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慕明珠的下落,慕柯容在來信中亦是含糊其辭,沒有說清楚。不過字里行間倒是透著成竹在胸的自信,確定慕明珠的回來是對他有利的。
周承軒一時也弄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是道:“慕明珠是慕柯明的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按理說慕柯容應(yīng)該不希望慕明珠回去才是,這其中定然有蹊蹺。”
安貴妃亦是陷入了沉思,慕柯容不可能自找麻煩。縱然一時慕明珠會感激他,可她怎么會不支持自己的親哥哥做世子?
“慕柯明倒是解釋了,只說慕明珠在外頭顛沛流離這些年,居無定所只怕傳出去會影響她郡主的名聲。”周承軒想起慕柯容信上的話,解釋道:“所以他想請外祖母幫忙,給慕明珠這些年的消失找個妥當(dāng)?shù)娜ヌ帯!?br/>
吳氏在江南一帶是有名的高門大族,若是說慕明珠暫得他們收留,也能說得過去。
“此時還是要謹(jǐn)慎。”安貴妃雖是心動,卻也沒有立刻就答應(yīng)下來。“告訴慕柯容,若是不想坦誠,就也別想得到咱們的幫忙。”
雖說慕柯容的解釋也算合情理,安貴妃卻仍然覺得有些不妥。
周承軒答應(yīng)下來,自行離開去安排這些事。
安貴妃也沒叫服侍的人進(jìn)來,自己再次陷入了沉思。
宜芝院。
阿嬈因腳腕有些腫脹,一日里都沒有再出門,干脆親自帶了呦呦一整日。
華燈初上時,阿嬈將吃飽喝足的呦呦哄睡后,也還沒用晚膳,預(yù)備等著太子回來一起用膳。
她百無聊賴的靠在軟榻上,隨手拿起了一本游記解悶,正是太子曾經(jīng)讓她幫忙批注的。阿嬈無意中翻到太子標(biāo)注的一處奇景,想起有一日正是太子“隨口”感慨,她脫口而出的接了話。
當(dāng)時覺得沒什么,此時阿嬈卻像是福至心靈般發(fā)現(xiàn)了什么,這一處就在云南邊界。她又忙翻了幾處太子“無意”間問過她的一些地名,有些就在云南,有的也在不遠(yuǎn)處。
莫非從那時起,太子就懷疑了她的身份,才故意試探了她?
有了這個想法后,阿嬈細(xì)細(xì)的把這本游記上有太子標(biāo)記的地方都看了,無一不是跟云南相關(guān)。
虧得她還以為自己一直把身份隱藏得很好!
“在想什么,這樣入神?”阿嬈一時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
是太子回來了。
周圍有服侍的人在,阿嬈沒提心中所想之事,畢竟她的身份在東宮還是個秘密。阿嬈笑盈盈的道:“妾身在想您什么時候回來”
“騙人的可不是好孩子。”周承庭戳破了阿嬈的謊言,俯下身輕輕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梁,挑眉道:“明明是盯著一本游記出神——”
阿嬈干笑兩聲,試圖掩飾過去。幸而太子沒在這上頭糾結(jié)太多,直接命人擺了飯。
她這會兒行動不便,太子干脆命人抬了張小炕桌放到了軟榻上,自己也側(cè)著身子半坐在軟榻旁,陪著阿嬈一起用晚膳。
看著太子一雙長腿放不開,只能曲起一半來,頗有些委屈,阿嬈不由加快了用飯的速度,想快些吃完。
“慢點用飯,別噎到。”周承庭見狀,不由出言道。“孤還得再添一碗,你先吃完也只等干等著。”
阿嬈這才放慢了速度,小口小口的喝完。
一時晚膳撤下去后,周承庭坐在一旁陪阿嬈說話,大有不走的架勢。樂文小說網(wǎng)
“殿下,您若是有公務(wù)就去忙罷。”阿嬈就要叫人把她的繡到一半的荷包拿過來,太子妃離宮的日子不遠(yuǎn)了,她能送太子妃的東西不多,便想趕著做個荷包,里頭放上寫太子妃能用上的秘藥。
誰知太子卻搖了搖頭,屏退了服侍的人后,忽然輕笑一聲道:“有件事想要向小郡主請教。”
阿嬈聽了他的話,神色頓時凝重起來。她知道,太子這是要問云南王府的事了。
“殿下請講。”
沉靜端莊的阿嬈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美,周承庭能想象到,她作為云南王最寵愛的小女兒,是何等的風(fēng)光,何等的尊榮,比現(xiàn)在作為他的妾室要強(qiáng)上百倍。
他想看到神采飛揚(yáng)的阿嬈。
“關(guān)于料理京中的事務(wù)……云南王更倚重哪位郡王?”周承庭問道。
雖是太子說得隱晦,可阿嬈頓時便想起了在京郊她自曝身份的雨夜。慕柯容、慕柯明鬼祟的出現(xiàn),若是他們在京中沒有自己的勢力,阿嬈是不信的。
“慕柯明。”阿嬈略略低頭,不過片刻,她就抬眸篤定的道。
“正是因為慕柯明出身不如慕柯容,故此慕柯明辦事更加低調(diào)穩(wěn)重,不過論起陰謀詭計來,倒是玩不過慕柯容的。”阿嬈補(bǔ)充道:“您或許也清楚,上位者喜歡聰明人,卻不喜歡自作聰明之人。”
阿嬈猜到可能是慕柯容意圖跟周承軒勾結(jié),太子殿下才有此一問。
周承庭微微頷首。
他留意到阿嬈稱呼慕柯明、慕柯容都是直呼其名,按理說,阿嬈既是當(dāng)著自己的面承認(rèn)了她就是慕明珠,就不會避諱叫慕柯明“大哥”才是。
“你回答了孤一個問題,那么孤也準(zhǔn)你問孤一個問題。”周承庭聽完后,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反而問起了阿嬈。“什么都可以。”
阿嬈起初還以為太子是玩笑之語,果真見周承庭一本正經(jīng)的等她問話,先是想問何時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當(dāng)看到太子灼灼的目光時,阿嬈心中一動。
“安貴妃曾跟妾身說,皇上要直接給您指一個太子嬪。”阿嬈咬了咬下唇,猶豫片刻后,干脆大大方方的道:“這件事應(yīng)該是真的罷?”
周承庭聞言,終于松了口氣。
“是。”周承庭坦然道:“周承玨、周承軒都要迎娶側(cè)妃,皇上當(dāng)然也不會放過孤。”
阿嬈聽罷,說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像是頭頂懸著的那柄刀終于落下,又像是胸口處塞了一團(tuán)濕淋淋的棉花,讓她無法喘氣。
“孤答應(yīng)了。”還沒等阿嬈理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聽太子殿下突然出聲道:“孤說,太子妃病了,孤實在是沒有心情。孤答應(yīng)了皇上,等到太子妃病好后,就操辦娶太子嬪的事。”
哦……阿嬈早就有所準(zhǔn)備,她木然的想著,有太子嬪是遲早的事,等到太子妃病好——
病好?
阿嬈恍惚了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太子話中的意思。太子妃可是要假死離開宮中的,太子這么說,就是拒絕了娶太子嬪——只是暫時誰都不知道,只怕還都以為太子松了口。
“所以你手里的東西,可以交給孤看看了罷?”周承庭眼角眉梢都是促狹的笑意。
原來方才太子是故意說話大喘氣逗她!
阿嬈明明覺得自己應(yīng)該生氣,可對上太子盛滿溫柔笑意的眸子,阿嬈心里那點子火氣早就被熄滅了。
“什么東西?”雖說阿嬈已經(jīng)猜到太子要的是什么東西,可她就佯裝不知,總不能事事都被太子看穿了呀。
她不回答,太子也不生氣,他從繡墩上起身,就朝著阿嬈欺身壓了過來。
這還沒到就寢的時候……阿嬈紅了臉想躲,太子卻沒容她拒絕,將她牢牢的固定在自己懷中,然后……越過了她,取出了她身后墻上的暗格。
里頭整整齊齊疊著一張信箋。
“殿下,您怎么知道……”阿嬈想要搶回來,卻欲言又止道:“這東西——”
周承庭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信箋,揚(yáng)眉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拿出來?”
“總覺得一旦用了這法子,娘娘就再也沒有退路了。”阿嬈嘆了口氣,道:“或許還能有別的法子……”
周承庭卻是搖了搖頭:“阿妙只會感謝你。”
阿嬈默然。
這張方子能幫娘娘順利離開宮中,只是娘娘要吃點苦頭了。
“想不想出門去散散心?”周承庭見阿嬈有些落落寡歡,不由出言道:“過兩日,等你的扭傷好了,孤帶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阿嬈下意識的想要回絕,可見太子興致勃勃的樣子,又不好直接拒絕。
“你放心,孤自有辦法安排好。”周承庭許諾道:“名正言順讓你出宮。”
既是如此,阿嬈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可她心里仍是有些好奇,太子以什么名義把她帶出去?
云南王府。
慕柯容收到周承軒的回信后,面色陰晴不定的盯著那張薄薄的信箋。
他倒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對他絕對有利無害的事情,竟也都不肯幫忙,還要自己把一切都說清楚。這事如何說得清楚?
劉玉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慕柯容的神色。
一切看似進(jìn)展都極為順利,王爺信任了二郡王,把尋找明珠郡主之事全權(quán)交付給了二郡王處理。而二郡王把人已經(jīng)安排好,他親自去見過了,竟真的跟畫像上的人有七八分相像。似乎是用了易容之術(shù),否則他不信世上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這些日子,二郡王正在極力搜尋一些曾在明珠郡主身邊服侍過的人,讓他們說出明珠郡主的習(xí)慣和愛好,還讓蘭馨、蘭雅郡主去找蘭月郡主套近乎,借機(jī)聊起明珠郡主。
即便不大相像也沒什么,畢竟明珠郡主離開時還是個小姑娘,性子都還沒定下來。七年多了,她性情大有不同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身處其中,卻也愈發(fā)膽戰(zhàn)心驚。不知回來能不能把張側(cè)妃、大郡王、蘭月郡主給瞞過去……
這可是欺上瞞下的大罪,一旦被王爺發(fā)現(xiàn),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給周承軒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