看了看琴魔,而后手上靈氣匯聚,就見那紙卷,瞬間就燒成了灰。
玉冰塵見狀,先是驚愕,而后淺淺一笑。而琴魔見此,微微點頭,沒說什么,心中卻對江余,又多了幾分的好感和賞識。
“素娥姑娘,未來要何去何從呢?”江余問玉冰塵。因為這事情他全權委托給了玉冰塵,自然要看她的主意。
玉冰塵一笑,道:“我讓素娥姑娘,加入了我們的雪仙教,我看她也沒反對,嗯……總比被歐陽麟利用好的多?!庇癖鶋m便將那一日歐陽麟來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素娥姑娘這許多年來,因為雙目雙手的原因,行事可能偏激了一些,如此,讓她去雪仙教,好好的靜下心,也不錯?!苯嗾f話的時候,看向魏無寂,魏無寂也是點頭允諾,同意江余的看法。
玉冰塵聞言,道:“我會和云清師姐商量的,盡量不讓她出手。”
三人將未來的事情,大致都商定了,琴魔知道玉冰塵還有話和江余說,便先起身告辭了。而見琴魔走掉,玉冰塵舒了口氣,忽然一下就抱住江余的腰肢,有點撒嬌的意味道:“主人,我幫你辦了這么大的一件事,你該怎么賞我啊。”玉冰塵笑的明媚如雪,好看至極。
江余在玉冰塵的臉上捏了一下,道:“冰塵想要什么?!?br/>
玉冰塵想了想,道:“冰塵沒什么想要的,唯一想要的嘛……”說到這里,玉冰塵的頭微微靠在江余懷里,低聲道:“不想和主人分開了?!?br/>
江余也順勢將玉冰塵抱緊,在她額上親了一下,道:“那冰塵就不用走了,回頭我讓云清把雪仙教的總壇,遷到我牧云城的地盤上來。”
玉冰塵聞言,卻微微搖了搖頭,道:“我隨便說說的,雪仙教如今正在關鍵時刻,不能隨意的遷移?!?br/>
江余輕嘆,道:“我剛剛得到消息,神武宗可能會帶著三王院還有五蘊道的人,卷土重來,不日將攻擊荒州,如此戰端一開,說不定會有什么結果,讓雪仙教的人到牧云城,實際上,也是為了讓你們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傷亡?!?br/>
聽到這話,玉冰塵假裝生氣,不滿道:“原來主人不是為了我啊?!?br/>
江余聽到她這蠻不講理的話,反是一笑,道:“怎么說都是你有理?!?br/>
玉冰塵聞言,咯咯笑個不停。許久后,玉冰塵才惋惜一嘆,道:“那滔天九律,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主人剛才怎么說燒就給燒了,多可惜啊?!?br/>
江余看了看玉冰塵,道:“我不懂音律,滔天九律再厲害,對我來說,也只是無用的東西,況且這門魔音,對人本身,有喪失心智的功效。實是不祥,存之無異?!?br/>
玉冰塵聽了江余的話,輕笑道:“可是滔天九律,我已經背下來了啊?!?br/>
“什么?”江余聞言一皺眉。玉冰塵無奈道:“素娥寫好了以后,我只是假裝檢查一下嘛,結果不小心就給背下來了哦,都怪我記性太好了。”玉冰塵說完這些話,笑吟吟的看著江余,完全是一種看著江余,想看看江余有什么反應的樣子。
江余聽聞玉冰塵背下來的事,其實也有些擔心,因為他知道玉冰塵對音律應該是了解一些的,起碼比自己要強的多,面對功法秘籍,能不動心的武者,實在太少,江余所擔心的,就是玉冰塵會練滔天九律。便道:“那素娥多疑且心機深沉,實是不指望她一次就將真的滔天九律交出來,她肯給你的,也多半是假的。”
聽的江余說出這種話來,玉冰塵忍不住咯咯笑了幾聲,道:“主人是不是害怕我練啊,才會這么說,主人也不必擔心的,那種彈琴撥弦的與人對決方式,不適合我,我么,我還是喜歡我的狂風鬼爪一些?!?br/>
聽聞他這般說,江余才松了一口氣。看著玉冰塵,道:“遲渠前輩哪里去了?”
玉冰塵回頭看了看遠處素娥所在的那個竹林,道:“治好了素娥的眼睛后,遲師兄就說先回去了,也不知道他說的回去,是回去哪里?!?br/>
“哦?”江余也有點納悶,心說以遲渠的性格,理論上應該是不太喜歡自己在牧云城的府中生活的,如果不是去那里,他能去哪里呢。
“主人,素娥的事,還有一些后繼要辦,我先去了?!庇癖鶋m轉身欲走,江余卻一把拉住了她,道:“萬事小心。”
“沒事的?!庇癖鶋m淡淡一笑,御風而去。江余也起身返回牧云城。
江余返回牧云城,第一時間,找到了紅柔。問及遲渠有沒有回來的事,畢竟遲渠為了救治素娥,可是費了大力氣的,自己的謝禮他還沒收呢。
紅柔聽到江余所問,道:“我也要和主人說這件事,主人說的那個人,剛才就回來了。也沒和我們打招呼,直接就去了云無仙境,攔都攔不住的?!?br/>
“什么?”江余聽了這話,頗為訝異,可轉念一想,八州九島通向雪漫大陸的挪移法陣和通往云無仙境的挪移法陣,都在自己的臥室下面,遲渠注意到這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準是他看到有人在里面進出,所以想一探究竟。
江余嘆息了一聲,心說云無仙境對丹士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誘惑,遲渠這下進去,估計死都不想出來了。
“我進去看看。你在這邊守著,有事進去叫我?!苯鄬t柔吩咐道,紅柔點頭允諾,江余直接前往云無仙境。
江余方才進入云無仙境,差點和迎面走過來的蘇羽兒撞了個滿懷??粗K羽兒行色匆匆,江余有點納悶,問道:“羽兒,怎么了?”
蘇羽兒見是江余,道:“剛才遲師伯進來了,來了以后便要去那邊山上建個藥廬,可是師尊不允,兩個人就爭起來了。我身為晚輩,沒辦法勸他們兩個,便想著找夫君你來斡旋一下?!?br/>
江余順著蘇羽兒所指看過去,所說的那座山,的確是圣師之前說她要獨占的那座山。江余心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遲渠不過來這里一次,就能看中那座山,也真是厲害的很。
江余撓撓頭,對蘇羽兒道:“兩個人過去不是挺和睦的么,當初在清虛洞府,不還能一起共存么,怎么在這里就不行了?”
蘇羽兒嘆了一口氣,道:“清虛洞府,是御青君前輩留下來的,照道理說,蒙山三散仙都可以使用,所以師尊不會有意見。而這里不同。夫君大概不知道,一個丹士,如果占據一大片山巒的話,那么這片山巒的水脈、靈草植被,甚至走勢,都是丹士自己決定,不同的丹士,所需要的是不同的,如果兩個人占一座山的話,互相沖突,是不行的。”
“還有這種事啊?!苯嗄竽笙掳?,對他而言,他希望的是把這座山給圣師,雖然說圣師弄的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藥,但圣師對周遭的破壞性不那么大。而遲渠則是一個有前科的,一個把自己執掌的內院給變成一座死峰的人。這樣危險的人物,怎么看都不適合離人群太近。
江余想到這里,對蘇羽兒道:“我去看看再說。”江余御風前往遠處的山巒,而蘇羽兒緊隨其后。
江余到的時候,發覺遲渠和圣師,并沒有吵的意思,兩個人各自坐在地上打坐運功而已,誰都不說話。江余側目看看蘇羽兒,有點不解。蘇羽兒傳音給江余,江余方才明白。原來圣師和遲渠之間,因為性格的原因,過去也偶爾會有爭斗,但兩個人都是非常厲害的強者,若是真的打起來,除了有傷和氣以外,也違背了當初御青君的不得同門相殘的遺訓。所以兩個人約定俗成了一種規矩,那就是凡是有爭執,需要武力解決的時候,兩個人就直接比拼修為,比拼內息。誰贏了,就聽誰的。以歷來的交手戰績來看,遲渠贏的更多一些。
“這是誰贏了?”江余悄悄的問蘇羽兒。蘇羽兒低聲道:“看起來是平手,等他們休息好了,還會再比?!?br/>
“有意思?!苯嘈α诵?。而這時,圣師和遲渠,也幾乎都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江余。
“江余,你怎么把這樣的老怪物給放進來了,真是害人害己!”圣師率先責問江余道。江余還沒說什么,就聽遲渠看著自己,道:“小子,幫你救你的錢我就不要了,我只要這座山而已?!?br/>
圣師冷笑一聲,道:“一座山?老怪物未免胃口太大,你知道這一座山價值多少么,就算你每天都幫人治傷,也夠你治個三千年五千年的。求人不算本事,有本事,咱們手下見真章?!?br/>
遲渠聽到圣師的這番話,眉頭一蹙,道:“老太婆,若不是我給人治傷,損耗太大,豈會怕你?”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竟都站起來了,似要再比一次。江余見狀,知道自己不能閑著了。便上前一拱手,道:“二位前輩,這云無仙境廣大無邊,似這樣的山巒,恐怕也是數之不盡,二位身為同門,能一起存活于世,已經十分的不容易,何必為這么點小事而計較呢。”
聽到這話,圣師道:“江余,你是外行人,丹士之道,只求絕頂。我已看過,方圓幾百里之內,沒有一座山,會比這座山更好。”說完這話,圣師轉目看向遲渠,道:“這老怪物,也是信了我的眼光,方才和我爭?!?br/>
“這……”江余撓頭,心說真麻煩。兩者自己都沒辦法偏向。畢竟圣師是魅兒的姥姥,且對自己很不錯,自己當然不能得罪她。而遲渠則是剛剛幫了自己大忙的人,如果不幫他,就有點過河拆橋的不厚道之嫌。
遲渠看了江余一眼,道:“小子,我知道你口舌凌厲,但是我告訴你,這事你管不了,我是爭定了的。”
圣師聽了這話,也對江余道:“江余,你和羽兒讓到一邊,看我教訓這個老怪物!”
圣師和遲渠,兩者爭執不下,兩個人站起身來,雙掌對雙掌,澎湃的靈氣立即撲面而來,江余和蘇羽兒仿佛感覺就是一陣巨大的海浪撲過來一樣,只是這靈氣不似普通招式的靈氣具有破壞性,但也足夠駭人了。巨大的靈氣沖擊,如同在山上刮起一陣風一樣,山上的植被樹木,發出沙沙聲響。
江余見此,也是無奈了。只得和蘇羽兒,躲去一邊,心說這兩個人,脾氣都執拗的很,如果不分出個勝負來,恐怕是不會停下來的。
看著兩個人比拼靈氣內息,江余也是愈發的吃驚的,因為他發覺,這兩個人的修為,遠遠不止滄海境那么簡單,就內息而言,根本不輸八州九島上的那些高手。儼然都已經是天君境的強者。
“不會出人命吧?”看著兩個人這樣比試,江余有些擔心的問蘇羽兒。
蘇羽兒聞言,搖搖頭,道:“不會的,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之前最長的一次,我看著他們比了半個月的?!?br/>
“哦?”江余聞言,微微點頭。而后忽然一笑,蘇羽兒看江余笑的莫名,問道:“夫君笑什么?”
江余道:“我覺得贏下來的人未必就好?!?br/>
“嗯?”蘇羽兒聞言一怔,但隨即醒悟。她明白江余的意思,因為似這兩個人這樣的比試方式,真的比上個幾天,就算他們的靈氣破壞性不強,也會使得這山被破壞了不行,若如此說,勝的人,還要處理爛攤子,所費的功夫,估計不比去新找一座山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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