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三章狐貍精
“洛神。”我低低喚她, 同時去摸她的臉, 以便確認這是實實在在的她。
“是我。”她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柔聲答道。
“洛神。”
“是我。”
她現(xiàn)下氣色看起來當真是好極了,不, 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還要好,還要精神奕奕。前陣子總是瞧她病懨懨的, 連床榻都下不了,性命垂危, 現(xiàn)下她卻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 與我輕聲細語。
我與她相識以來,她時不時便要受到咒印帶來的寒疾磨折,縱然表象看起來如何強大, 實際上從她眉眼之中總能窺得些許疲憊與愁容。
而如今全然不同, 她仿佛經(jīng)歷了一次脫胎換骨,連她的那些美, 都似動人到了極致。
“姑姑她將你治好了……將你治好了……我……我……”我語無倫次, 眼前的幸福與喜悅來得太好,正因為它太好,才顯得如此不真實,我以為我尚在夢中。
“是,她已然將我身體里的咒印解除, 我再也不會犯寒疾了。”洛神頓了頓,忽地抱住了我,因著我背部還在上藥, 她抱我抱得很輕,手搭扣在了我的腰間。
她的下巴磕在我肩窩,呼出的氣息溫軟而馥郁,帶了一絲顫抖:“我們終于可以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了,再也不分開。”
再也不分開。
我在心底將這五個字咀嚼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隨即緊緊擁著她,去吻她柔軟的耳垂。
輕緩的吻從她的耳際擦過,又貼上了她的臉頰,她將我的臉扳正過來,一手扶住我的臉,深深地吻住了我。
兩人唇齒交纏,相互極盡索取,我陷在她這熾熱卻又溫柔的纏綿之中,幾乎要溺斃過去。
吻著吻著,她身子往后倒,被我壓在盤花雕凰的床榻上,我躬身下去,哆哆嗦嗦地去解她的衣衫。
許是我太急躁,又太緊張,她的腰帶被我扯得凌亂之極,而她任由我這般動作,眉眼之間盡是勾魂攝魄的嫵媚笑意,看得我越發(fā)思慕,恨不得立刻就將她揉碎了吃下肚去。
春日將過,她身上倒是穿得薄,白色軟衫甫一剝開,她胸口白皙的雪肌便躍入我的眼簾,我不由輕舔了一下嘴唇。
她眼波一番流轉(zhuǎn),在下頭定定覷著我,故作羞澀地道:“媳婦你好急,我身子方才好,恐是受不住你等下的這番折騰,你可饒了罷。”
我羞惱道:“我只是想親……親你而已,你卻又想到哪里去了。”
再說,她現(xiàn)下這副狐媚子的模樣,笑得如此諱莫如深,等下還指不定是我折騰她,還是她折騰我。
我才是真真的傷者,背上傷還未好得透徹,若是落到她手中,我光是靠想象,腰便要軟了。
洛神笑道:“我躺著不動,衣衫也被你解了,你若要親,可莫要這般著緊。慢慢來,我又不會跑。”
我澀然道:“我就怕你跑。你從我身邊跑走了好幾個月,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尋回來。”
洛神略略一怔,隨即坐起身來,靠在床頭,輕聲道:“過來。”
我靠過去,蜷著身子,腦袋枕在她大腿上,她的手搭在我身上,將我圈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我散開的長發(fā)。
我貼著她輕輕嗅了嗅,呢喃道:“洛神,你好香。”
她目光柔軟,道:“是你的。”
我拿手去撫摸她的肌膚,道:“這里也好軟。”
“也是你的。”她的手指觸到我的唇,憐意地輕撫:“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嗯,全都是我的,我不允許別人將你搶走。”我沉聲道。驀地想起了那銀發(fā)的女人,猶疑片刻,才又道:“?怪傷?躍x耍?馱謐蛞埂!?br>
洛神的手指僵住了。
良久,她才輕聲道:“嗯。”
“姑姑本不愿殺她,覺得殺她是便宜了她,便將她鎖入祭殿后頭的煙霞洞,令她在里頭待著,等待她體內(nèi)咒印最終發(fā)作之日。她當年殺了我爹爹,又碎了爹爹的遺體,若是她死在咒印上,也算得上爹爹他親自報仇了。可她昨夜倒是選擇了自盡。”
洛神又道:“嗯。”
我道:“她那般待你,你也會為她傷心么。我恨她,她幾乎毀掉了我所有,幸而她不曾毀去你,不然我恐也撐不到今日。”
“傻姑娘。”洛神道:“我只是有些后悔少年時的事情。她變成這副模樣,總有幾分原因是因為我。”
“你何須自責(zé),你便是心腸太軟了。她落到這般下場,俱都是因著她貪婪殘忍,任意踐踏他人性命與感情。”
洛神靜默不語,半晌道:“清漪,你可否應(yīng)我一事。”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應(yīng)你。”
“你可否給她留個全尸,令她入土。”
我將她衣衫下擺打了個卷,隨意繞在指尖,道:“這有何難。人既死了,大仇得報,剩下的事我不會如何計較。過段時間,我便著人將她的遺體葬入煙霞洞,封鎖起來,令她永永遠遠在里面待著便是。只是姑姑定不會如此便宜她,我須得和姑姑說一下,姑姑縱然心高氣傲,到底有些時候還是能聽我主張的,你放心。”
洛神輕輕點頭。
我箍住她的腰,臉頰在她緊致平坦的小腹處輕輕摩挲,道:“洛神,我現(xiàn)下大好了,今日下午我就會去找姑姑拿化血珠。尹墨寒生前將化血珠交給姑姑,只要我服下化血珠粉末,挺過去,我便能脫去戰(zhàn)鬼戾血,再也不怕……不怕會傷害到你了。”
“挺過去?化血珠很危險么。”洛神的聲音透出一絲緊張來。
我坐起身,歪在她懷里,道:“我娘親當年就是因著服用化血珠才會抵擋不住反噬力,最終砍了我爹爹一條臂膀,又自己取地煞劍自盡而死。因著她實在太強,反噬力大得無法估量,可是我不怕,我只得一半戰(zhàn)鬼血統(tǒng),尹墨寒臨終前說過,我能夠挨過去,我是信他的。”
言罷,我望著她的眼睛,沉沉地道:“洛神,我要你信我。”
她亦凝望了我許久,這才綻出一抹笑意來,道:“好,我自是信你。”
與洛神用過午膳,兩人攜手往祭殿去見司函,商量化血一事。從凰殿出來的路上,到處都是或明或淡的桃花影,淡淡芬芳傳來,渺渺若天邊粉色煙霞。
中途遇見了朱萸。
她正坐在一棵桃樹下,面色暗沉地撕那桃花花瓣,被她扯碎的花瓣凄凄切切地落了滿地,倒像是與這桃花有深仇大恨似的。
洛神瞧見了,出聲道:“阿萸,你坐在這里做什么?”
朱萸立刻彈起來,跑到洛神面前,自上而下地打量了番洛神,揉著眼睛道:“宮主,你如今總算好了。阿萸心里頭好高興。”
洛神寵溺地笑道:“是,我好了。”
朱萸面上歡喜,轉(zhuǎn)而扭過頭覷著我,臉又冷了下來。
我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打量她,笑道:“朱姑娘,你好似并不十分喜歡我,我待你不好么。本來我還打算過幾日要姑姑替你與葉仁心解那體內(nèi)咒印,看你這副模樣,好似并不愿接納我這好意呢。”
朱萸面色一白,半晌才跺腳哭道:“宮主,她欺負我,你莫要與她在一起。”
我見她這臉好似六月的天,說變也就變,不由道:“我哪里欺負了你,是你不給我好臉色看才對。”言罷,扭頭去看洛神,期期艾艾地道:“洛神,我好生冤枉。”
朱萸怒道:“你這狐貍精,你莫要在宮主面前裝了!”
我一愣,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狐貍精?
我活了這么一大把歲數(shù),算起來千歲有余,倒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說。
洛神亦是微笑不住,輕聲道:“她是我的妻子,阿萸你也是曉得的。我不與她在一起,卻又能同誰在一起?”
朱萸落淚道:“宮主,你當初說你嫁人了,阿萸心里既是心酸,又是替宮主你歡喜。心酸的是你若嫁了人,你定不愿阿萸伺候你了,只是那時情況特殊,我便只是將這心酸藏了起來。而我歡喜的是,世上終于有個能陪伴照顧宮主的人,宮主再也不用受苦了。阿萸那時心想,那人定是世上最好的男子,能好生保護宮主你,不然宮主你也不會去喜歡他。誰知道……誰知道宮主你喜歡的,卻是一個狐貍精!”
洛神朝我望了過來,我與她眼神示意,邁步走到朱萸面前。
她比我要矮些,我低下眼眸望著朱萸,輕輕一笑,道:“我雖不是男子,但我一樣能保護你家宮主,好生照顧她,半點苦楚委屈也不會叫她受。我很強的,如今足以保護她了。”
言罷,我伸手托著朱萸的腰,將她攔腰一抱,喚出十六翼,帶著她在煙波晃蕩的廣闊桃林上方轉(zhuǎn)了一圈。
落地時,漫天桃花落下,朱萸嚇得面如土色,扶著樹干便顫顫巍巍地開始干嘔。
我無辜道:“朱姑娘,你瞧,你怎這般禁不住。你家宮主可不同,我抱她看風(fēng)光時,她鎮(zhèn)定得很呢。”
洛神伸手,在我腰間嗔怪地掐了一記,這才走到朱萸面前,道:“阿萸莫要擔(dān)心,我的妻子,可以保護我。她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我希望你也能接納她。”
我聽洛神這般說,心底不由得意起來,輕輕飄飄的,猶如踏風(fēng)。
洛神又道:“阿萸,你一直待在煙云海,并不知那外面世界的趣味。往后你莫要再伺候我,去外頭世界里走一走,開開眼界。過陣子葉仁心便會離開,你可以跟著她一起走,兩人也好有個伴。去到外頭,開始新的生活,莫要一總想著去伺候他人了,你是自由的。到時候你遇到你心儀之人,便同他在一起,再也不用做老姑娘了。”
朱萸猶自心傷,洛神便牽著她的手,走到桃花林深處。
過了許久,洛神同她交待完,這才從桃花深處走出,朱萸面色已然緩和許多,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慢慢走了。
我將洛神白衣上沾著的桃花瓣拂去,身后簇簇桃花襯著她,她的臉顯得越發(fā)的清雅柔美。
“她開竅了么?可還罵我狐貍精?”我酸道。
洛神拿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梁,笑道:“欠揍。”
我亦是笑,洛神聲音放軟,看著朱萸的背影,輕聲道:“她還是個孩子似的,總也長不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