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不答，拍了拍手掌。
    院中立刻跑出許多拿長棍的僧人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何容錦拉過闕舒，正要說話，就聽闕舒斬釘截鐵道：“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
    老兵一腿踢來。
    何容錦推開闕舒，抓住他的腳用力一扭。
    老兵身體跟著打了個滾，翻倒在地。
    何容錦喘了口氣，冷聲道：“你在這里只會礙手礙腳，拖我后腿！”
    其他僧人沖上來。
    何容錦與闕舒背靠背御敵。
    那些僧人只仗著手中的武器，武功十分稀松平常，闕舒打了一會兒，便覺游刃有余，笑道：“我為你拖住追兵，你離開便是。”
    何容錦冷哼一聲，掌風(fēng)一下變得凌厲起來，讓住持左右支擋，好不狼狽。
    闕舒知道他們只是暫居上風(fēng)，時間一長，他們耗費(fèi)的氣力遠(yuǎn)多于敵手，這風(fēng)向便會慢慢偏移。只是何容錦雙腿不便，要突出重圍還需另想他法。
    他的念頭一閃而過，便發(fā)現(xiàn)原本緊緊靠著他后背的輪椅往前挪了挪。
    住持猛然一聲大喝，身體向后掠去。
    與此同時，一直安坐在輪椅內(nèi)的何容錦竟然雙掌一拍扶手，跟著朝住持飛去。
    場上變化只是剎那。
    闕舒一聽何容錦的動靜就知道他的打算，一腳踢開側(cè)面攻來的僧人，單手抓著輪椅用力一掃，擋在老兵與他之間。
    老兵微微一怔，揚(yáng)掌正要向輪椅拍落，便聽一聲慘叫，何容錦緊接著喊道：“住手！”
    盡管喊的是對頭，老兵和僧人還是抽空投去一眼，隨即便真的停下了手。
    只見何容錦狼狽地跌坐在地上，臉色微微發(fā)白，但雙眸亮得驚人，一只手牢牢地捏住主持的咽喉。住持的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逼得靠坐在墻邊，脖子不由自主地上仰，冷汗不時從額頭淌下來，顯然是緊張以極。
    “放開他！”老兵道。
    何容錦不理他，看著闕舒道：“將輪椅推過來。”
    老兵不等闕舒上前，就一個箭步遮擋在兩人中間，威脅道：“你敢動，我便殺了他。一個住持換西羌王，這筆買賣劃算！”
    何容錦淡然道：“你抓住他了嗎？”
    闕舒突然將輪椅往前一推，身體反向往外竄去。
    老兵愣了愣，和僧人一道向外追去，但還沒追出幾步，就看到兩個僧人被闕舒抓起，橫丟過來。他慌忙接下僧人，大叫道：“守好門，不要讓他跑了！”
    僧人慌忙攔在門口。
    哪知他們還未站穩(wěn)，闕舒又跑了回來。莫看他人高馬大，身手卻十分敏捷。
    這次老兵早有準(zhǔn)備，挑釁般地劈開輪椅，向闕舒連連踢出三腳。
    “啊！”住持猛然大叫一聲。
    老兵動作一頓，闕舒看準(zhǔn)時機(jī)，踢起輪椅的殘骸，身體像泥鰍似的鉆到何容錦身邊。
    等老兵撥開殘骸去追，已慢了一步。
    闕舒蹲在住持身邊接手了挾持人質(zhì)的任務(wù)。
    住持剛剛被何容錦折斷了一根手指，正痛得直哆嗦，被兩人這樣倒來倒去的換手，竟也沒什么反應(yīng)。
    何容錦看著四分五裂的輪椅，皺眉道：“我的輪椅。”
    闕舒道：“你有我。”
    何容錦眉頭皺得越發(fā)緊。
    老兵看著他們冷笑道：“你們以為一個區(qū)區(qū)住持能與西羌王相提并論嗎？”
    闕舒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何容錦卻聽得一清二楚，神色不變道：“不能。”
    老兵道：“那你們還挾持他？”
    何容錦施施然道：“我抓住他，不過為了休息一會兒，喘一口氣。等我休息夠了自然會殺了他，然后再抓住你。一個個抓，一個個殺，總會殺光的。”他每字每句都說得極為平靜，仿佛再說的不是殺人，而是去吃飯，聽得老兵打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老兵佯笑數(shù)聲道：“你的計(jì)劃想得不錯，可錯在不該告訴我。”
    何容錦道：“我之所以告訴你，自然是因?yàn)榧幢隳阒懒擞?jì)劃，也破壞不了。”
    老兵勃然變色道：“你所言何意？”
    何容錦道：“就是你心中所想的意思。”
    老兵道：“來人！”
    住持終于忍不住了，張口大呼道：“住手！你，你怎能不顧我的死活？”
    老兵道：“放走他們，我們回去也無法向大人交代，倒不如犧牲了你，成全了我們。”
    住持又痛又怒，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放屁……”
    老兵冷笑道：“放心，此事若成，你居功至偉，我絕不會貪你一份功勞。”
    人都要死了，要功勞何用。
    住持面色青白交加，身體一個勁兒地發(fā)抖，不知是因?yàn)閼峙拢€是因?yàn)閼嵟?br/>     外頭突然傳來喧嘩聲。
    腳步聲紛紛，卻井然有序。
    老兵大笑道：“看來援兵來了。”
    “誰人在此？”沖進(jìn)來的人一開口，便是西羌語。
    老兵的笑容當(dāng)場僵住，急忙回頭看去，卻見塔布帶著一群西羌使團(tuán)的護(hù)衛(wèi)沖進(jìn)來。他眼尖，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闕舒，大怒道：“何人在此作亂！”
    老兵不懂他嘰里咕嚕說什么，但來人既然說的是西羌語，自然不會是自己的援兵，當(dāng)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帶著僧人就朝闕舒和何容錦沖去。
    何容錦早打開了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猛然噴出。
    酒水如鐵珠，彈得眾人紛紛掩面后退。
    何容錦嘆氣道：“平白浪費(fèi)了我的好酒。”
    闕舒也不甘示弱，拉起住持，一章拍出。
    住持撲向眾僧，壓倒三人后，哇得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塔布已然趕到。西羌使團(tuán)肩負(fù)的乃是在異國保衛(wèi)西羌王的重責(zé)，每個人自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勇士，不一會兒工夫就殺得眾僧丟盔棄甲，狼狽逃竄。
    老兵被塔布纏住，闕舒松了口氣，走到何容錦面前蹲下。
    何容錦道：“做什么？”
    闕舒道：“當(dāng)你的輪椅。”
    何容錦道：“你替我找根拐杖來。”
    闕舒道：“我看不出這里還有哪根拐杖如我這般靈活。”
    何容錦干脆推開他，一手扶著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闕舒見他寧可吃苦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幫助，心中頓時起了一把火，各種傷感情的話在腦海中轉(zhuǎn)悠，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脫口而出。
    可惜，他始終不敢出這一分力。
    他與何容錦的感情本就所剩無幾，再傷下去，只怕真的會翻臉成仇。
    “若是不背，我只好抱了。”明明是威脅的話，他偏偏還要說得柔聲細(xì)語，生怕說重更惹何容錦反感。
    但他忘了一點(diǎn)，何容錦的反感從來不是因?yàn)樗目跉猓且驗(yàn)樗?br/>     何容錦道：“我雖然斷了腿，但沒有斷手。我雖然沒有武器，卻一樣可以殺人。”
    闕舒熱戀貼了兩回冷屁股，終于按捺不住地低吼道：“是，你沒有武器，卻一樣可以殺人，而且殺人于無形。”
    何容錦推開他，一蹦一蹦地往外跳。
    廟中眾僧全部成擒，連老兵也被塔布扭著胳膊綁了起來。原本還喊打喊殺的廟宇立時安靜下來。
    闕舒不甘心地跟在何容錦身后，“你可知，你在突厥風(fēng)流快活的這些日子，本王是怎么過的？”
    何容錦充耳不聞地跳過門檻。
    闕舒咬牙切齒道：“本王經(jīng)常在想，你沒死的事，是不是我因?yàn)樗寄钚那幸芟氤鰜淼摹！?br/>     何容錦停下腳步，轉(zhuǎn)頭道：“這個想法不錯，你為何不當(dāng)自己是在臆想？”
    闕舒冷冷道：“因?yàn)槲也幌氚l(f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