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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第 168 章

    等到安貴妃離開后不久,太子也回了東宮。
    周承庭沒讓人通報,自己直接撩起簾子走了進去。
    只見窗邊的條案上放著許多香料,而阿嬈正坐在旁邊,手中拿著一個香囊,目光卻并不在上頭,早就飄遠了。
    周承庭怕嚇到她,放重了腳步聲,輕咳一聲提醒她。
    阿嬈這才回過神,忙放下手中的香囊,起身站了起來。她迫不及待的問道:“殿下,您回來了!怎么樣,周承玨果然在早朝時讓周承軒難堪了么?”
    “周承玨比孤想象中準備得還要扎實。”周承庭微微頷首,牽著她的手到了旁邊的軟榻上坐下。“安永良跟樓暉勾結(jié)的證據(jù)確鑿,周承軒甚至都沒敢替自己舅父辯解。”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阿嬈暗暗松了口氣。
    “安貴妃來過東宮了?”周承庭才回來時便有人告知,雖說安貴妃不足為慮,他仍是怕阿嬈會受到傷害。
    提到安貴妃,阿嬈眸中閃過一抹促狹之色。“來了,卻也被嚇跑了。”
    周承庭挑了挑眉,做出洗耳恭聽狀。
    “慕蘭雅一走,安貴妃幾乎猜出了妾身的身份。”阿嬈唇角微翹,柔柔的笑道:“云南王府的郡主們都擅長擺弄些香料藥材,妾身就故意詐了她一下。”
    既是慕蘭雅手里握著害人的藥,沒道理慕明珠手中沒有。
    阿嬈笑得又甜又俏,如同嬌花一般誘人。可落在安貴妃眼中,就是可怕的食人花了罷!
    周承庭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兒,半是寵溺半是無奈的道:“你呀,還是這樣調(diào)皮。”
    “她先前可沒少折騰妾身,就當時先討些利錢罷!”阿嬈微揚下巴,驕矜道:“妾身才不怕她。”
    見到阿嬈神采飛揚的模樣,周承庭總算放下心來。
    “慕蘭雅送回去了,還不知道父王要怎么處置她。”屋子里沒有宮人在,阿嬈安心的窩在周承庭的懷中。“還有慕柯容,如今竟沒了動靜。”
    周承庭將她纖細柔嫩的手指包在自己的大手中,柔聲道:“有人比咱們更著急。”
    沒錯,眼下最想找到慕柯容的一定是周承軒。
    他們心知肚明,琢玉宮中的慕明珠是個贗品,不久后的接風宴,安貴妃斷然不敢讓她自己出席。
    “孤的阿嬈最聰明了,如今安貴妃被架在火上烤。”他輕輕笑道:“送走慕蘭雅,那個假明珠便失去了作用。”
    安貴妃以為把假的慕明珠嚴嚴實實的藏起來,不想被人看出破綻。殊不知這樣一來,確實沒人見過“慕明珠”,可云南王府也能不認賬,拒不承認她就是慕明珠,只說安貴妃把人給換了。
    被動的人就變成了安貴妃。
    阿嬈垂眸淺笑,她不過是將計就計。她算準了安貴妃最喜歡挑撥內(nèi)斗,派來害她的最好人選就是慕蘭雅。
    只要慕蘭雅進了東宮的門,自己就能將她送走。
    “咱們還有寧妃和慶宜公主幫忙,安貴妃在后宮中孤掌難鳴。”阿嬈道:“最關(guān)鍵的,還要看三皇子如何能斗倒六皇子。”
    周承庭點頭,聲音極低,更像是自話自說。“自然,孤還要在岳父面前好好表現(xiàn)。”
    阿嬈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三皇子能不能把六皇子給斗倒,與自己父王有什么關(guān)系?
    等她還想再問時,太子岔開了話題,還一疊聲的讓人把呦呦給抱過來,顯然是在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不過等到呦呦被抱過來后,阿嬈倒也沒空再想別的。
    看著粉嫩嫩、已經(jīng)能自己爬的兒子,太子殿下心里總算有了些底氣。
    岳父見了一定喜歡,到時候看自己也能順眼些。
    只是關(guān)于儲位的這些糟心的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這樣才能讓岳父放心把阿嬈留下。
    邀月樓。
    周承軒快要找瘋了的慕柯容,正滿面陰云密布的坐在桌前。
    圓桌上無酒也無菜,只堆著滿桌的信箋。
    “郡王,蘭雅郡主自從出宮見了王爺后,就被禁足了。”他的心腹硬著頭皮上前回話道:“蘭雅郡主是從東宮被送回來的,只怕東宮與王爺早有聯(lián)系……”
    慕柯容聞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虧得他處心積慮的謀劃,把父王千里迢迢從云南請過來——原來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把父王送到了真正的慕明珠面前!
    見到寶貝女兒嫁給了太子,父王一定在為太子籌謀,盡快除掉三皇子六皇子!
    從來都是這樣,父王一切都以慕明珠為先!
    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fā)泄,卻聽到心腹道:“六皇子也出事了,正在到處找您。”
    今日朝堂上的事,在京中的勛貴世家中已經(jīng)不算是秘密。
    六皇子的外祖家身陷貪墨的丑聞中,誰都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安家不可能只有這一件丑聞,三皇子必定窮追猛打。
    “前些日子蘭雅郡主就給您送過信,說是安貴妃牽扯進了一樁舊年的案子里。”心腹見慕柯容不說話,也不得不繼續(xù)道:“如今六皇子一派正在風雨飄搖時,您看咱們是不是……”
    原本他在父王面前已經(jīng)背上了惡名,若是再把云南王府給摻和進去,只怕更沒好果子吃。
    他的心腹和謀士都勸他,不如向王爺認罪,只推說是一時糊涂,知道王爺思女心切,才找錯了人……
    慕柯容沉默了許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沉聲道:“去告訴六皇子,我要跟他見一面。”
    身邊的人都有了種不好的預(yù)感,還想再勸時,卻見慕柯容眼中滿是陰鷙。
    “莫非事到如今,我還要向搖尾乞憐不成?”他冷笑一聲,“到時候慕柯明封了世子,我卻連郡王之位都保不住,等到父王死了,我還要向慕柯明磕頭不成?”
    “太可笑了!他慕柯明算什么東西!”
    慕柯容滿面寒霜,諷刺的揚起唇角。“左右都沒有好下場,倒不如放手一搏!”
    別人聞言俱是心下一沉,卻不敢再勸。
    不多時,周承軒便立刻趕了過來。
    “慕蘭雅是怎么回事,她回去的事,王爺怎么說?”他來不及責問失蹤了一日的慕柯容,迫不及待的問。
    慕柯容把心腹探聽到的情形,如數(shù)告訴了周承軒。
    “我還沒有回去,可父王定然知道了真相。”縱然心中有一股子憤怒撐著,他眼底還是透著些許頹然。“即便我回去認罪,也不過是講自己的臉面放在地上讓人踩罷了!”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軒立刻變了臉色,冷嘲熱諷道:“當初二郡王是怎么跟我保證的?轉(zhuǎn)眼出了事,竟當起了縮頭烏龜!”
    “六殿下且別這么說。”慕柯容本就有氣,立刻反唇相譏:“您如今的境遇,跟我有什么差別?”
    周承軒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三皇子怎么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開弓沒有回頭箭,大不了就是同太子聯(lián)手,無論如何都會除掉您——”慕柯容唇角揚起,眼底沒有半分笑意。“我若是回去,自然也只能落得如同喪家犬一般!”
    “你準備怎么做?”周承軒恢復(fù)了鎮(zhèn)靜,沉聲道。
    慕柯容此時反而冷靜下來,坦然道:“自然是助您奪位,等您成功之時,別說世子之位,就連云南王的位置都要換人了。”
    起初周承軒還覺得慕柯容在大放厥詞,很快他便明白了慕柯容的意思。
    他愕然的看向慕柯容。
    慕柯容這是想要鼓動他造反么?
    “不行。”周承軒立刻拒絕道:“眼下我只是與太子和周承玨為敵,如果真的反了,連父皇都容不下我!”
    這樣得不償失的蠢事,他才不會做。
    周承軒的反應(yīng)也在慕柯容的意料之中,人還沒有被逼到絕境之時,自然難以下定決心。
    “六殿下,那就且看著罷。”慕柯容淡然一笑,語氣反而平緩下來。“您就等等看,等到您外家的事發(fā)酵、等到貴妃娘娘做過的事全都鬧出來,皇上還是不是對您疼愛如初。”
    周承軒的眸光徹底變得冰涼。
    “二郡王這是準備威脅我?”他厲聲道。
    兩人不歡而散。
    看著周承軒離開的背影,慕柯容唇角彎了彎。xしēωēй.coΜ
    很快他就會知道自己說的沒錯,還會找上自己要聯(lián)手。
    這是最后的機會。
    當周承玨找到自己時,姜知越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意外來。
    “我向來很是敬佩靖北侯,世子和秦世子亦是國之棟梁。”周承玨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語氣中也透著親近之意。“當初聽全軍覆沒,連你們都殉國的消息,著實心痛了好一段時日。”
    “幸而蒼天有眼,讓世子活著回來。”周承玨試探著著道:“這大抵是天意,讓您能替他們報仇雪恨。”
    姜知越聞言,面上亦是閃過悲痛之色。
    只是雙眸看起來仍舊沒有神采,治了許久,他的眼睛都沒有起色。也正是如此,周承玨正在肆無忌憚的觀察著他神色間微妙的變化,試圖找出破綻來。
    “不瞞三殿下,我始終覺得那場戰(zhàn)役有古怪,靖北侯領(lǐng)軍打仗已經(jīng)有二十多載,從未有此大敗!”姜知越四兩撥千斤,并不給周承玨透實底。“只恨我的眼睛瞎了,已是廢人一個,不能再返回北地尋找證據(jù)。”
    既是姜知越都覺得有問題,那說明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周承玨心中大定,引著姜知越回憶了當日許多的細節(jié),試圖從中找出些線索來。
    姜知越似是沒察覺到他的目的,提起當年的事,只是滿面的不甘和憤怒,幾次說到傷心處,姜知越險些拍案而起。還是周承玨勸他不可過于激動,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世子放心,既是我知道了這些,就定然會給死去的將士們一個交代,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周承玨道貌岸然的拍著胸脯保證。
    這真真是令人動容呢。
    姜知越自是流露出感激之色,連聲道謝。
    見他上了勾,周承玨故作不經(jīng)意道:“太子殿下的武功就是靖北侯教導(dǎo)的,與秦世子亦是自小一起長大。想來也在為這件事忙碌,你只管安心治病就是。”
    提起太子時,姜知越只語氣冷淡的應(yīng)了一聲,面上卻閃過一抹嘲諷。
    “還有太子妃的病情,你也不用太著急。”周承玨心里暗喜,繼續(xù)添油加醋道:“太醫(yī)們正在輪番診治,還有姜才人在一旁服侍,很快就能好的。”
    聽到妹妹的病情,姜知越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樣,問道:“三殿下,太子可還去太子妃殿中?”
    這話實則有些逾矩了,自己如何得知東宮的事?姜知越一定也知道,可他還是問了出來,顯然是沒有別的渠道得到消息,卻還心焦姜妙的病情,不得已才跟自己詢問。
    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竅,周承玨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換了有些遲疑的語氣。“我聽母后說過,該是去的罷。每日里姜才人代太子妃去坤正宮請安,倒是沒提過。”
    果然他的話音未落,姜知越原本輕輕擁著的暖爐的手驟然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嬈代太子妃去給皇后請安——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她也想取代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的態(tài)度也是縱容和默許的?
    姜知越的憤怒明顯外露了,只是周承玨佯裝不知,又安慰了他幾句,說了改日再來向他請教,便告辭離去。
    見他興致極高的離開,只見方才還是雙眼無神的姜知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卻見一雙清亮的眸子顯得人格外精神。
    而隔間里,一位藍衣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來人竟是周承庭的心腹,紀北南。
    “周承玨竟如此心急,不僅想斗倒三皇子,竟還想挑撥我和殿下的關(guān)系。”姜知越唇邊露出一抹冷笑,對紀北南道:“真真是有些貪心不足了。”
    紀北南深以為然,道:“他太自負了些,我會把他今日的話都帶給殿下。”
    不等姜知越說話,紀北南又笑道:“還沒恭喜世子眼睛復(fù)明,只是還要辛苦您,再偽裝上一段時日了。”
    姜知越笑著點點頭,道:“你告訴殿下,請他放心。不過我該謝的人可是明珠郡主,多虧了有小郡主,云南王派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藥。”
    如今阿嬈的身份東宮的心腹和近臣間已經(jīng)公開,他們在驚愕之余,也都決心替太子和郡主好好的保守這個秘密。
    慕靖淵請來的大夫低調(diào)的進入了安遠侯府替姜知越治眼,雖是視力暫時還未完全恢復(fù),除了讀寫仍然吃力,日常的生活已經(jīng)無礙。假以時日,他就能完全復(fù)明了。
    眼下他全力以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戳穿當年的陰謀,為靖北侯和枉死在戰(zhàn)場的將士們正名!
    只有做完了這件事,他才能把自己茍活的負罪感,稍稍減輕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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