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強比岳曉芳先一步回頭，眼神中帶著警惕。
    這也是職業習慣。
    轉過身才發現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模樣看著很拘謹，疏落泛黃的頭發扎著，臉色一片蠟黃。
    岳曉芳看著對方，眼神有些恍惚。
    過了會才猶猶豫豫地喊了聲，“郭雪？”
    不怪她一下子沒認出來，實在是現在的郭雪和記憶力那個人差的太多。
    現在兩個人站在一起，說相差十來歲也有人信。
    郭雪拽著衣角，沒了當初快人快語的直爽。
    女人艷羨地看著岳曉芳，“曉芳你的變化可真大，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了。”
    其實岳曉芳也差點沒認出來郭雪，但這話要是說出來難免尷尬，岳曉芳只得朝她笑了笑。
    “好久沒見了，你最近怎么樣？”
    郭雪咬著下唇，心里的種種酸楚翻涌上來。
    讓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郭雪不知道自己怎么變成這樣的，明明當年兩個人的境況是完全顛倒的。
    岳曉芳被那家人磋磨，后來被娘家救回來，在大葉村受盡白眼。
    自己那時候生了個兒子，在婆家腰桿挺直，丈夫也待她挺好。
    可眼下為什么兩人卻一個天一個地？
    岳曉芳的公司越做越大，本地電視臺經常能看到關于這家公司的報道。
    而自己的丈夫卻和別的女人勾三搭四，一開始還背著她，后面撕破臉卻肆無忌憚。
    她仗著有理天天鬧騰，一開始婆婆和公公也訓斥兒子，到后面也累了，讓她閉嘴好好過安生日子。
    兒子漸漸長大，卻半點看不到他的好，反倒站在他爸那邊。
    有次郭雪聽到兒子和朋友打電話，提到她的口吻很輕蔑。
    說她一天到晚閑在家里沒事干，就知道吵架。
    郭雪不由得震驚了，想到一直以來對兒子的呵護和付出，又氣又難受，忍不住站出來質問。
    兒子反倒振振有詞，“本來就是，你一天到晚在家里又不賺錢，有什么出息？”
    那一瞬間郭雪腦子里的弦終于繃斷了。
    她哭嚷著自己為家里付出了多少，為了這個小崽子忍辱負重地在這個婚姻里，他卻半點不知感恩。
    兒子更絕，張口就是一句我又沒讓你忍，你就是害怕離了婚以后，我爸不給你錢花，你怕餓死，別拿我當借口。
    想到這里，郭雪眼中不由得沁出淚。
    這段日子她已經渾渾噩噩很久了，反正婆家沒人理她，娘家也嫌她丟人。
    丈夫連和她說話都不樂意，兒子也嫌棄。
    郭雪只能出來走走，莫名地走到岳家附近，又看到了岳曉芳。
    可當岳曉芳問起她的近況后，郭雪滿肚子的委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后硬生生地抬起臉，擠出一個笑容。
    “啊，我現在就那樣，反正還可以吧，當然比你是比不了，但也還可以。”
    想到幾年前兩個人已差距很大，那時候她還想著至少自己有個家庭，而岳曉芳還孤身一人。
    現在回想起來是多么可笑。
    看著郭雪強顏歡笑的樣子，岳曉芳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她更明白，維持體面是成年人的最后一道防線。
    因而她只是點點頭，帶著微笑。
    “那就好，我從小就覺得你特別能干，人也聰明，肯定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借你吉言啦。”郭雪強忍著眼淚，轉身離開。
    淚眼朦朧中，冬日暖陽的光線似乎格外刺眼。
    她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岳曉芳。
    這個兒時的好友身上仿佛鍍了一層光暈，看著格外耀眼。
    這一瞬間郭雪忽然下定決心。
    曉芳說得對，她自小干活也麻利，人也不傻。
    有手有腳還有未來幾十年的光景，何必和那個男人耗下去呢？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