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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眼下事情還是一團亂麻,此時下論斷也太倉促。”周承庭不急不躁,從容道:“有些疑點,還是查清楚,才更有說服力。”
    不等王皇后再狡辯,他漠然的望著跪在地上的周承玨和王瑩,語氣極為冷靜,沒有摻雜任何個人感情。“明知延芳殿和清涼殿有宴席,王姑娘為何會到了沁芳苑?”
    王皇后心中一顫,周承庭沒有她期望中的憤怒,這樣的沉著令她更加沒底。
    若是別的嬌客也就罷了,偏生是王瑩。一個要成為太子嬪的女子、又常在宮中陪伴皇后、公主,對宮里的規(guī)矩極為了解,明知清涼殿是皇子們、親王、郡王等參加的接風(fēng)宴,她還要湊過去,若是沒有別的想法,實在說不過去。
    細想來,倒真的像是她借機做點什么。可哪怕她對太子有非分之想,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不單是跪在地上的王瑩身子已經(jīng)抖得如篩糠,王皇后更是如臨大敵。
    還沒等王皇后想出理由搪塞過去,周承庭壓根兒就沒想聽她辯白,繼續(xù)道:“三皇弟再不勝酒力,也只喝了兩三杯,是父皇親眼所見。竟醉得如此不省人事,只怕這里頭有問題。”
    太子和皇子們的酒,都是一樣的,連同酒具都是新的。比三皇子酒量還差的皇子也有,可并沒有像三皇子一樣,醉得昏天黑地,神智全失——倒是沒忘了做那等風(fēng)流快活之事。
    他這兩個問題問完,周鈞禹面上已經(jīng)隱隱透著青色。
    太子沒有借機發(fā)作,沒有趁機提條件或是對周承玨落井下石。他平心靜氣的只問了兩個問題,卻個個都在點子上,無法搪塞或是避開。
    回答稍有不慎,麻煩就會惹上來——王皇后再次發(fā)慌了。
    而太子方才所說的,僅是兩個最表面的問題。王瑩懷有身孕這個最尖銳的問題,太子還沒有問。
    周承庭擲地有聲道:“這件事實在是蹊蹺太多,兒臣請父皇下旨徹查此事。”
    太子未提過一句要追究周承玨的責(zé)任,可該辦的事,卻是一件都不能少辦。周鈞禹臉色愈發(fā)難,本來只需斥責(zé)三皇子失德、王瑩失貞,可太子卻只字未提,他有種反而被太子控制住局面的感覺。
    “若是其中真有誤會,也能還無辜人的清白。”說到“清白”二字時,周承庭眼中露出淡淡的譏誚之意。周承庭態(tài)度很堅持,望著周鈞禹道:“若是有人暗中挑撥,意圖讓我們兄弟鬩墻,父皇更要把這人揪出來才行。”
    如果周承玨是無辜的,那么本來要算計的人就是太子了?敢謀害儲君,更是死罪難逃。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小事化了。
    周承庭只字未提要處置周承玨,卻句句都讓周鈞禹不能輕忽。
    太子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沒有辦法拒絕。
    他知道周鈞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事情鬧大,也還會為了牽制他,不會讓周承玨真的傷筋動骨。
    王皇后也深知這點,才敢縱著周承玨胡鬧。
    所以他也不會咬緊王皇后和周承玨不放,他要讓周鈞禹自己對王皇后母子厭惡,哪怕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折了也終究是折了。
    尤其是,那藥粉還來自云南王府——意圖勾結(jié)藩王的皇子,哪怕最終尋不到切實的證據(jù),懷疑已經(jīng)足夠讓周承玨失寵。
    “太子所言甚是。”周鈞禹壓著火,目光掃過王皇后、周承玨母子,最后落到周承庭身上。“朕必會查得水落石出,給太子一個交代。”
    周承庭淡淡一笑,道:“兒臣多謝父皇。”
    王皇后若不是姜妙勉強攙著,早就軟倒在了地上。她和周鈞禹夫妻二十多載,對周鈞禹的脾性是了解的,她和玨兒,這回要栽大跟頭了!
    “至于王姑娘……”周承庭輕笑一聲,沒有說什么。
    他不會計較王瑩的失貞,那只是他太子嬪的候選人之一。意圖混淆東宮血脈的罪名,聽著很大,可王皇后和承恩伯府若是肯舍棄王瑩,自然有百般理由推脫,反而落不到實處。
    他讓這件事成為人們在心里想一想?yún)s不敢說出口的疑問,總有一天,這片疑云會派上用場。
    王瑩聽了太子的話,心中才要一松,卻對上了王皇后怨毒的目光。
    “兒臣和太子妃先回宮了。”周承庭帶著姜妙告退。
    周鈞禹態(tài)度溫和的應(yīng)了一聲,等到周承庭和姜妙出了殿門,他的臉色立刻全變了。
    王皇后見勢不妙,雙膝一軟,重新跪在了地上。
    阿嬈神色恍惚的回到了東宮。
    芳芷和結(jié)香見阿嬈換了個人似的,都有些擔(dān)心。走之前選侍還是運籌帷幄自信的模樣,怎么回來后竟有些失魂落魄?
    只是兩個人不敢深問,幫阿嬈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匣子,里頭裝著安貴妃送的各色寶石——安貴妃做人妥帖,并沒有真的送她逾制的東西,寶石全都是未鑲嵌、零散的擺在一處。
    安貴妃為了拉攏她,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不遺余力。
    等到了宜芝院時,阿嬈特意重新檢查了一遍匣子,只怕里頭有什么不妥的東西,日后會被安貴妃利用。果然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夾層,阿嬈拆開看時,里頭竟放著一千兩的銀票。
    安貴妃是個聰明人,沒有在剛開始拉攏她時就做手腳,一副全然為她好的樣子。
    阿嬈嘆了口氣,對里頭的寶石和銀票并不感興趣。這點子?xùn)|西,她還不放在眼中。
    她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還穿著去琢玉宮的衣裳,坐在了妝鏡臺前。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漠然的神色到底沒繃住,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忙拿帕子按住了眼睛。
    她自是不會聽信安貴妃口中的類似太子妃已經(jīng)是她為眼中釘云云,可對太子妃的愧疚,卻讓她愈發(fā)難受。
    太子妃那樣善良,一定是怕她得知真相后難受,才故意說是她授意的吧!
    太子妃待她那么好,她一心想報答太子妃,可到頭來,卻是她把太子妃傷得最深!
    很快太子和太子妃恐怕就要回宮了,她該怎么面對太子,面對太子妃?
    她不能被安貴妃牽著鼻子走,安貴妃自是會希望東宮內(nèi)亂的,她必須要穩(wěn)住。
    “選侍,太子和太子妃回來了。”芳芷匆匆進來通報。
    阿嬈忙擦干凈眼淚,讓芳芷把東西收拾好,準(zhǔn)備拿著去見太子妃。只是還沒等她出院門,太子和太子妃倒一齊來了她這兒。
    “妾身見過殿下、見過娘娘。”阿嬈忙上前行禮。
    見阿嬈同他早上離開時,全然換了個人似的,周承庭便猜到是有人找他了。
    果然,阿嬈還沒等兩人說話,轉(zhuǎn)身把紫檀木匣子捧到了兩人面前,說明了緣由。“安貴妃想收買妾身,送了這些寶石并一千兩的銀票。”
    姜妙拿起匣子中一塊紅寶石,個頭不小,成色也極好,鮮翠欲滴的紅色瞧著便價值不菲。這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塊兒,里頭的貓眼石、金剛石、翡翠等等琳瑯滿目,安貴妃可謂是大手筆了。
    “錢帛動人心。”姜妙把匣子合上,笑道:“安貴妃這一招玩的不錯。”M.XζéwéN.℃ōΜ
    若阿嬈真的只是個貧苦人家出身、又被賣到侯府做丫鬟,自然會一時晃花了眼。可阿嬈早就見識過這些,甚至她曾擁有的過的,比這些更多、更好——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阿嬈,她讓你做什么?”姜妙臉色微沉,語氣也重了些。
    阿嬈輕聲道:“安貴妃想讓妾身在東宮做她的內(nèi)應(yīng),妾身沒答應(yīng)。她便送了這些,就讓妾身回來了。”
    “你沒答應(yīng)?我看你是想答應(yīng),在跟安貴妃玩欲擒故縱這一手罷?”姜妙沒讓阿嬈起來,冷聲道:“我當(dāng)初跟你說的話,全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了。”
    見太子妃動了怒,阿嬈跪在了地上。“妾身沒敢忘,只是她既然選中了妾身,還不知道藏著多少后招,與其日日提心吊膽的防著,倒不如暫時虛與委蛇。有您的疼愛和太子殿下的信任,奴婢才有底氣這么做。還請娘娘諒解。”
    說著,阿嬈抬起頭,睜著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又說了近乎撒嬌的軟話,姜妙哪里還氣得起來。
    “還不起來,是成心要讓殿下和我心疼?”姜妙語氣雖然仍舊強硬,態(tài)度卻和軟下來。
    阿嬈朝著姜妙甜甜的笑,還討好的去牽了她的手,小聲的道:“娘娘,您別氣了好不好?”
    見阿嬈這樣明目張膽的撒嬌還是頭一回,姜妙自然抵擋不住。她只得轉(zhuǎn)而對太子道:“殿下,阿嬈我是管不了,看著她我就心軟,您可要好好給她立規(guī)矩。”
    被晾在一旁的太子終于被人想了起來,他輕咳一聲,算是答應(yīng)了。
    姜妙又叮囑了阿嬈幾句,便回去了。阿嬈一直把太子妃送出了院門,望著太子妃離開的身影,她心里疼得厲害。可是她不能哭,她只能笑。
    阿嬈轉(zhuǎn)身時,卻發(fā)現(xiàn)周承庭正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殿下,妾身有話跟您說。”阿嬈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正色道:“此事與娘娘有關(guān),還請您幫忙查證。”
    周承庭眸中閃過一抹了然。
    以安貴妃的心機,斷然不會只憑借著錢帛就敢拉攏阿嬈,肯定還有別的后招。阿嬈不敢當(dāng)著姜妙的面說,恐怕是不想讓她擔(dān)心。
    只是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些,在太子妃面前就是各種示弱、撒嬌討好甜甜的笑;在自己這兒就是板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嚴(yán)肅的說有事要幫忙,還是要他必須立刻答應(yīng)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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