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景修離家了兩日,整整兩日沒有回來。</br> 金夫人吩咐京城金家鋪子的各個掌柜,不準收留他,也不準私下接濟他,等同于斷絕了后路,逼迫他回家認錯。</br> 金景修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苦,這次肯定能讓他吃大苦頭,受到教訓。</br> 但是沒想到過了兩日還沒有回來。</br> 金夫人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要不然沒有銀子怎么在外面過日子?</br> 這兩日在外面吃什么,睡在哪里,有沒有受傷?</br> 金夫人內心著急,擔心的心不在焉,時不時望向外面。</br> 金家的管事也嘆一口氣,大少爺這倔強脾氣,像老牛一樣拉都拉不回來,這次能夠受點教訓就好了。</br> 只有金薇蘭滿不在乎,也絲毫不擔心,吃著洗干凈的葡萄。</br> “放心吧,天塌下來他都不會有事的,肯定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美人在懷呢……”</br> “如果過得困苦的話,早就回來認錯了?!苯疝碧m摘下來一粒葡萄,塞到金夫人的嘴里,“娘,吃葡萄,不用想那個逆子!”</br> 金夫人瞪了她一眼,“沒大沒小的,他可是你哥?!?lt;/br> “哼哼?!苯疝碧m哼了一聲,她才不想承認那是她哥,簡直蠢到沒眼看,竟然為了姜夢月那個女人去侯府鬧事,腦子被驢踢了也不帶這么蠢的。</br> 幸好姜夢月被送走了,要不然繼續留在京城的話,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禍端。</br> 那個女人就是個狐貍精,打心底瞧不起商戶,但又想要漂亮首飾和衣裳,把金景修當成下人一樣使喚。</br> 也就只有金景修那個傻貨,才會把姜夢月視若神女。</br> “夫人!”</br> 下人急急忙忙跑過來稟報,“大少爺回來了!”</br> 金夫人抬起了臉,“景修回來了?”</br> “是啊,大少爺終于回來了!”下人開心的不得了,大少爺離家出走兩日,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感到擔心。</br> 金薇蘭冷哼一聲,“看吧,我說什么,日子過得困苦的話肯定會立刻回來的?!?lt;/br> “少說兩句。”金夫人輕拍金薇蘭的后背,示意她少說話,女孩子家家的脾氣這么沖,真不知道是隨了誰。</br> ……</br> 金家大門外,金景修跪在臺階下。</br> 大門緊閉,夫人吩咐過,就算大少爺回來了也不準給他開門。</br> 下人們有些不知所措,難道真要讓大少爺跪在門外嗎?這,這不太好吧……</br> 街道人來人往,看到這一幕指指點點,金家大少爺犯了什么錯,竟然跪在門口。</br> 金夫人走到了門口,威嚴道:“把門打開?!?lt;/br> 下人們打開了大門。</br> 咯吱一聲,大門打開,一眼看到金景修筆直跪在臺階下。</br> 金景修抬頭看到金夫人,動了動唇,道:“娘,兒子知道錯了……兒子不該私自逃出去,也不該頂撞母親……”</br> 金夫人看到金景修的模樣,兩日不見,覺著他消瘦了,眼眶也深陷了進去,心疼得不得了。</br> 但是表面上還是要保持威嚴,必須讓他知道錯了才行。</br> “你還知道回來?你這是多大的膽子,竟然敢逃走!娘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br> 金景修點頭,臉色憔悴,“娘,我知道錯了……”他動了動干裂的嘴唇,整個人看起來滄桑不少。</br> 金夫人心疼,不過還是冷哼道:“真的知道錯了?”</br> 金景修低下頭:“知道了?!?lt;/br> 金家管事急忙勸道,給夫人一個臺階下:“夫人,少爺已經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少爺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種混賬事來……”</br> “夫人您就原諒少爺一次吧……”</br> 他知曉夫人是心疼大少爺的,只是想讓大少爺受個教訓而已,如今大少爺知錯回來了,這事就這么揭過去了。</br> 果然,金夫人的臉色緩和下來。</br> 金景修深深低著頭,一副悔過的樣子。</br> 金夫人冷冷一哼,“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知道該做什么了嗎?”</br> 金景修的身形微微一顫,道:“我會去侯府負荊請罪,請求姜小姐的原諒。娘,我真的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br> 金夫人一聽金景修是誠心認錯,心軟了幾分,道:“這個教訓你要好好記著,以后要是再敢做出這種混賬事,金家就容不得你了!”</br> “我知曉了?!苯鹁靶撄c頭。</br> 罵也罵過了,苦頭也吃了。</br> 金夫人道:“行了,進來吧?!?lt;/br> 金景修聽到母親原諒了他,準備起身,但是在臺階下跪了太久,腿都麻了,動彈不得。</br> 還是管事前去攙扶,才把他扶了起來。</br> 金景修道:“娘,我回去換身衣裳,再去侯府認錯。”</br> 他整整兩日沒有換衣裳,這么去侯府,只會遭到恥笑,金夫人點了點頭,“行,進去吧?!?lt;/br> 金夫人轉身,心疼自家兒子,打罵在兒子身上,做母親的心更疼。后一腳就吩咐下人,準備熱水供金景修沐浴,再準備一大桌子他愛吃的菜。</br> 在外面流浪了兩日,肯定吃苦了,不知道有沒有吃飽穿暖。</br> “是,小的這就去準備!”</br> 下人們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去準備。</br> 金景修久違回到自己院子。</br> 金薇蘭提著一串葡萄,慢悠悠走過去看好戲,盯著金景修的臉,“真的知道錯了?瞧你的臉色,好像在外面過得很不錯啊……”</br> 金景修哼了一聲,不愿意多說話。</br> 金薇蘭走過去,圍著金景修轉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想看看他落魄兩日之后是什么模樣,記下來后,好好給姜寧說一遍。</br> 哼,像他一樣頭腦不清醒的人,得再外面關個十天半個月才行。</br> 當走到金景修近處時,皺了皺眉,湊過去聞了聞。</br> “怎么有女人的味道?”</br> 金景修一驚,猛地退后一步,“你,你在做什么!”</br> 金薇蘭緊皺眉頭,她好像從大哥身上聞到了清淡香味,好像在哪里聞見過一樣,這不是他常用的熏香,而是女子的香氣。</br> 金景修的心砰砰直跳,掌心出汗。</br> “我去沐浴更衣了!”說完,急急忙忙離開。</br> 金薇蘭冷哼了一聲,看來這兩日并沒有露宿街頭,還真是美人在懷。</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