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證中, 求證中……
聞舟堯的話恍如一道雷從林俞的靈蓋上直劈下,威力不比當初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五歲這件事來得更讓他驚訝。
他哥懷疑的居然不是他,是他自己?
林俞完全忘記了眼下被控制的姿勢, 側頭問:“你……什么時候開始的?”
聞舟堯垂眼看他:“不如你先和我解釋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回事的?”
林俞被問得頭皮發麻,這場談話中從始至終就沒拿到動權, 他說:“我那個是因為、因為……書上看的!”
聞舟堯低嗤:“借口真爛。”
林俞老臉一紅,他還沒被他哥這么直截了當地戳穿。他反問:“你呢?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聞舟堯這下松開鉗制住他的動作,整個人放松了往后面靠上去,開口說:“我大概……”
他說到這里遲遲沒有接下一句, 林俞心里不上不下的, 因為看不見, 動手撐聞舟堯身側朝他的臉挪近了一點, 試圖看清他猶疑什么。
聞舟堯突然伸手推開他的腦袋。
“離遠點。”他說。
林俞:“哦。”
他退回去盤腿坐著了,催促:“說啊,大概什么?”
“大概是瘋了。”聞舟堯說:“才會大半夜不睡覺這兒跟你討論這個。”
“別轉移話題聞舟堯。”
林俞嚴肅,“我問你認真的。”
林俞不知道他說出那句求證之前經歷怎樣的心理變化,也不了解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聞舟堯話里有保留, 林俞沒法說什么,因為他自己也沒法跟聞舟堯解釋他為什么一提到男男,就對性這樣的關系脫口出。
求證這個詞所涵蓋的另一層意思,就是他目前還不是特別明確。
雖然此時床上這樣的尷尬處境,林俞第一反應依然是擔心居多。
作為一個來人, 林俞深覺自己很有必要替聞舟堯求證清楚。
聞舟堯:“這么認真, 你想干什么?”
林俞:“你對我有性沖動嗎?”
林俞這話一問出口,空中立馬有種凍結的錯覺,萬物死寂。
下一秒聞舟堯笑了, 活生生被笑的。
“林俞。”他出。
林俞第一次他叫出自己的名字里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是覺得自己看起來于幼齒容易吸引某些有特殊嗜好的人,還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就像是一禽獸?”
林俞也知道這個問題問得太勁爆,立馬解釋說:“不是,我的意思其實是你這,是看男人有反應多,還是看女人有反應多?”
聞舟堯:“你算男人?”
林俞黑臉:“我為什么不算?”
他說完隱約覺得這對話有些奇怪,卻一時抓不住重點。
“還男人。”聞舟堯這次顯然懶得和他瞎扯了,把人拖來按旁邊,掀開被子,蓋上,說:“我不管你是因為什么這么了解這方面,也不乎你究竟是不是的問題。總之,安分一點。”
聞舟堯伸手拍拍他的臉:“睡覺,狗崽子。”
林俞被聞舟堯的胳膊壓著動不了。
他保持仰躺的姿勢,近乎麻木的地問:“哥,到了現,你覺得我這么躺著還合適嗎?”
聞舟堯還坐床頭,聞言不冷不淡道:“放心,目前來說,沒人比你更安全了。”
林俞被嫌棄了。
這場短暫交鋒,他知道聞舟堯十有八九猜到了他的性。
但林俞卻沒有什么慌亂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聞舟堯從一開始就先他自己身上攤開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先把自己放了刀尖,林俞這里卻沒有給他多的質疑和猜測。
林俞甚至懷疑,是不是聞舟堯發現了一絲蛛絲馬跡,才說自己也可能是,因此這么婉轉地來試探自己。
林俞回想了一下剛剛的問話,他的所有問題聞舟堯都巧妙避開了,反是問他為什么會這么了解這方面。
他顯然暴露得很徹底。
林俞越想,越覺得剛剛的猜測非常有可能。
他翻了個身側聞舟堯,“哥。”
“怎么?”
“你還不睡嗎?”
聞舟堯垂眸看了他一眼說:“別沒事瞎問了,收起你腦子里那些沒用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林俞今晚被堵了好次了。
嗓子眼一梗,“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不管是什么。”聞舟堯說:“總之不是什么好事。”
林俞做事習慣瞻前顧后,任何一種可能性都會提前預料,當初江南盛家的事兒,跟著師傅林德安單獨出門的事兒,包括這次受傷瞞著家里的事兒。
仔細看這些事情的最終結果都不算壞事,但是放林俞自己身上,都有很艱辛的程。
這聞舟堯眼里,就不算好的處理方式。
這么多,林俞什么尿性聞舟堯早就摸清楚了。最好閉嘴什么都別想,嘴里叭叭問個沒完,就是聞舟堯現要的狀態。
林俞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癟嘴:“知道了。”
這場詭異的對話到這里,才以這種沒頭沒尾的方式做了結尾。
姑媽一家的事兒最后還是聞舟堯去找了老太太。
林俞不知道居中具是怎么處理的,反正之后再也沒有聽見隔壁吵架。
林家那人來人往。
很多人都看見趙穎晴和他進出好次。
飯桌上知道聞舟堯和林家關系的,更是直接調侃說:“老太太家這看來是要親上加親了。”
“孩子都還小呢。”老太太倒是不介意,反帶了笑意。
他這些本就拿聞舟堯當親孫子的。
不嘴上還是說:“現的輕人那都講求什么自由戀愛,哪像我那個時候。如果孩子自己看得上,我做長輩的也不能多說什么。”
都是十七八歲的紀,林家對學期間戀愛這方面要求并不是很高,林柏從當時也和聞舟堯說,自己有分寸就行。
桌子旁林俞的位置好死不死卡聞舟堯和趙穎晴的中間。他被耳邊接連不斷的調侃和一桌子打量的目光盯得如芒背。
左手邊趙穎晴紅臉低頭,右邊聞舟堯不動色。
林俞:“……”
他究竟是錯了什么?
終于到了老太太壽誕的前一。
家里有一批采買的活兒沒人能抽開身,林柏從做讓個孩子出門去置辦。
林爍帶著林皓出了街就跟脫韁的野狗似的不見了蹤影,林俞一個人跟聞舟堯和趙穎晴的后面。
他狀似無意識地看著街邊陳列的店鋪和攤位,實際上耳邊都是趙穎晴的音。
他都不知道平日里安靜如斯的表姐也有這么努力跟人找話題的時候。
她穿一件百褶裙加小外套,偏頭看了一眼走身側的人的臉,開口道:“那個……我爸媽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說謝謝。”
“沒事。”林俞聽見聞舟堯說:“就是順口提了一句。”
林俞心想,是誰讓他別多管閑事來著。
這是正午十分,初冬的太陽濃烈但不灼人。
林俞能看見兩道拉長的影子一前一后映街道上,風吹側臉,帶起一片微微涼意。
也就是這個時候,街角一晃的身影吸引住了林俞的注意力。
他定睛看了秒,想也沒想就轉頭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走得匆匆忙忙,像是躲避什么東西。林俞追著背影跑了大概有三條街左右,才發現前邊的人腳邊突然急剎下來一輛黑色轎車擋住了他的去路。
林俞正要張口,就發現車里下來一個男人。
短頭發,身穿一身呢子大衣,劍眉星目,勢很足。
這人二話沒說,上前直接扛著前邊的人就往車里扔。
林俞抬腳就想上前。
下一秒手臂卻被人抓住拽回。
他回頭就看見了聞舟堯那張黑臉。
“哥。”林俞語有些著急,當即也顧不上其他,反抓著聞舟堯的手說:“我好像看見三叔了!”
三叔林正軍,即剛剛匆匆看見了側臉,但林俞確信自己應該沒有認錯。
林家兄弟里,三叔長相最好。
即林俞很多沒再見到他本人,但是印象一直深刻,何況大半前他傳信說很快會從海上回來了,結果沒多久就來消息說被事情絆住。
家里人包括老太太內,都以為他還海上。
這里是建京,怎么可能呢?
聞舟堯的手還抓住他的胳膊,聽見林俞的話就往前方的位置看了一眼,結果看見揚長去的車尾巴。
聞舟堯收回視線,皺眉說了一句:“亂跑什么?”
就這個時候,后面跟著跑來的趙穎晴喘吁吁停旁邊,開口道:“小俞,你剛剛跑哪兒去了?弄得我和大哥一陣好找。”
林俞抿了抿嘴角,沒說話了。
剛剛那人身份還沒確定,林俞也不想傳到家里人耳朵里。
他心里裝著事,也沒有回答趙穎晴。
趙穎晴站原地有些尷尬,去看聞舟堯,卻發現聞舟堯的視線從頭到尾都沒有自己這邊。
她好開口說:“沒事了吧,不如我還是先去把東西買了?”
“有林爍他。”聞舟堯應了。
他最后捏了捏林俞的后脖頸,開口說:“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說。”
林俞看了他哥一眼,眼里憂慮明顯。
點點頭嗯了。
***
楚這些建京倒是經營得有一些人脈,找個人問題不難。
有消息傳來的時候,就當夜里。
聞舟堯帶著林俞迎著夜色出門,到了俱樂部門口的時候隔老遠就看見楚站外面的路邊。
“查到了。”知道這是正事,對方倒也不廢話,見了兩人直接說道。
林俞跳下自行車后座,匆忙問:“是不是我三叔?”
楚看了一眼后邊的聞舟堯,表情閃一絲為難,但最后還是點了點頭,說:“沒錯,就是你三叔林正軍。”
“那……”
林俞說出這個字的時候就做好了事情不會簡單的心理準備。
果然,楚說:“根據我查到的消息來看,你三叔大約是三個月前左右到達的建京,且不是一個人。你今中午看到的那個男人叫毅,他是建京最大的輪船制造公司宇博的太子,家里別說是建京,他家基本壟斷了大沿海城市的所有輪船制造。我的人也就剛打聽出這點東西就被對方察覺了,至于他跟你三叔的關系,并且為什么會大街把人帶走,我還沒有眉目。”
林俞皺了皺眉,三叔的家信并不多,但這也從來沒有提及一個叫毅的人。
林俞:“能想辦法讓我跟三叔見一面嗎?”
“恐怕很難。”楚實話實說,“你今自己也看見了,你三叔跟那個毅之間應該是有什么矛盾,不然不會是那樣的情形。且你想沒有,你三叔人就建京,當初為什么沒有跟家里說實話?”
林俞擔心的就是這樣。
三叔干的行當風險本就高,這還總飄海上,上一次來信原本說要回建京定下來但是遲遲沒有兌現,說不定哪兒就得罪了什么三教九流下作不堪的人。
家里以前是鞭長莫及,現知道人就建京,林俞怎么可能視不見。
林俞:“那你知不知道他現所的地方?”
楚:“這個倒是有個猜測,都是家建京的產業,不具位置,恐怕還得一處一處去找。”
“行。”林俞點頭,“有消息就。”
感謝的話留給聞舟堯自己和楚說。
林俞站到墻邊,背靠著墻,低頭出神想事情。
楚點了一根煙,朝林俞這邊看了好眼,才轉頭對著聞舟堯問:“由著他來?”
“這事兒目前確實不適合讓家里人知道。”聞舟堯接了一句。
楚猛吸了一口,吐出煙圈看著聞舟堯說:“舟堯,叔這也算多管閑事提醒一句。我知道你和林家關系確實很好,但他三叔這事兒吧……不簡單。”
聞舟堯看楚:“你剛剛是不是沒說全?”
楚嗯了,他抖了抖煙灰,壓低音道:“我還查到一點東西,他三叔和毅前就認識了,一開始是生意上的往來,后來就……”
“就怎么?”聞舟堯問。
楚表情有些微妙,“我這么跟你說吧,大概一前家給毅訂了一門親事,但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黃了。這眾多傳言里,最多的一種說法,就是這姓的喜歡的是男人,我看他三叔那照片……我就怕這當中復雜,到時候一個處理不好,你林家的身份尷尬。”
聞舟堯聽到這樣的結論,最后也是意外了一瞬的時間。
最后他拍了拍楚的肩膀說:“沒事,這事兒先別告訴林俞,我知道你給家制造點麻煩的能力還是有的。拖到我把人找到就可以。”
“這個沒問題。”楚答應得倒是爽快。
確定三叔的位置時間用的不多,林俞不想耽擱時間,連夜出門找的人。
最后確定的地方是城郊一棟獨棟別墅。
這附近的寸土寸金,林家建京已經算是根底深厚的傳統望族,但真要和一些所謂的頂尖財閥相比,基本上是沒有可比性的。
別墅外圍有保安值守,高墻大院,里面到了晚上依然燈火通明。
林俞站鐵大門外的陰影處,仰頭問站旁邊的聞舟堯說:“三叔真這兒?”
聞舟堯低頭看了他一眼,嗯了。
大概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鐵門緩緩打開,從里面開出兩人白所見到的那輛黑色轎車。
聞舟堯說:“看來是那邊動手了,要找人我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
“夠了。”林俞道。
十分鐘后,林俞別墅二樓最左邊房間見到人的時候,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
因為床上的人看起來太瘦太虛弱。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林俞很難相信一個人能短短的一個下午到晚上的時間,就變這幅模樣。
或說,他本來就已經不太好了,是林俞見著他那會兒太匆忙,并沒有看仔細。
男人床頭坐著,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五官英俊依舊,但他身上僅穿的一件灰藍色睡衣他肩膀上掛出空蕩的感覺。
尤其是林俞無意中掃到他脖頸間斑駁的痕跡時,心臟瞬間就緊縮了一下。
印象中的三叔不該是這幅模樣,他落拓不羈,笑容爽朗,朋友遍布大江南北。與人交談間也該是談笑風生的俊朗模樣,不是現這樣,林俞站眼前叫他三叔了,他才從窗外收回走神的思緒打量他。
“三叔?”林俞猶豫了會兒,再次喊道。
林正軍轉頭皺眉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后眼中有一絲亮光閃,然后猶豫著道:“小俞?”
音干澀。
林俞沒想到這么多,他都從一個奶團子變模樣了,他還能一眼認出自己。
林俞扯旁邊的人,勉強笑了一下說:“三叔,這是……”
“舟堯對吧?”林正軍替他說了。
他說完臉上閃一絲淡笑,對著聞舟堯道:“我通次信,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聞舟堯點頭上前,對比林俞對他目前處境的那種慌亂擔憂,聞舟堯顯得鎮定太多,他走到床頭,直接彎腰問:“車就門外,還能走嗎?”
一句廢話都沒有。
林俞因為他哥的鎮靜,才想起來眼前最重要的是什么,跟著上前道:“三叔,家里人現都還不知道,小姑之前有套朋友房子的鑰匙還我手里,先離開這里再說。”
“曼姝啊。”聽到提起小姑,林正軍像是陷進回憶里,然后笑著說:“也好久沒見了,我記得以前家里就數她最鬧騰。”
他說完看了看房間里的林俞和聞舟堯。
然后才說:“看到你我還挺意外的,居然都長這么大了。”
林俞:“三叔……”
林正軍:“家里就麻煩你先替我瞞著,我這里情況比你想的要復雜。我猜你今能進來見到我,一定花費了不力。先回去吧,我這里也快要結束了,明的壽誕宴會,我會出席。”
他話里有種決然到極致之后的淡然,林俞擔憂地看了看他,然后看聞舟堯。
聞舟堯沉吟半晌,開口說:“我走吧。”
“可是……”
聞舟堯扣住林俞的肩膀,然后轉頭對林正軍說:“三叔,家里見。”
“家里見。”林正軍說。他看還一臉遲疑的林俞對聞舟堯笑著說:“林家的寶貝看來還是不放心,舟堯,看著點他。”
林俞有些羞愧,這種時候了,三叔居然還讓他哥照顧他。
林俞被聞舟堯帶出別墅大門的時候,林俞壓了好半的情緒突然就炸了。
他現路邊,沉默半后冒出了他這輩子說最好難的一句臟話,“艸他媽!”
他一腳將路上的一大塊石頭直接踹飛,還稚還沒完全褪盡的臉上全是陰云。
“腳不痛?”聞舟堯問他。
“你看見了嗎?”林俞完全沒把聞舟堯的問話聽進耳朵里,語里的火一層一層疊加,“三叔絕對被強迫了,他連這棟房子都出不去!那個毅更不是什么好東西!”
林俞自從回來,就從來沒有這么火冒三丈,
他上輩子對三叔的記憶還停留他總是神出鬼沒的階段,最后離開后更是無從得知音訊。
他一生未婚,林俞想他放蕩不羈受不了束縛,也想那種或許他和自己一樣的可能性。
但這里面絕對不包括被迫。
還是被一個男人。
他讓林家跳了盛家的坑,拽著林爍林皓一路往前走,他想拽住很多很多人。
但現他林家的人,居然外受了這種欺負。
林俞眼睛都燒紅了。
聞舟堯伸手套住林俞的脖子,把他一切情緒堵自己的肩膀處。
“好了。”他說:“三叔有自己的打算,你應該相信他。”
“哥。”林俞悶道:“我還是沒用對吧?”
聞舟堯嘖了,他耳邊說:“林小俞,我早就說,讓你一想一些亂七八糟沒用的玩意兒。”
林俞仰頭:“這算安慰嗎?”
“算。”他說。
林俞:“好吧,我信了。”
遠處楚一早等旁邊的車緩慢開來,燈光照路邊相靠一起的兩個人影。
聞舟堯掀起外套的一邊替胸前的人擋住刺目的光線,一邊低頭說:“走了,先回家。”
***
第二一大清早,林家就熱鬧起來了。
老太太今穿一件大紅盤扣襖,由著趙穎晴和小姑一左一右從房間里扶出來的時候,家里人最先一窩蜂涌上去。
往總是第一個去說吉祥話的林俞,今卻遠遠墜了最后面。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臉色并不好,還有些心不焉。聞舟堯就站他旁邊,“知道你擔心,但別太明顯了。”
林俞嗯了。
前邊老太太被恭維了一圈,這會兒已經大嚷開了:“乖仔,干嘛呢?到奶奶這兒來。”
林俞抬頭看著笑瞇瞇的老太太,勉強掛上平日的笑臉湊巧前說:“奶奶,生日快樂啊,你可是我家的老寶貝,這么粘我,二叔他肯定笑話你。”
“我看誰敢!”老太太拉住林俞的手,看著他的臉色說:“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差?被你爸訓了啊?”
說著就要去找正待客的林柏從。
“沒有沒有。”林俞連忙拉住老太太說:“我爸哪有空訓我啊。”他一時找不到好借口,干脆拉出他聞舟堯說:“還不是因為我哥,今大清早非說我昨半路鬧別扭,害得最后東西也沒有買。”
林爍旁邊翻白眼:“你還好意思說?昨那么多東西全是我和林皓兩個人拿回來的,你好意思?”
“就這事兒啊。”老太太大概也有耳聞,笑得臉上皺紋明顯:“你哥哪是說你沒買東西,是說你壞了他好事呢,傻小子。”
周圍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小笑起來,連趙穎晴都鬧了個大紅臉。
林俞頭更疼了。
他去看聞舟堯,卻發現他哥看著大門口的方。林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見一道人影緩緩從門外進來。
他穿一件黑色大呢子衣,手上提著棕色皮箱,到了院子里當下手上的箱子才沖著老太太朗笑道:“媽,我回來了。”
林俞能明顯感覺到手里老太太的手一僵之后,開始慢慢顫抖,林俞壓下心里種種思緒,老太太耳邊說:“奶奶,是三叔,他回來了。”
老太太由林俞扶著,腳上因為走得快,走出了蹣跚的模樣。
到了三叔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半晌,才上手抓著他的衣服邊,哽咽了一下說:“你……你還知道回來啊?”
每個字咬得重緩。
聽得周圍一圈人心都跟著一顫。
三叔的臉色看起來比昨夜見到林俞的時候好了很多,但依然看起來消瘦。
“這不是海上事兒多,一時就給耽擱了。”林正軍解釋道。
他邊說還邊給了林俞和聞舟堯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俞注意到他今特地圍了一條淺灰色圍巾,連走路都故意放慢了步子。
林俞深吸了兩口,才沒有把情緒明面上表現出來。
林家外多的三兒子回來了,老太太高高興興地把這個壽誕去了,一拉著人手就沒松開,見人就說:“這是我家老三吶。”
林正軍一就她旁邊陪著。
后來到了晚上,家里人都發現他臉上倦色明顯,才催促著人去休息。
林俞沒敢讓他回老太太院子,讓聞舟堯把人帶去了自己房間。今晚林家暫時還不會消停,估計會熱鬧整個通宵。
東邊的小院到了這個時候,遠沒有前院鬧騰。
路上聞舟堯提著林正軍的行李箱,要上手,就會發現箱子的重量輕得一看就是裝樣子,但誰也沒有說穿。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太愛說話。”反倒是林正軍先挑起話頭。
聞舟堯這會兒隱約比對方還要高上些許,他嗯了道:“身怎么樣?林俞很擔心。”
“林寶寶還真是操心命。”林正軍笑了笑,然后問旁邊的人說:“看你的樣子,這些他應該不讓你頭疼。”
“還好。”聞舟堯說。
“我也還好。”林正軍說:“你可以這樣告訴他,林家的人是有骨的,到哪兒都忘不了。”
聞舟堯點頭:“好,我會傳達到。”
“不……”林正軍說到這里卻突然遲疑起來,問聞舟堯:“小孩兒像是對我的情況一目了然,我要是沒算錯,他今才初二吧?”
“沒算錯。”
“你教的?”林正軍一看也不是一般人那種性子,這會兒沒有別墅里那股沉郁息,張揚就從眉眼中漏出些許痕跡,“我得提醒你啊,他還小,別太頭。”
聞舟堯的眉間難得凝滯。
語里有無奈:“不是我教他,是他一心想教我。”
林正軍挑了挑眉,“挺意外。”他這樣評價。
林俞抽空隙中途回到院子里的時候,正好看見倆人閑聊。
“怎么還沒休息?”林俞問。
林正軍招手:“崽來。”
林俞就走去。
“你奶奶沒說什么吧?”他問。
林俞老實說:“沒有,她挺開心的,我回來的時候小姑已經帶她回去睡了。”
林正軍苦笑了下。
躺下去說:“你還是太不了解你奶奶,開心是真的,有也是真的,明早估計就到了算賬的時候了。”
“不能吧?”林俞問。
林正軍:“算了,今先睡吧,你也回去睡。”
林俞本來有心問問毅的事兒,但他也不想惹得三叔心情不好,就沒有開口。
和聞舟堯關門從房間里退出去,林俞跟他哥后面,去了隔壁。
“哥。”林俞進門后出道:“你跟三叔說了些什么?”
“他讓我告訴你,林家人的骨哪兒都丟不了,所以。”聞舟堯回身對他道:“不要擔心了。”
……
第二并沒有照著三叔所猜測的那樣,老太太既沒有打算秋后算賬,也沒有任何生的樣子。林俞心想,三叔多不歸家,真正不了解老太太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老太太看不出來三叔不對勁嗎?
不會,那是他最牽腸掛肚的兒子,沒有人比她更乎他。
別說老太太,連林俞都能發現,林家其他人會發現不了嗎?
但家人就是有那樣的默契。
為什么都不說,也不問。
那是因為他現還能好好的站眼前,就比什么都重要。
三叔的歸來不管有怎樣的曲折和隱情,依然猶如一劑強心針,給林家經歷盛家以后修生養息的階段注入新的活力。
他會的東西很多,大半個月的時間就帶著林爍林皓一幫小輩建京到處野。
楊懷玉的注意力徹底從林俞之前受傷的事件中脫離出去,忙著給林正軍補身。
用楊懷玉的話來說就是:“那瘦得呀,都能看見胸前琵琶骨了,也不知道外頭遭了什么罪,這到了家里,怎么也得給養回來。”
三叔這邊的事情一種看似平靜的氛圍中短暫安穩下來。
毅作為輪船制造公司龍頭的負責人,要是真有心找麻煩,不可能這么久沒有動靜。
顯然三叔回來之前,一定做什么。
林俞短暫放心下來。
一中最近的課業也緊,尤其是高三。
聞舟堯忙得腳不沾地起早貪黑,林俞看見趙穎晴好次找他都沒說上兩句話。
初二這學期都已經了大半了,建京也開始進入深冬。
林俞一個平常無奇的早晨出門。
凜冬的寒初現,盛長街兩邊高大的梧桐上都是枯黃的枝葉,風一吹,沙沙響。
林俞本來心情還不錯,直到坐進教室里的時候都保持一個平穩線上。
直到早上預備鈴響,禿頭班任夾著書本走進來。
林俞看到了跟他后邊的人。
看起來斯文白凈的高瘦有一雙淡茶色的眼睛,直到他站上講臺,說出那句:“大家好,我叫蔣世澤。”
那時候,林俞聽見有什么東西仿佛從高空墜入深海,細微的動靜沉悶至無無息。
林俞冷漠地想,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