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那就好。
林疏松了一口氣, 又想了想, 蕭韶姓蕭, 蕭靈陽也姓蕭, 凌鳳簫又是公主殿下,說不得其中還有什么關聯。
他們這些優秀的人, 總是會彼此認識的。
哦, 不對,蕭靈陽不優秀。
他繼續服從大小姐的命令,安靜思過。
大小姐沒有繼續死寂,而是將“同悲”刀抽出鞘來, 以細綢慢慢拭著。
林疏覺得大小姐可能真的被氣到冷靜不下來了, 因為他師父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 也喜歡擦劍。
同悲通體暗銀色,使出招式來的時候,刀光如水, 很好看。
終于,亥時,鐘敲三下。
大小姐抬起頭來, 看著他,問:“想好了么?”
林疏:“......想好了。”
大小姐淡淡道:“說。”
“我錯在過于輕浮,輕易被玉魄所誘惑。”林疏深刻檢討自己。
“嗯, ”大小姐道,“繼續。”
“大小姐為人光明磊落,心地善良, 待我又好。”林疏把這用了半個時辰組織出來的,真實性存疑溢美之詞說出來,繼續道,“故而我才接受了大小姐的好意。”
大小姐道:“也算有一點道理。”
林疏稍稍放松了一些,道:“我日后改過......潔身自好,不接受他人的好處。”
大小姐道:“你早該這樣。”
林疏道:“多謝大小姐教誨。”
“不謝,”大小姐道,“我看你也不大聰明,多虧遇到了我,不然恐怕被別人騙得一干二凈。”
林疏道:“你說得對。”
大小姐:“......”
無言的沉默過后,大小姐道:“我還有一事不明白。”
林疏:“嗯。”
只見大小姐右手稍伸入衣領中,扯出一段細黑繩來,繩端是個煙青的玉璜。
那玉璜的顏色和質地,林疏十分熟悉,與他現在脖子上掛著的小玉璜相比,只有雕刻的紋樣不同,乃是一只鳳。
林疏:“......”
想起那日煉丹課上,凌鳳簫為了給他上藥,不小心扯落了自己的玉璜,從那以后,對他態度忽然改變,他終于明白了什么。
原來這玉璜也是件信物,從大小姐看到自己玉璜的那一天起,事情就已經敗露。
然后,大小姐修書傳到鳳凰山莊,鳳凰山莊在閩州的弟子來到寧安府,向村民詢問小傻子的來龍去脈,村民如實交代——十五年前,一位仙人將小傻子托付給了他們,讓他們代為照料。
只是村子身處鬼城之中,作物甚少得到陽光,也長得極端瘦弱,自己尚且吃不飽,自然也照顧不好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小傻子。
無論如何,經過這一番打聽后,凌鳳簫就已經確定自己是未婚夫了。
而他自己還毫無察覺,以為大小姐突然對自己這條咸魚產生了興趣,要進行一番包養。
大小姐將玉璜解下來,放在手中把玩,道:“我發覺你的身份后,平日相處,皆將你當做至親之人。你在凡人中長大,凡間禮法甚嚴,我雖因怕你害羞,未曾直說過婚約,但話中有許多表示,你果真沒有一點察覺?是不是不愿履行婚約,故意裝瘋賣傻?”
大小姐,你怎么總是懷疑我裝瘋賣傻。
林疏絕望道:“并沒有,我畢竟不大聰明。”
真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就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一個住在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喝著清湯煮菜葉的小傻子,即使有個掛名的師父,也和鳳凰山莊的大小姐扯不上一丁點兒關系。
大小姐的未婚夫,在他的心中,至少也要是一個像蕭韶那樣優秀的男孩子。
所以,即使大小姐對他突然溫柔,還花了天價的玉魄,送了很多珍奇的寶物,他也只認為是富婆對倉鼠的飼養而已。
看來,他不僅以前是個小傻子,現在也是個小傻子。
大小姐輕輕嘆了一口氣。
林疏小心翼翼看著,覺得大小姐憔悴了許多。
“自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便道,桃源君是出塵的仙君,他的徒弟自然也是清靜可愛的徒弟......要我日后好好對待我的未婚妻,”大小姐道,“故而,我從小便一直想見你......未曾想,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大小姐的聲音逐漸有氣無力,林疏覺得,一定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氣壞了大小姐,說話也提不起力氣來,甚至意識模糊,把未婚夫都說成未婚妻。
不過他今晚已經犯下巨大的錯誤,自然沒有狗膽去指出大小姐的口誤,只乖順道:“我錯了。”
“也罷,錯不在你。”
林疏瞧了瞧大小姐的神色,鼓起勇氣來,問:“你不生氣了?”
“念你初犯,此事就算揭過,”大小姐道,“日后,便都改了。”
林疏:“改的。”
他以后不能做一個輕浮的男孩子了,要做一個有底線的男孩子。
但是除了大小姐,并沒有別的富婆包養他。
所以,生活還是可以繼續。
“時辰不早了,”大小姐道,“我送你去睡。”
林疏溫順地被送去睡覺。
離火之精被喂了活死人,房子里沒了暖氣,大小姐蹙了蹙眉,指尖放出絲絲淡紅的靈力來,房間立時暖了,可以說是一臺人形自走暖氣。
“我明日命人去尋類似的物件。”大小姐道。
林疏道:“謝謝你。”
“不謝,”大小姐道,“你若病了,也是我照顧。”
林疏今天先被兇了一晚上,此時又被妥善對待,受寵若驚,簡直要患上斯德哥爾摩癥,又因為未婚夫這件事,受到了極大的心理沖擊,整個人都十分萎靡。
大小姐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放輕了聲音:“乖,好好睡覺。”
這么輕聲細語的一句話,頓時讓林疏覺得自己今天這一天受了極大的委屈,也不知怎么,眼睛就是一酸。
凌鳳簫的神色立時透出微微的不知所措來。
“你別哭,”大小姐坐到了床邊,看著他,“我今日也錯了,不該對你兇。”
林疏實際上也沒有哭,只是有點委屈——現在大小姐是他的未婚妻,雖說心理上還沒有很好地接受這件事,但被未婚妻欺負哭了,說出去,著實也太過丟人。
他便道:“那你日后......”
“日后不兇了,”大小姐道,“只要你聽話。”
林疏點點頭。
論起乖巧聽話,他還是很擅長的。
大小姐看著他,眼中又有了點淺淡的笑意,“今日過后,你我之間,便無嫌隙了,也沒有相互欺瞞之事。”
林疏點點頭。
大小姐便為他吹滅了燈,道:“睡吧。”
林疏的精神本來就有些不太好,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未婚妻云云后,也就睡了。
第二日,他的精神便好了許多,恰逢凌鳳簫來找他,說幻蕩山開啟之日將近,是否準備好了東西。
昨日他把自己和蕭韶打架一事說出來,以大小姐的腦子,肯定早已明白了他就是折竹,雖說用女身此事有點尷尬,但好在不必費心去想怎么向大小姐解釋自己拿到名額這件事了。
他說還未開始準備。
大小姐便說,今日也無事,我來幫忙吧。
便把出門的一應衣物,武器,符箓,丹藥重新整理,放入錦囊中。
大小姐做事極端利落,幾乎用不著林疏插手。
簡直就像是飼主要清理倉鼠的籠子,倉鼠只需要在角落安靜待著就好。
——還是倉鼠。
生活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做完以后,那邊圖龍衛來找,大小姐便去做正事了。
林疏則游手好閑地待在房間里看書。
過了半個時辰,一位不速之客來訪。
還是華麗的衣服與倨傲的神氣,儼然是蕭靈陽殿下。
林疏有點頭疼。
蕭靈陽大剌剌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將一疊紙拍在了他的桌上:“你,看。”
林疏便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碩大的題目。
《痛陳凌鳳簫十二惡狀書》。
林疏:“......”
蕭靈陽道:“你被金錢所迷,不知道凌鳳簫到底是何等險惡之人——我姑且原諒你!我耗費七天功夫,寫成此書,向你揭露真相,你若不好好識相,立即離開此人......哼!不識好歹!咎由自取!”
他這話邏輯不清,用詞不當,可見文字水平比較低下,但中心思想還是很明確:離開我姐。
原來殿下迫于大小姐的威壓,不敢直接欺負威脅他了,換成勸離。
林疏沒有打開那份《痛陳凌鳳簫十二惡狀書》。
蕭靈陽惡聲惡氣:“快看!”
林疏不為所動。
倉鼠和正室,畢竟有所不同,起碼他面對蕭靈陽的時候,底氣足了許多。
他上輩子沒什么父母親人,師父死后更是無親無故,現在居然要處理和小舅的關系,實在有點新鮮。
蕭靈陽見他消極的態度,眼角抽動,幾乎要拍案而起。
林疏慢吞吞摘下脖頸上掛著的玉璜,往桌上一放。
蕭靈陽看到那小玉璜的一瞬間,徹徹底底的沉默了。
林疏竟然幸災樂禍起來。
他想,蕭靈陽此刻的心情,恐怕和自己知道婚約時候的心情相差無幾。
“你......”蕭靈陽從沉默中緩過來,急促地呼吸了幾下:“你!”
林疏:“我?”
“你怎么可能!”蕭靈陽已經語不成句:“你......無權無勢!仙也沒有修好!即使有婚約,不過是一個小白臉罷了!”
林疏想了想,似乎是這個道理。
他又想了想,道:“可是和大小姐比起來,任何人都無權無勢。”
包括你,小舅。
凌鳳簫在和圖龍衛議事,你卻可以來這里無事生非,不覺得有哪里不對么。
小舅就像聽到“你說得對”的越老堂主一樣,被狠狠地噎住了。
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重復道:“小白臉罷了!”
林疏并不睬他,繼續看書,很安詳。
畢竟,他現在是一個有名分的倉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安詳。
要去幻蕩山副本啦!
韶哥真身上線準備中!
所以今天理大綱 小修文 捉蟲,有更新提示的話是修前文,沒有加更w
對惹,app評論選項里有捉蟲選項,選這個然后捉蟲,有紅包獎勵噠。
本章閱讀理解:韶哥為何認為他的小寶貝是女孩子?請簡要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