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蕭南城像是驚訝于她是醒著的，臉上閃過明顯的錯愕。
    錯愕到表情都有些呆滯。
    向初夏也在同時看到蕭南城的情況——
    原來他已經在她右側凳子上坐下了。
    彎著腰、手肘撐著膝、頭低著……真就跟守靈一樣守著！
    “你什么意思？”向初夏先發制人，“我是死了還是隨時會跑？”
    蕭南城愣了一下。
    他似反應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
    然后，他答非所問，還是那句：“明天一早我就帶你走，你早點休息。”
    “嗯。”向初夏應了一聲，卻看到蕭南城并沒有起身走的意思。
    她往周圍檢查了一圈，確認照片是藏好的，才繼續：“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沒話說就可以滾了！
    蕭南城抿了抿唇，遲疑了一會兒。
    沒想到他是有話說的：“我和江薇薇真沒什么。我沒碰她，動手動腳都沒有過。”
    向初夏：“哦。”
    她還是那個態度，就應了一聲，別無他話。
    這個話題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
    還有撿起來再聊聊的必要嗎？
    蕭南城又低下頭，這回停頓了半晌，才發出低喃：“我后悔了。”
    “……那你去啊！我攔著你了？”向初夏有些不爽，“這和我有關系嗎？”
    她被子一掀，直接從床上站起來。
    下一步就想把蕭南城趕出去。
    而蕭南城正好低喃出下一句——
    “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我后悔了，我把秀秀送去了其他地方。”
    向初夏想趕他的動作一停：原來他說后悔的，是這個？
    她沒有想到，蕭南城會主動和她聊這個。
    “最后她還是死了，你很難過？”向初夏重新坐下來，也試著心平氣和，“你們為什么選我？我也是無辜的。既然選了我，為什么又要放過我？”
    蕭南城沒回答。
    向初夏卻想知道：“我沒打算做什么，就是想讓我這三年，活個明白。”
    話題是他先起的，他聊，她肯定問。
    向初夏甚至保證：“就算知道，我也做不了什么，她都已經死了！而我和你，也已經散了，影響不到什么。說吧？”
    邊說，邊伸手出去，推了推蕭南城。
    蕭南城這才又抬起頭，目光直直的，反應很慢。
    向初夏等了一會兒，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蕭南城好像已經不太清醒了，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嗅了嗅，他身上有濃郁的酒味。
    一看就是沖動上頭，烈酒猛灌下去的后果。
    向初夏：“算了吧。”既然問不出來，她也不問了，“你另找房間休息吧，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請吧——”
    說是“請”，但明顯是逐客令。
    手一抬，抬手指向外面。
    但凡是個人類都能看懂。
    蕭南城站起來，卻不是往外走的，而像是被趕急了，突然上前抱住了向初夏：“老婆……”
    向初夏本來是想把他扇清醒的。
    給他一掌，告訴他門在哪里。
    但蕭南城這聲可憐兮兮的稱呼，卻讓她的動作一停。
    他窩在她的頸邊，從未這樣，近乎懇求的語氣——
    “能不能別不要我？”
    “能不能不要因為我是壞人，就不要我……”
    ……
    向初夏沒表態。
    她尚處在錯愕里，而且，她也聽不明白“壞人”是什么意思。
    倒是蕭南城自己先松了手。
    可能是有點清醒了，也可能是自己覺得“壞人不配”，他主動放手，呢喃了一句“對不起”，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向初夏看著他的背影，每一步都透著喪。
    “站住！”終于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向初夏還是沒忍住，叫住了他。
    她終究還是一片好心——
    “腿！”向初夏不耐煩地提醒。
    他這么搖搖晃晃出去，一點也沒有瘸的樣子，會被人懷疑的。
    她不想留他下來！
    她不想和他住同一個房間，只能這么提醒。
    蕭南城停腳，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才領悟了她的意思，腳步“正確”地走了。
    向初夏一路目送，看著蕭南城走出視野范圍之內，腦中浮現的，卻是之前他們并肩走在雨中的那一幕——
    當時，蕭南城撐著傘，步伐穩健。
    她也曾這么提醒他。
    他說：“偶爾我也不想當蕭南城。”
    ···
    這一夜，向初夏失眠了。
    想著照片，想著蕭南城的話，再想著自己不明不白的三年……一直想到快要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會兒。
    醒來，頭疼欲裂。
    再看臉色，像鬼一樣。
    不過蕭南城倒是信守承諾，早上就來找她，把手機也一并還給了她。
    “什么時候能走？”向初夏問得直接。
    “隨時。”
    “那就現在，麻煩送我一下，謝謝。”她只想趕緊離開。
    “好。”蕭南城答應得爽快，只是在答應之后，他又停腳，多問了一句，“我昨晚……有沒有來找過你？”
    他斷片了，不記得。
    零星的一點記憶，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向初夏只考慮了零點一秒，斬釘截鐵：“沒有。”
    她很確定，這個時候的蕭南城，是清醒的。這種狀態下，他滴水不漏，絕對不可能從他口中問出任何事來。xしēωēй.coΜ
    問了純屬浪費時間。
    多問幾句的話，還會把她自己坑進去。
    蕭南城不太信：“真沒有？”
    “確實沒有。”向初夏還特意加了一句，“可能你來過，可我睡著了，沒注意。”
    蕭南城蹙著眉，一臉狐疑，卻沒有多問。
    他帶著向初夏下樓。
    ·
    正是易家的早餐時間，易方洲坐在餐桌主位，正襟危坐，一臉的威嚴。
    面前的盤子空空，牛奶和面包都是未動過的樣子。
    他也不吃，就坐著——
    坐等兩人坐下，然后他好開始嗶嗶。
    然而，這兩個人沒有一人鳥他：蕭南城帶著向初夏徑直往前，壓根沒在餐廳停留，直接就去了外面。
    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把氣得說不出話的易方洲丟在原地。
    最后還是傭人追上來，紙袋包好的早餐，讓蕭南城帶上。
    蕭南城原本是不想要的，向初夏一把拿下，往車里一扔。
    不是想吃！
    她是頭太疼了，不舒服，想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