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新同事。”人事部曾靜帶著新入職的同事在各部門認臉。這一批入職的有十來人，有一半是業務部的。
    徐露葵看著這些和自己一般新鮮的面孔，在眾人面前有條不紊地做自我介紹。她也照葫蘆畫瓢，末了，加上一句“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曾靜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們以后都是各部門的工作先鋒，加入這個大集體都是緣分。從今天開始，我希望各位同仁同公司一起，共同努力，一起創造新的輝煌。”
    “隆重介紹下，這是咱們業務部的主帥許老師。”曾靜敲開一間辦公室的門，和許文嶠簡單說明來意后，便向眾人招呼。許文嶠許是習慣了她的說辭，只略點點頭。
    等走完過場，坐到業務部門的工位上，大半個上午就沒了。一間不大的辦公室已坐好6個人，加上新來的，工位坐得滿滿當當。
    徐露葵環視一周，大家都在工位上努力工作，不是在和客戶講電話，就是對著電腦寫著什么。
    她打開電腦，文件夾里有留存的檔案。她逐一打開看完，猜測是前一任電腦使用者留下的和客戶的往來溝通記錄，有大部分不了了之，還有少數有成交。
    上份工作雖說要和客戶打交道，卻不屬于業務部，她只參與后期服務。這次卻是直面客戶，從前期開發到后期付款，她都需要一并跟進，甚至付款后的服務質量，她也需要維護。
    徐露葵心里沒底。不過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她決定先做段時間再說。
    許是上面吩咐，下午上班不久，新同事都收到手冊一本，主要是業務部門職責明細和細分介紹，還有面對客戶經常會發生的問題匯總等，徐露葵仔仔細細翻閱了一遍。接下來兩天會有培訓，據說重要內容都會針對手冊來。
    入職培訓最開始由行政部門打頭。曾靜看年齡有三十出頭，穿一身淺灰色西服套裝，臉上妝容干凈清透。她很會活躍氣氛，會議室里笑聲不斷。
    “咱們行政部是給大家做好后勤，鞏固大后方的，就好比戰時，勇士們在前線沖鋒陷陣，我們就是在后面負責飯食的伙夫，除了維持基本生活，還會努力創造條件，改善戰友們的生活水準。在公司，平時一應聚餐、集體生日會、唱k、團建等等福利活動都會由行政部主導。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議可以調節帶動辦公室氛圍的，也歡迎集思廣益。”
    眾人還沒來得及從歡呼聲中回過神，曾靜話鋒一轉。
    “公司發展依賴各部門一起同心協力。行政部頒發的公司章程和準則，也希望大家能嚴格遵守。”曾靜把一些重要細則安排拉滿幻燈片，從日常考勤到休假，有條不紊。
    再溫馨的氛圍都是外衣，一切都圍繞著產出量身定制。徐露葵經受過社會的毒打，她已放棄幻想。不過她也不得不佩服曾靜的處事方式，寥寥幾句話就達到目的，態度還顯而易見的富有溫情。
    和曾靜的熱絡相比，許文嶠給人的感覺非常疏離。
    正式開講前，他站在會議室講臺前，低頭翻幻燈片，底下有人竊竊私語，他置若罔聞。
    “聽說他非常嚴厲，經常把人罵哭，大家背后都叫他‘大惡人’。”
    ”不會吧？看著不像啊！”
    “我有個學姐在這里上班，她和我說的誒。”
    “這樣啊，那我以后不是要特別小心，怕怕。”
    聽話的人拍拍胸口，又被傳八卦的安慰，“怕啥，反正大不了不干就是嘍，又不是只有這一家公司。我給你說的，你不要說出去啊，自己知道就行，要不影響不好。”
    前排兩人小聲聊天，斷斷續續傳到徐露葵的耳朵。
    她們也是才入職的，已經是可以共享八卦的情誼，徐露葵對這種社交達人分外羨慕。她慢熱，要對一個人很熟悉以后，才會把對方劃到自己的勢力范圍。
    聽到她們的談話內容，徐露葵一陣心虛。昨天入職她就認出許文嶠，面試出糗的情景歷歷在目。這樣的她是怎么被選中的呢？
    許文嶠當時的表情透露著不滿和不適。不能想，再想下去，她恨不能化身橡皮擦，跑到許文嶠腦袋里擦一擦，把那段記憶盡數抹除。
    開了幾分鐘小差，講課正式開始，徐露葵才回過神。
    她偷偷抬眼望一下許文嶠，又迅速低下頭。多虧自己明智，選了最后一排的位子。若是坐在前排，必定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今天的業務板塊培訓內容非常重要，請大家務必重視，培訓結束后會有考核。”
    有膽子大的哀嚎一聲。
    “怎么？有意見？”許文嶠寒聲問，面無表情。
    頃刻間，會議室鴉雀無聲。他視線掃過眾人，注意力重回到講臺。
    “我們有些新同事以前是教育行業的，這很好。以前的工作經驗肯定對工作順利開展有幫助；還有一些是從其它行業跨行的，基礎相對弱一些，這些也無妨，多花時間心思，一樣可以做得很好。不論是哪一種情況，我希望你們到了尚威后，都能嚴格要求自己。如果有人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我勸你趁早打消念頭。業務部門需要業績說話，虛頭巴腦的東西在這里沒用。要時刻謹記以客戶為先，做人做事對得起公司，對得起客戶，更要對得起自己……”
    徐露葵邊聽許文嶠講，邊在本子上奮筆疾書。課間休息，前面兩人又開始八卦。
    “怎么樣？我學姐說的沒錯吧？看他那個樣子，趾高氣昂的，兇巴巴。我都懷疑他不會笑，整節課也不見一絲笑臉。明明看著年紀不大，講話老氣橫秋。”
    “冰山美人誒，看他的臉我覺得一切都可以忍受。”
    “嘔，得了吧，天天對著這么一座冰山，誰受得了。”
    聽到“冰山美人”的形容，徐露葵憋了很久才沒笑出聲。
    “美人”一詞給人的感覺過于娘氣嬌小，許文嶠身材挺拔，和嬌小不搭邊。皮相是美的，徐露葵無端想到一個成語面如冠玉，或可放到許文嶠身上一用。
    腦瓜子走神，眼神便也不聽使喚，不知不覺視線像粘住，定在許文嶠臉上良久。直到許文嶠回看過來，徐璐葵才驚覺，臉刷一下通紅，頭差點埋進筆記本里。
    “市面上有一種說法，教育行業的客戶最容易爭取，成交率最高，因為所有家長都愿意為孩子花錢，都舍得為孩子花錢。事實真的如此嗎？我們用數據來說話。”
    許文嶠展示的幻燈片上，翔實的折線圖列明近五年來尚威獲客量和實際成交率的對比。
    “這還只是我們一家公司的。我也分析了整個市區同行業龍頭企業，形勢大差不離，他們的數據在某些時間節點會好看一些，當然每年的營銷成本也非常高昂，這點我們短時間內無法比肩。”
    看來每個行業都有各自的難點和痛點。徐璐葵不敢掉以輕心，她和客戶打交道的經驗匱乏，上份工作都建立在前人鋪好的地基上。
    要從零打造屬于自己的客戶群，她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考核怎么進行？會不會很嚴苛？如果沒過會被刷下來么？
    越想越緊張，徐露葵再也無心關注同事們的閑聊，一顆心都沉浸在講課內容上。
    許文嶠準備的內容及其扎實，除開手冊上的內容，他額外做了很多補充。
    “這本手冊我要求業務部門的同事做到滾瓜亂熟，這些都是經過多次實戰后的寶貴經驗，很有借鑒意義。你們以后遇到的客戶形形色色都有，不同的客戶，有不同的應對策略。我在ppt上添加的內容是拔高一個層次的，各位可以根據自身情況，選擇性參考。”
    徐露葵甩甩手腕，許久不長時間用筆寫字，今天記了一下午筆記，右手酸脹。她把手機放在餐桌上，音量外放，不時用左手揉捏右手手指。
    陳秀禾說她們這次來會多住幾天，酒店就安排在小區附近，下午可以提前過來幫忙燒晚飯，“你們回來可以吃現成的。”
    “媽，不用那么麻煩。我們現在住的房子有兩間房，你和爸可以住一間，沒必要住酒店。”
    “到時再看，我們年紀大了，想自由點。再說你和小俞又沒結婚，我們住過去不像樣。”
    徐露葵知道電話里勸說無用，也就按下不說。
    她喜滋滋的，有好幾個月沒看到爸媽，上次見面還是過年回家。雖然隔三差五視頻電話，可那究竟不一樣。面對面，母女倆親親熱熱地處一起，說點家常話，哪里是隔著屏幕可以比擬的。
    畢業后她執意來蓉城，和父母鬧翻，最后還是陳秀禾心軟，隔了幾個月給她打電話。電話接起，兩邊起先都沒人說話，徐露葵受不住，喊了一聲“媽媽”，眼淚就流了下來。自此，倆人和好如初。
    徐露葵點了一份外賣，打開攜程，盤算著要帶父母去游覽的景點。她和俞維出去玩都是租車，俞維開，她在一旁負責說話解悶，不停吃零嘴。她吃一份，也不忘往俞維嘴里塞一份。
    得和俞維說說五一假期安排，提前做好攻略，不至于慌慌張張。她想俞維能在父母面前有個好印象，不是說旅游途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行，他父母指望不上，他總得好好表現。
    今晚就說，還有十多天就五一了。抱著這樣的念頭，徐露葵等了一晚上，直到睡覺，俞維都沒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