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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 185 章

    封后的慶典周承庭命人準備了月余,自是十分的隆重盛大。
    然而顧及阿嬈的身子,周承庭同禮部商議,將阿嬈參與的儀式做了精簡,力求達到既能顯示阿嬈作為皇后的威儀,不能讓她累著。
    距離正日子越來越近,禮部正在焦頭爛額的為此事忙碌。
    阿嬈本人倒是過得很是悠閑,甚至在前幾日,又帶著大皇子出宮,去云南王府小住。
    難得的是,從她再度有喜連邁個門檻都恨不得扶著她的周承庭,對此并沒反對,只是派了許多人跟著她出宮,服侍她們母子。
    原因無他,等到封后大典結(jié)束后,慕靖淵就要回云南了。
    “父王,這些藥材您帶上。”阿嬈估摸著慕靖淵處理完公務,便帶著人到了書房。她命人把準備好的箱籠抬進來,放到了書房的一角。“您腿腳的老毛病可不能輕忽,要按時敷藥。”
    慕靖淵看著女兒忙活著指揮人忙來忙去,唇邊不由浮起一抹無奈的笑容。
    等到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時,慕靖淵才道:“珠兒,快別忙了。來,坐下罷。”
    在云南王府中阿嬈不必盛裝,比起宮中來更要自在得多,故此她只穿著家常的衣裳。此番換了春衫,阿嬈微微隆起的小腹便被衣裳勾勒出形狀,只是她行動依舊輕盈,還不見笨拙的痕跡。
    云南王府中哪里會少珍奇藥材,慕靖淵知道,女兒這是舍不得自己走,每日都能想出些東西來,預備給自己帶上。可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云南一年多的時間,不可能再推遲下去。
    比起八年多的分離,相聚的時間著實顯得太過短暫。
    “珠兒,再住兩日就早些回宮罷。”慕靖淵放緩了聲音道。
    阿嬈微愕,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父王。
    往日里父王都是愿意自己住在王府的,眼見離別在即,父王怎么還會主動提出讓她回去?阿嬈嬌聲道:“父王,女兒多陪陪您不好么?”
    “都已經(jīng)要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跟父王撒嬌?”慕靖淵看著女兒,那雙跟她娘一模一樣的大眼睛,總是讓他忍不住心軟。兩個都是拴在他心尖兒上的人,如今他身邊只剩下了珠兒。“聽話,別讓人覺得你恃寵生嬌。”
    阿嬈聞言,鼻頭驀地發(fā)酸。
    先前父王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她雖是清楚和父王分別在即,實則心中不肯接受,也舍不得父王走。而父王也是縱容她,無數(shù)次推遲回云南的時間。
    她從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父王真的要回去了!
    想到這兒,阿嬈明明不想讓父王擔心,卻還是紅了眼圈,用力的點點頭。
    云南王這是徹底認可讓阿嬈留在京中。
    站在門外的周承庭,停下了想要敲門的手。
    云南王在自己面前向來態(tài)度強硬,無論是威脅也好利誘也罷,總之要帶阿嬈回去。而一向強硬的他終于服軟,是在為阿嬈的將來謀劃了。
    他沒有出聲,靜靜的等在門外。
    “父王怎么不記得你小時候這樣愛哭?”慕靖淵忍著心痛,柔聲哄女兒,拿出帕子輕輕拭去阿嬈眼角的淚。“別傷了身子。”
    阿嬈點點頭,理順了呼吸,方才慢慢道:“女兒一直都不愛哭的。”
    “這些日子來,父王瞧著皇上待你極好。即便父王傾盡全力,怕是也找不到能如此真心待你、呵護你的人。”慕靖淵語氣中有幾分無奈,但更多的是欣慰。“珠兒,往后跟皇上好好過日子。”
    自從和周承庭頭一次見面起,慕靖淵便在觀察著他,不是在觀察未來的天子資質(zhì)如何,只是評判他作為自己女兒的夫婿合不合適。
    經(jīng)過這一年多的時間,他覺得周承庭可以托付女兒。
    “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父王最疼愛的就是你,也會竭盡全力護你周全。”慕靖淵只覺得女兒的臉跟印象中那張絕色的面容重合,不由有了幾分恍惚。“可你嫁的人是皇上,有些時候,父王亦是力有未逮。”
    “或許你無心的一舉一動,將來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他平和的道:“哪怕是皇上寵著你,當你成為皇上的軟肋時,你就更要小心,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保護皇上。”
    “皇上待你好,你也體諒他,多想著他的難處。有事兩人多商量,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也不要彼此隱瞞。”望著眼角發(fā)紅的女兒,慕靖淵卻不得不繼續(xù)道:“若是留下心結(jié),時間久了也就疏遠了。”
    有些話,本該是母親教導女兒的。可因為他的疏忽,阿嬈沒了娘親,沒有人能為她設身處地的考慮。
    “不過珠兒你記住。”慕靖淵摩挲著女兒的額發(fā),神色堅定的道:“無論何時,父王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他說一句,阿嬈就用力的點點頭,等他說完時,阿嬈已經(jīng)淚流滿面,撲到他的懷中。“父王!”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站在門外的周承庭,沒想到云南王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亦是十分動容。
    神情激動之余,他不小心把門推動了,發(fā)出聲音。WwW.ΧLwEй.coΜ
    “誰在外面?”慕靖淵的聲音不算嚴厲,卻透著不怒自威。
    周承庭理了理衣袖,從容的走了進去。“見過岳父。”
    自從他登基后,阿嬈也有了郡主的身份,總算能在云南王面前稱呼“岳父”。
    聽到周承庭的聲音,阿嬈忙擦干了臉上的淚。
    “皇上是來接珠兒回去的?”慕靖淵臉上并無惱怒之色,哪怕是知道自己和珠兒的話很可能被他聽到了。
    周承庭神色恭敬,全然是晚輩的姿態(tài)。“珠兒前些日子提起您的舊疾,太醫(yī)院新近送來了兩個方子,我便給您送了來。”
    他的心思,慕靖淵自是一清二楚。“多謝皇上惦記。”
    阿嬈果然是眸中泛著一層薄薄的水光,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過來,令他心頭一顫。
    慕靖淵目光落到周承庭身上,其中的不舍、擔憂一閃而過,最終全化作鄭重的托付。“都說慕明珠是云南王府最受寵的郡主,可沒有人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她總是為了至親至愛之人,肯犧牲自己。這一點,想必皇上再清楚不過。”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庭驀地想起在京郊時她用發(fā)簪刺向自己,決絕求死的目光;在莊子里,她強撐著身子假扮慕蘭月退敵……甚至她不愿恢復明珠郡主的身份,就是怕讓他陷入陰謀傳言中。
    “希望皇上您好好待珠兒。”慕靖淵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只得淡淡說了這么一句。“別讓她受委屈。”
    周承庭聽罷,心中亦是酸澀得厲害。
    他自小就失去了父皇母后,不知道被父母疼愛是怎樣的滋味。自從有了呦呦后,他笨拙的學習著該怎樣做好一個父親。今日見了云南王的囑托,他覺得自己方才窺得一二。
    “請父王放心。”周承庭牽過阿嬈的手,兩人站在慕靖淵面前,神色鄭重道:“我和珠兒,會好好過的。”
    慕靖淵微微頷首,伸手在周承庭的肩上拍了一下,道:“我把珠兒交給你了。”
    其實相信周承庭的誠意,不僅僅是憑這三言兩語。
    安遠侯世子被委以重任,他還肩負起將來教導大皇子武功的責任,安遠侯夫人時常入宮;且皇上有意讓魏家和姜家結(jié)親,除了云南王府外,皇上又替阿嬈拉攏了京中兩個頂級世家。
    更別說寧王妃、慶宜長公主等人都受過珠兒的照顧,將來都是要站在珠兒母子這邊。
    他也能放心的離開了。
    終于到了封后大典這一日。
    阿嬈在天才蒙蒙亮時便起了身,被人服侍著換上一層又一層的禮服。
    周承庭也沒急著離開,親自監(jiān)督著宮人替阿嬈更衣,不能壓到阿嬈的肚子。
    眼見孟清江來請了三四次,阿嬈忙催促著他先走,保證自己會顧及身子,累了就主動說。在她再三的保證下,周承庭這才走了。
    坤正宮已經(jīng)被布置一新,只是阿嬈還沒去過。周承庭說要給她一個驚喜,不許她去看。連她身邊去過的宮女,也被周承庭要求嚴格保密,阿嬈不由愈發(fā)好奇起來。
    等到阿嬈妝扮妥當后,慶宜長公主、王瑩、魏清姿等前來觀禮的人都已經(jīng)到了。還有許多內(nèi)外命婦們,另有地方安置她們,等待稍后給阿嬈行禮。
    福順跟在阿嬈身邊,又輕聲提醒了她一次儀式的步驟。
    望著身著皇后禮服、通身尊貴、雍容的氣派得令人不敢直視的阿嬈,這兩年來愈發(fā)謹慎沉穩(wěn)的福順,只一眼就看呆了。
    他還記得,在自己最慌張絕望的時候,那個如同仙子一般的人,曾兩次幫了她。
    而如今,她也成了后宮中最尊貴的女人,自己沒有什么可報答的,唯有盡心盡力的服侍在皇上身邊。若是真的有一日,她有需要自己出力的地方,哪怕是獻出生命,他也不會有半點猶豫。
    當阿嬈一步步走上高處,從周承庭手中接過皇后印璽,接受群臣的朝賀時,不由有了片刻的恍惚。
    在十一歲差點死于流寇之手,她命中幾次經(jīng)歷生死,以為自己要活不下去時,卻數(shù)次柳暗花明,終于得到能站在周承庭身邊的資格。
    一切如同在夢中一般,她微微側(cè)過頭看向周承庭時,見到他的眸子,心中驀地就沉靜下來。
    接著本該是在皇后宮中接受妃嬪行禮,因周承庭后宮空著,便免了這項,在正殿接受內(nèi)外命婦的行禮。
    大家行禮后,雖是都有心跟皇后親近,卻也知道皇后正懷著身孕,多有不便,便都識趣的早些散了,沒人敢多纏著皇后說話。
    等到內(nèi)外命婦們離開,便是宮人們齊齊來磕頭。
    連枝連翹等人倒還好,結(jié)香和芳芷兩個是從開始就跟著阿嬈的,她們看著阿嬈從沒名沒分的被送到太子身邊,到如今成了皇后——那時是萬萬不敢想又今日的。
    阿嬈終于有功夫閑下來,好好打量一番坤正宮。
    坤正宮早在一年前便開始讓人從重新布置,并不過分奢華,卻也富麗大氣,符合皇后的身份。細節(jié)處才見用心,阿嬈見擺設和裝飾都是平日里自己喜歡的,想著這一切該都是出自周承庭的設計。
    這對她來說,確實稱得上驚喜。
    “皇后娘娘,皇上說請您在偏殿更衣。”連枝笑盈盈的上前道。
    聽了連枝的話,阿嬈目露疑色。
    莫非,周承庭所說的驚喜,是在寢殿中?
    阿嬈沒有多問,依言跟著連枝去了偏殿。當她看到偏殿中放著的另外一套禮服時,心不由猛烈的跳了起來。
    “娘娘,奴婢們服侍您更衣。”
    直到此時,她已經(jīng)猜到了周承庭所謂的驚喜是什么。
    是夜。
    兒臂粗細、雕刻著龍鳳的灑金紅燭被點燃,阿嬈的視線受阻,只能看到她裙擺下很小的一塊兒地方。
    當門外紛紛傳來請安的聲音時,阿嬈不由緊張起來,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攥住裙擺,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周承庭進門時,看到在床上坐著的阿嬈,不由彎起了唇角。
    他還記得阿嬈被送來的第一夜,比起此時來更加緊張局促的站在床邊,那時她的眼中寫滿了慌張,而自己對她,亦是有了兩分憐惜。
    可他清楚,那甚至稱不上喜歡,更不是愛。
    他快步走過來,門在他身后合上,房中只有兩人。
    一切繁復的儀式都被省略,周承庭走到蒙著龍鳳呈祥蓋頭的阿嬈面前,手竟不由有些發(fā)抖起來。
    “阿嬈,我來了。”
    他定了定神,動作輕柔的揭開了阿嬈的蓋頭。
    那張比花更嬌艷的容顏露了出來,那一瞬間對他的觸動,甚至比初見時更覺得驚艷。
    阿嬈亦是在一瞬間心如鼓擂。
    燭光下年輕的天子比初見時氣度更加沉穩(wěn)內(nèi)斂,清貴逼人。可這一次,她滿心都是歡喜,沒有恐懼沒有憂慮。
    自己始終虧欠她一場婚禮,也壓根彌補不了。
    只能在封后這日,他準備一個簡單的儀式,只有兩個人在,以天地作為兩人的見證。
    阿嬈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搭在他的領口處,眸光流轉(zhuǎn)。“可是妾身媸顏陋質(zhì),不入您的眼?”
    “梓童說笑了。”周承庭眸色沉沉的回望過去,他撫摸著她如凝脂般的肌膚,嗓音低沉道:“朕都看不夠。”
    阿嬈嫣然淺笑。
    “妾身今生都是要陪在您身邊的,您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她嬌聲道。
    周承庭小心的避開她的肚子,欺身壓了上去,他的吻綿密而輕柔的落在她的身上,阿嬈很快就幾乎失去理智。
    “阿嬈,朕心悅你。”
    “唯有你。”
    今生今世,不負此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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