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是被一連串的電話聲吵醒的，睜開眼睛，頭部都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掃了眼手機上時間，上午八點，睡了一個半小時。
    電話是禁毒局那邊打來的，韓東看了身邊還熟睡著的夏夢一眼，摁了接聽。
    “韓警官，蔣熊那邊的人鬧了起來……非要現在讓咱們把人帶出來。”
    韓東坐直了身體，他險些把這樁麻煩給忽略掉了。
    昨晚，那幫人就吵吵著要見蔣熊。今天，估計是聽說了什么傳聞……
    也不是長久瞞著的事，韓東叮囑幾句盡量別沖突，想招呼司機開車趕緊過去。
    夏夢被他說話聲音弄醒，揉了揉眼睛：“上京市那邊來了幾個大夫，我讓你司機去接人了！”
    韓東示意知道，有心問問白雅蘭那邊狀況，強忍住開車門坐在了駕駛席。
    “小夢，等會我就把你送招待所，晚上再回去陪你……”
    “就你這電話頻率，還陪我，不打擾我休息就不錯。”
    韓東看她也坐在了前排：“就這幾天比較忙，剛代理禁毒局，很多人跟事都不熟悉，難免忙中出亂。等蔣熊這樁事過去，就能好好放松一下。”
    “對了，到了招待所千萬別亂跑。想買東西，讓門崗去，不行給我打電話，我給捎回去也行……”
    “你都叮囑我多少遍了，不嫌煩。”
    韓東啟動車子，把她手拿在掌心里握了握：“前幾天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我怕你以為我跟你說著玩，不重視。”
    夏夢轉眼看著他側臉：“那個跟白雅蘭一塊被圍攻的警察，是不是就你？”
    韓東發愣。
    夏夢怕他怪罪剛才那個司機亂說話，補充道：“在電視上看的，白雅蘭受傷不是秘密，一猜就猜到了。”
    韓東點頭，勉力讓聲音變得自然：“她是幫我擋的槍。”
    槍？
    夏夢心里一緊：“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倆到底什么關系，她會用命救你。”
    “她穿著防彈衣，可能也沒想到會這么嚴重。太巧了，子彈正面撞在了她脊椎骨上，距離又太近。”
    “白雅蘭就是穿著鐵板，也不至于這么對你吧。看來我得去醫院謝謝她，如果不是她舍命，我丈夫說不定是什么下場。”
    韓東聽出來了她諷刺，轉過視線認真開車：“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等有時間……”
    “你們是不是談過戀愛？上次她示威一樣接我電話，是不是就跟你在床上呢……”
    韓東避而不答，也沒有再想去怎么騙她的心思。
    “小夢，都過去了，她現在已經這樣，咱們能不能先別談她。等我辦完事回招待所，你問什么，我答什么。”
    夏夢漸煩：“她，會不會癱瘓。”
    即便是情敵，她也不想白雅蘭真落到這一步。還不到三十歲的人，沒辦法想象萬一臥床不起，會是什么折磨。且，不論如何，她救了自己丈夫是事實。
    “還不知道，這次來的幾個大夫，都是國內最頂尖的專家。他們診斷出來的結果，基本就是事實了。”
    “打電話問問啊……”
    看他不應，夏夢不知道什么滋味：“不敢打？還有你不敢做的事。”
    “你就別挖苦我了。”
    “醫院在哪，我去看看她。放心，我懂輕重，不會跟在病房里刺激到她什么。”
    “武警醫院，你進不去。想看的話，晚會帶你過去。”
    夏夢沉悶著問：“她萬一要是殘廢了，你估計這輩子心里都干凈不了……”
    韓東悵然打開了車窗，由著風灌入，稍稍讓大腦清醒了一些。
    夏夢說的不錯，假如白雅蘭真的那樣，他是永遠難以釋懷。
    她沒親人，沒有父母。
    韓東想到她將來有可能孤零零躺在醫院中，由護工伺候著，就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他現在是真沒有打電話過去立刻詢問的勇氣。這意味著，一旦往糟糕的方向發展，對他而言將是最殘酷的抉擇。
    沒有任何一個妻子會接受自己丈夫時常去陪別的女人，韓東也不可能把白雅蘭當成陌生人。
    屆時跟夏夢婚姻情況會如何，工作上最聰明的他，料不到。
    夏夢慢慢摸透了男人性格，故作輕松：“至于這么糾結么。電話給我，我來問。”
    “事都出了，怎么樣都得接受面對。你是當局者迷。”
    韓東停頓：“還是我來吧！”手指有些顫動撥通了那個最近的，來自上京市的電話：“姜大夫，白局長情況怎么樣？”
    “要看術后恢復，其實脊椎斷裂，我碰到的情況，癱瘓者占百分之九十以上。不過白局長第一次手術做的不錯，體內淤血被及時清除了。而且，她的創口不大……”
    “你就告訴我，術后她還能不能成為一個正常行走的人。”
    大夫是認識韓東的，之前在上京市沒少打過交道。無奈：“醫療科技水平在逐步提高，已經有其它可以代替脊椎的手段，甚至換錐手術我也不是沒有做過，她的情況真的不算糟糕。你讓我說實話，我就跟你破例說實話。她癱瘓的概率不大，但想如以前一樣，不可能的。勢必會受到一些影響。”
    “還是那句話，恢復。恢復的好，她心態好，肯配合，就能無限接近常人。”
    緩了緩，姜大夫玩笑：“這些都不該跟你說那么絕對。萬一手術不順利，你估計殺了我的心都有。”
    韓東壓住了激動：“什么時間可以手術？”
    “半個月后差不多。醫院就不轉了，缺人，缺醫療器械，我讓上京市那邊往這里運。反正你那干爹一句話的事……”
    夏夢說不緊張是假的，等他掛斷，忙問：“好消息。”
    韓東心臟還持續跳動著，半響沒能說出話來：“嗯，大夫說手術的把握很大。”
    “瞧你高興這勁兒。”
    韓東覺得好像身體里如被注入了力量，世界都明亮了很多：“我當然高興，照顧她不怕……是她性格，根本就不可能接受自己癱瘓的事。”
    他語無倫次，夏夢也聽的怪異：“你真了解她。”
    “嗯，她如果癱瘓，很大可能是找地方自生自滅。”
    “想不想去醫院看看？”
    韓東脫口而出的想字咽了回去：“還有事忙呢，不急。”
    “我看你比任何人都急。”說罷，用全力狠狠在男人腿上擰了一下，不解恨，又轉了整整一圈。
    韓東疼的抓方向盤都不穩：“小夢……”
    “別搭理我。白雅蘭的事上，你不給我好好解釋清楚，咱們倆沒辦法往下走。”
    韓東騰出手揉了揉腿部，把車子停靠在了招待所前：“到了。”
    夏夢攔住了要下來的他：“鑰匙給我就行。”
    韓東知道瞞不住最近跟白雅蘭一塊住的事實，掏鑰匙的節點，低聲道：“那，那個。前陣子我因為要護著她安全，我們倆在一塊住……不是一個房間。”
    夏夢發怔，砰的一聲重重關死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