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沒有這回事, 您怎么會這么想?”
劉姐一時拿不準費霓話的真假,“這么熱的天,你干嘛穿這么高領子的襯衫?”
費霓心里怨方穆揚,可當著劉姐的面, 只好說:“做了衣服總不能一直放在柜子里。”
劉姐并不信服費霓的解釋, “你以前都來浴室, 最近怎么在家里洗了?”
這些問題要是擱別人問, 多少有些過界了, 費霓未必會回答。可劉姐的熱情關心往往就建立在過界上,要是吃飯時接受了劉姐飯盒里的紅燒肉, 家里烙餅用了劉姐送的豬油,結婚時拿了劉姐搞的豬下水, 就必須得接受劉姐好心的詢問。費霓雖然沒領受劉姐那些好東西,但也不好拒絕劉姐的提問。因為劉姐經常要把紅燒肉分享給她,雖然她沒要,后來還要介紹方穆揚去肉聯廠工作。
費霓沒想到劉姐是因為這個誤會的,不得不解釋道:“我們暫住在公婆家里,那兒洗澡比較方便。”
劉姐一聽就知道費霓公婆的房子很不錯, 曾經分到她們車間鍛煉的馮琳見天兒散發優越感,也得在廠里洗澡。
劉姐想什么就說什么:“小方他爸媽是干什么的, 分這么好房子?”
費霓想了想說,小方的父親目前還在等待安排工作, 小方的母親在學校當老師。
“我有一親戚教中學, 到現在也就分了一間小房, 小方媽是教大學的吧。”
費霓說是。
“那多好,可以天天在家洗澡。怎么之前沒聽你說過?”
“我們也是暫時住在公婆家里,過些日子就搬出去了。”
“干嘛搬出去?長住, 別人也說不出閑話來。章程是章程,人情是人情。”
劉姐知道費霓的哥哥也在制帽廠工作,還沒分著房子,費霓換的房子八成她哥在住。她猜費霓是怕別人說她分了房子不住,才說暫時住在公婆家,那意思是她換的房她以后還得去住。其實真不去住,別人也不能把已經分給她的房子要回來,一來她已經把房子給換出去了,跟她換房的還是別的單位的;二來她哥也沒分到房子。
劉姐作為知情人,自然不能任由謠言蔓延,就把費霓暫住在公婆家的事兒說了。
可還有人不信:“可我聽說大學里的老師住筒子樓的也多的是。這事兒有兩種可能,一是小費她公婆估計不是一般的老師,分到的房子真能天天洗熱水澡;二是小費面皮薄,沒說實話。”
“照你這么說,小費非得去醫院開個驗傷報告,你們才肯信了。”
劉姐也不是完全相信費霓的話,倒不是不信她公婆有這么好的房子,而是因為她這幾天捂得嚴嚴實實的。劉姐出了個主意,她對廠工會的袁紅香說:“紅香,這不中秋節快要到了嘛,你們工會不是要到職工家里慰問嗎?把小費也列名單里邊。去她家里看看,看看她家家庭關系怎么樣,要是小費真被欺負了,我們也好出面為她討個公道。小費這些年在廠里勤勤懇懇,一次都沒遲到過,誰有個困難讓她幫忙代個班只要條件允許她也沒拒絕過。評優秀職工回回沒她的份兒,你要說每次有更優秀的我們也能理解,可你們不該去慰問慰問她嗎?我作為小費的直屬領導,到時候,跟你們一塊兒去。”
話說到這兒,袁紅香就不好說別的了。
大家都覺得這個辦法好,家訪的同時順便也能摸摸底。
禮拜六,劉姐把明天要去費霓家慰問的事情傳達給了費霓。
費霓第一反應是:“還是去別人家慰問吧,我不夠資格。”費霓既沒為制帽廠做出特殊貢獻,也沒有特殊困難,按理說慰問名單不該有她。
劉姐說:“你怎么不夠格?這幾年,你在廠里一直勤勤懇懇,大家都看在眼里。”
費霓填了她父母的地址。
劉姐看了地址問:“你公婆住這里?”
“我之前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只是暫住在公婆家。”
“你的優秀你父母已經知道了,也應該讓你公婆了解一下。放心,我會跟工會的人說清楚你是暫住在公婆家的。你換房的事沒人會說三道四。”
費霓自然不能攔著劉姐來公婆家慰問。
禮拜六的晚飯,方穆揚還是沒回來吃,飯桌上只有費霓和她的公婆。
有人送了老方的朋友一只云南火腿,朋友將火腿切了分送給人,老方也得了一份,他又讓楊阿姨把送來的火腿分成兩份,一份自己吃,一份留給親家。
飯間,老方感嘆:“穆揚最近怎么老加班?”
費霓也覺得老加班不是個事兒,她發現方穆揚加班回來還要煮掛面當夜宵,想來還是加班還是很累的。書稿沒整理完,她又沒法問她公公什么時候能找到和畫報相當的工作,只好保持沉默。
一頓飯吃到尾聲,老方打開電視機看新聞。電視機票是方穆揚搞到的,買電視機的錢是老方出的。自從有了電視機,到了點兒,老方就準時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新聞。
在新聞正式播報前,費霓把工會要來自己家慰問的事兒跟公婆說了。
老方照例表示歡迎,穆老師問:“還需要備飯嗎?”
費霓忙說:“不需要,來一會兒就走了。”
方穆揚十點鐘才回家,費霓見他回來,微微點了點頭,就去了廚房,把晚飯剩的幾片火腿切了丁,剝了豌豆,開火炒飯。方穆揚也跟著進了廚房,在臥室之外的地方,他還是頗有分寸的,他并不和費霓肢體接觸,在飯廳拉了張椅子旁觀費霓炒飯。
“我今天怎么這樣有口福?還勞你親自為我下廚?”
“誰說是給你做的?”
“你最近口味這么清淡,哪能吃得下這個?我都以為你要吃素了。其實,我也愿意你開開葷。”
一語雙關。
“你可別貧了,最近你怎么這么忙?”
“你猜一猜。”
“我懶得猜。”費霓盛了炒飯,端到方穆揚面前,又給他拿了個勺子,“趕快吃吧。”
方穆揚舀了一勺飯送到費霓嘴邊,“你也嘗嘗你的手藝,我就沒吃過這么好的炒飯。”
費霓說:“這火腿是不錯。”
趁著費霓說話的功夫,方穆揚把炒飯送進了費霓的嘴里,“你倒是謙虛。”
“煩人!”費霓去拍方穆揚的手,“我剛才刷牙了。”不過她自己做的炒飯確實很不錯,比以往做的都好。
“為了賠罪,我一會兒再幫你刷一遍。”
“你快點兒吃吧。”費霓給方穆揚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起身就要走。
“又急著去給老頭子整理手稿?他的手稿對你就這么有吸引力?”
“你不也說爸寫的東西很有意思嗎?”
方穆揚笑:“越是有意思越是得慢慢品,你這么著急反而會喪失了樂趣。”
老方正準備到飯廳倒水,一只腳還沒踏進去,就聽到了逆子和兒媳的對話。沒想到逆子雖沒什么學術素養,也能意識到自己學問的好處。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聽逆子在表達對兒媳給自己整理手稿的不滿。他沒想到因自己手稿吸引力過大,竟引發了逆子和兒媳的矛盾。他作為手稿的作者,或許應該勸一勸。但貿然進去,好像自己在偷聽逆子談話,于是沒進去就退回了書房,關書房門的聲音也很輕,好像生怕別人知道他出來過。
這番關于手稿的爭論并沒持續到臥室。
為了能讓費霓能在未來的房子洗澡,方穆揚把手頭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他買了拆舊的小鍋爐,給費霓砌了一個小浴池。畫室還完全沒裝修,房東允許他在畫室開天窗,只要他離開時能把房子恢復原狀,畫室裝修的錢他準備先從費霓這里支取一部分。這個裝修順序方穆揚有自己的考慮,如果他先裝畫室,費霓就會說在廠里洗澡不也可以嗎,沒必要花錢買鍋爐。但他如果裝完了鍋爐卻沒弄畫室,費霓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會給他一筆錢。費霓對生活舒適度遠不如對事業在意,不管是他的事業還是自己的事業。
方穆揚因為裝修的事情也很累,但他不像費霓,累了就想睡覺,反而想做點兒什么放松一下。
十一點到了,費霓還在整理書稿。
“咱們不是說好,今天十一點之前你就睡覺嗎?”
費霓知道方穆揚的潛臺詞,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明天,我們廠工會要來咱們家慰問。”
“來就來吧,需不需要我也在家里陪你等著?”
“你知道為什么要來咱家慰問嗎?”
“因為你優秀唄。”
“根本不是因為這個。”
方穆揚笑:“那是因為什么?”
費霓的嘴唇張張合合,最終還是說出了她的猜想:“我們廠里的同事懷疑你打了我。”
不只是劉姐懷疑她跟方穆揚發生了沖突被打了,否則工會不會專程來她家里慰問。她也不能把衣服脫了自證,她不愿這樣自證,也不能這樣自證,因為她身上確實有別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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