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舟堯在民警大驚失色的驚叫聲中,一拳照著人下巴就砸了下去。動作之快,出手之果決利索,讓周圍人全部傻眼。這好歹是站了一圈公職人員的地盤,聞舟堯的行為明晃晃寫著目無王法幾個大字。
終于回過神來的民警沖上去,“哎哎,干什么干什么?松手!都給我松手!”
聞舟堯倒是沒有繼續動手,撒手將人松開。
而圓寸就慘了,一口牙上全是血。
他年齡估計也就十七八,大概是被打得太突然,又沒有任何還手的機會,被民警拽起來的時候就那樣猝不及防落下兩行淚,吸了吸鼻子,被打哭了。
連林俞看得都打了個寒顫,清醒兩分。
“哭什么哭。”民警頭大,沒好氣:“你們一個兩個當警察局是什么地方?”
“是他太過分!”圓寸指著聞舟堯,對民警開口表示不滿,大聲:“他搶人女朋友在先,他還在警察局里動手!你們怎么不說他!”
民警瞪眼:“警察辦案一視同仁,誰告訴你……”
民警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看見剛剛還一臉戾氣把人往桌上按的人,現在轉頭正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手帕在給人擦臉,仿佛被控訴的人不是自己。
明明還是面無表情,但你就知道,他不會再突然動怒。
這一切都要歸結于正仰著臉任由他動作的人。
林俞小心翼翼打量他哥的臉色,斟酌開口說:“不生氣吧?”
聞舟堯嗯了聲。
林俞松了一口氣,接著道:“你怎么來了?”
聞舟堯手上動作一滯,卷起手帕塞進口袋里,反問他:“跟人動手,你自己那三腳貓功夫幾斤幾兩不清楚?人沖我來的你不知道找我,你自己發燒難道也不知道?”
聞舟堯兩根手指貼在他的額頭上,皺著眉,一句一句問得林俞眼神直閃。
知道躲不過,然后才撇嘴小聲說:“覺得沒必要嘛。”
“沒必要就是把自己弄進警局?”
林俞:“……就不能回去再罵我?”
默默把兩人對話聽完的民警又開始咳了,不得不提醒:“同學,你知不知道在警局動手這件事的性質有多惡劣?”他打算要好好教訓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開口道:“今天這事兒的所有來龍去脈必須給我交代清楚,尤其是你,那什么……搶人女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聞舟堯看了一眼圓寸,“不知道。”
“不知道?”民警懷疑。
圓寸搶話說:“少他媽裝蒜了,許麗麗都說是因為你才非要跟老子分手的!”
聞舟堯皺眉:“許麗麗是誰?”
圓寸:“……許麗麗,許麗麗就是……明州射擊俱樂部記得吧,她是那里的高級會員,她舅舅跟人合伙開的!她說你是那里的常客,怎么樣?沒話說了吧,你他媽現在還給我裝?”
民警卷著本子紙筒去敲圓寸的腦袋:“別一口一個他媽的,好好給我說話!”
聞舟堯根本沒搭理圓寸,直接看著民警說:“俱樂部的其中一個合伙人,”他頓了一下,接著說:“和我爸以前是朋友,我不認識什么許麗麗,他們沒有依據造謠在前,上學校鬧事在后,還打傷我弟和他朋友,我有理由要求在合理范圍內的一切道歉和賠償。”
民警:“……”
這種事最后無非雙方各打五十大板,鑒于都是學生,嚴厲批評教育了事。
當然,還得叫家長。
聞舟堯本來可以當半個家長使了,無奈他動了手,最后警局這邊叫來了小姑林曼姝。
“你倆可真行。”警局門口,林曼姝看著面前倆人半晌才開口說:“你們知道為了給你倆打掩護,我在家里廢了多大的力氣嗎?”
林俞靠著聞舟堯問:“家里沒其他人知道吧?”
“我哪兒敢讓他們知道?”林曼姝扯了扯肩頭的披肩,看了看林俞的臉色,皺眉說:“寶寶,沒事吧?”
林俞這會兒已經有些站不住了,熱度無孔不入地侵占了他的身體和神智,但他還是撐著搖了搖頭認真說:“沒什么,小姑,這事兒絕對不能讓家里第四個人知道。”
“你這個樣子,還有這一身傷能瞞得住?”林曼姝為難地看了一眼聞舟堯,希望他能說說林俞。
聞舟堯低頭,用手貼了一下林俞汗濕的額頭,當即道:“那就先瞞著。”這話是對著林曼姝說的,“后面我想辦法解釋,我先帶他去醫院。”
林曼姝欲言又止。
她有時候也覺得聞舟堯無條件縱容林俞過了頭,這事兒終歸不是小事,不能林俞想瞞就替他遮掩。
但她終歸是沒有開口。
最后只是從小包里拿出一串鑰匙說:“這是我朋友的房子,離醫院和學校都不遠,不想家里人擔心就先去住幾天。”
“謝謝小姑。”林俞拿著鑰匙笑了笑,然后笑容突然一滯,問:“哪個朋友?”
“女性朋友!”林曼姝戳林俞的臉:“你這盯著我防戀愛的勁頭比老太太還過分,我將來真嫁不出去了找你啊。”
“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嫁的。”林俞一點表情都沒有,“林家養你一輩子又沒什么問題,才不出去別人家平白受那些委屈。”
“快省省吧。”林曼姝聽他說這話說好多年了,還是覺得好笑又戳心窩,催促:“快點去醫院,你從小到大一發高燒就來勢洶洶,不打幾天吊針好不了,還有心情管我。”
然后又對聞舟堯道:“舟堯,看好他,別由著他性子胡來。”
林俞心想他哥在準則上什么時候真的由著他過?不第一個訓他就不錯了。
聞舟堯這會兒顯然也是在等林俞把話說完。聽見林曼姝的話之后點點頭道:“放心吧小姑。”
他話落手上的衣服就將林俞裹在了身前,一彎腰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林俞并不算重,但體重怎么說也有一百多斤,被他哥這么猝不及防一抱,嚇得當場吊著他脖子說:“我能走!”
聞舟堯身高腿長,自小練起來的身體在這種時候那差距就顯得很明顯,手臂一個閃都不打,冷著臉直視前方說:“安靜待著,不遠,我不想走兩步就得提你一下。”
林俞無從反駁,剛剛從警局出來的確是這樣的,高燒讓他的腿又酸又無力,好幾次要不是聞舟堯肯定得摔倒。
“可這姿勢也太沒面子了。”林俞看著他哥下巴,“你就不能背著我?”
“不能。”聞舟堯說:“安靜閉嘴。”
這通常就是他哥不想或者沒心情和他說話的信號,顯示他現在的心情不咋地。
林俞想到之前在警局里聞舟堯提到的那個聞叔叔生前的朋友,林俞從來沒有聽他哥提起過。而之前圓寸那群人口口聲聲說著的那些難聽的話,顯然他爸媽過世的消息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
不過這當中有多少失真的成分,又有多少是圓寸他們自己腦補和杜撰的內容還無從得知。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十分鐘的路也用不著車,但一路過來人也不少。
林俞的側臉貼著聞舟堯的肩膀,眼睛要閉不閉,還是忍不住和他哥搭話說:“哥,我發現你女人緣真挺好的。”
聞舟堯沒搭理他。
林俞自顧自道:“不過你還是得小心一點,你看這次也算無妄之災了,不找麻煩有時候麻煩都自動找上門,你得多留兩個心眼,你這早戀沒戀成,沒什么經驗,將來可千萬不能一頭栽在女人手里。”
懷里的人隔著衣服,滾燙的熱度都能從兩人緊貼的身體部位傳過來。
明明很難受,冷汗不停,臉上的傷也很明顯,但到現在為止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念叨,他一句難受也沒說過。
聞舟堯加快了腳步。
見懷里人像是要睡著,開口應和他:“不會。”
胸前的人果然又把眼睛睜開,牽了牽嘴角說:“這可都是經驗之談,哥你得記著。”
“你哪兒來的經驗?”
“大概是……夢里吧。”
直到躺在醫院病床上掛了兩瓶水,林俞身上的熱度才有了緩解之勢。
醫生中途來問詢,見著從一開始進來到現在坐在椅子上一動都沒有動過的年輕人說:“放心吧,燒退下去以后只要今晚不反復,就沒什么大問題。”
聞舟堯從椅子上站起來,點點頭說:“謝謝。”
見病人睡著,醫生有些好奇地問:“我之前聽見他叫你哥,親兄弟啊?”
“不是。”聞舟堯搖頭。
醫生笑了笑:“我就說,你們看起來確實不太像。”
睡著的男生看起來很乖,是那種從小到大的漂亮小孩兒,躺在那里都能惹得一群護士想逗他叫姐姐。
而坐著的那個相對沉默很多,高大俊朗,好幾個過路醫護人員都八卦說,他是那種能讓人就算有機會重新回到學校去上一遍學,說不定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喜歡的那種人。
林俞是在半個小時后醒的,水還有一瓶沒有掛完。雙人病房里另外一張床上并沒有住人,聞舟堯就倚在椅子上,閉著眼睛。
背著窗外的月光,讓他的半張側臉沐浴在銀白里,像一塊質地極好的玉,五官輪廓由最好的雕工雕刻而成,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看什么?”聞舟堯突然睜眼出聲。
林俞一怔,倒沒有被抓包的窘迫,直言不諱說:“看你長得好看。”
聞舟堯起身,“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林俞搖頭,過了會兒。
“哥。”
“嗯?”
“想上廁所。”
幾分鐘后的衛生間。
嘩嘩水聲也擋不住那一陣混亂的聲響,緊接著就是林俞氣急敗壞的聲音:“靠!這廁所什么破設計!”
衛生間的門嘭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怎么回事?”聞舟堯站在門口問。
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后掀了掀眉毛。
只見林俞一只手拿著吊瓶,上半身半倚在洗手臺上,另一只手還放在褲子的拉鏈上,偏著頭,微張著嘴驚訝地看著突然進來的聞舟堯傻問:“你怎么進來了?我……還沒上完。”
聞舟堯很自然地進去,反手關門,一只手攬著人的腰把他拉起來,隨手關掉被他不小心打開的水龍頭開關,最后接過吊瓶掛在墻上的掛鉤上。
最后的最后,看著他的褲鏈。
“拉不下來?”他問,“幫你?”
林俞果斷搖頭,“不用!”
林俞心里默念八百遍清心咒。
我是gay,我是gay。
終究不是小時候了,不能仗著他哥拿他當兄弟,而自己卻隱瞞性向問題由著這種情況發生,這和對他哥耍流氓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