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 你怎么不開心?”
秦晗不知道怎么說,只能悶悶回答:“沒有, 我該回家了。”
張郁青看著她, 總覺得秦晗今天情緒不太對。
但他沒多問。
小女孩么,總有些自己的心事的。
問多了不好,顯得他婆婆媽媽。
對面的女人吃完手里的西瓜, 擦了擦唇角, 站起來:“我也該走啦,下次再來看你,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給我打電話。”
張郁青淡淡應(yīng)了一聲:“嗯。”
“小姑娘, 你家住哪邊?”
女人看了秦晗一眼, 又看了看外面, 語氣很熟稔, “今天真是熱啊, 送你吧,免得中暑。”
因為這句話,秦晗忽然有點(diǎn)良心難安。
覺得自己太過狹隘。
但秦晗不懂, 自己為什么徒然狹隘。
張郁青幫秦晗收好她的書, 幫她做了決定:“送我們家小姑娘一程吧, 她看著有點(diǎn)蔫, 可能太熱了。”
“交給我吧, 保證把人送到家。”
女人拍了拍張郁青的肩膀, 回過頭,把手伸到秦晗面前, 做了個十分簡介干練的自我介紹,“杜織。”
秦晗沒理清她和張郁青的關(guān)系, 蔫巴巴地握了握杜織的手, 介紹著:“我叫秦晗,秦始皇的秦,日含的晗,天將明的意思。”
她像在背書,一點(diǎn)感情也沒有。
秦晗跟著杜織上了車,沉默著給自己扣上安全帶。
張郁青敲了敲車窗,杜織把車窗按下來:“什么事兒?”
張郁青看向秦晗,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到家說一聲。”
杜織大笑:“真能操心啊,一會兒我就去把她賣掉。”
“人民教師呢,說話注意點(diǎn)。”
張郁青笑著回了杜織的話,然后又看向秦晗,“記住沒?到家打電話。”
秦晗點(diǎn)點(diǎn)頭。
秦晗家非常注意安全問題,家里司機(jī)不在時,秦晗打車的次數(shù)都不多,因為秦母說過,坐公交車更安全一些。
可但現(xiàn)在,她主動坐上了一個陌生女人的車。
秦晗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弄明白杜織和張郁青的關(guān)系。
這種想法讓她燃起一身孤勇。
車?yán)镉幸环N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其實(shí)杜織是那種讓人看著很舒服的知性女人。
可她和張郁青到底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呢?
車子開出遙南斜街,秦晗也沒想好怎么開口,只能安靜又別扭地坐在人家車?yán)铩?br/>
憋了半天,也只是憋出一句:“謝謝你送我。”
杜織卻忽然問:“小秦晗,你喜歡張郁青?”
秦晗的臉?biāo)查g紅了,抿了抿唇?jīng)]吭聲。
“那小子是招人喜歡,大學(xué)時候有不少女生追他,不過他忙得要死,沒空理。”
杜織應(yīng)該是認(rèn)識張郁青很久了,字里行間帶著一種對他的了解,秦晗忽然鼓起勇氣:“那你呢?”
“我什么?”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去秦晗家的方向剛好頂著落日。
陽光晃眼,杜織隨手摸起墨鏡,動作一頓,趁著紅綠燈轉(zhuǎn)身,把墨鏡扣在了秦晗臉上。
忽然接收到陌生人的善意,秦晗要出口的話也卡住了,半天才嘟囔著問:“你是不是......也追過他?”
杜織大笑著說:“怎么可能。”
秦晗聽見杜織這么說時,整個人都很緊張。
她的背繃得直直的,生怕杜織下一句出口會是“是他追的我”。
然而沒有。
杜織又翻出一個太陽鏡,給自己戴上:“我看著那么年輕嗎?我可是他的老師。”
秦晗愣了愣:“老師?”
“對啊,大學(xué)老師。”
在秦晗回張郁青店里之前,杜織就知道秦晗的存在了。
張郁青桌上有一本詩集,杜織問是誰的,張郁青說是妹妹的。
當(dāng)時杜織很詫異:“丹丹現(xiàn)在能看懂詩集了?”
張郁青搖頭:“不是丹丹,一個小姑娘,今年才剛高考完。”
可能是因為杜織戴上了墨鏡。
也可能是因為秦晗剛走出校園,對老師有種天然的畏懼。
這會兒秦晗再看杜織,突然就不敢再亂說話了。
杜織倒是很隨和:“聽說你剛高考完,通知書下來了吧?什么大學(xué)?”
“師范大學(xué)。”說完,秦晗忽然覺得不對。
張郁青是師范大學(xué)的學(xué)生。
杜織是他的大學(xué)老師。
那杜織不就是師范大學(xué)的老師嗎?!
“這樣啊。”
杜織掃了秦晗一眼,忽然笑了,故意說,“放心,我不會是你的老師,但可能會是你的院長。”
秦晗瞬間正襟危坐,不敢再說話了。
還是杜織打破了車?yán)锏某聊骸跋肼犅爮堄羟嗟氖聠幔俊?br/>
秦晗不敢說話,想了想,還是遵從本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是我見過的最自律的學(xué)生了。”杜織帶著些嘆息的口吻說。
那時候張郁青才大一,能進(jìn)師大的哪個不是成績優(yōu)異的,但張郁青不止成績優(yōu)異,他身上有種少年不該有的成熟。
軍訓(xùn)之后,杜織找到張郁青,跟他說:“張郁青你給我當(dāng)班長得了,幫我管管這幫剛?cè)雽W(xué)的小猴崽子。”
那會兒杜織是真的頭疼。
剛?cè)氪髮W(xué)的學(xué)生最難管了,一個個像脫韁的野馬,覺得世界都是他們的。
杜織笑著問:“你猜他怎么說?”
秦晗搖搖頭。
其實(shí)她心里是有些設(shè)想的。
她想,張郁青哪怕回絕,一定也是笑著的。
但杜織說:“他還挺不耐煩,直接和我說,老師你找別人吧,我沒空。”
秦晗感到意外。
她忽然意識到,也許那時候的張郁青,是她所不熟悉的張郁青。
“后來我才知道,他有5份不同的兼職。”
每天放學(xué)后的時間、周末、甚至早晨4點(diǎn)到8點(diǎn)這段時間,張郁青都排滿了兼職。
很神奇,就他那么忙,期末考試的總成績?nèi)匀皇前嗬锏谝幻?br/>
杜織看了秦晗一眼:“可惜他大一上完就退學(xué)了,我做為他的老師,一直覺得遺憾,真的很遺憾。”
是很遺憾啊。
秦晗戴著杜織的墨鏡,所有景象在她眼里都變成了淡淡的茶色,她就在這座茶色的城市里,替張郁青感到可惜。
紅燈還沒過去,杜織一只手扶著方向盤,空出一只手伸向后座,拿起一個小型攝像機(jī),丟給秦晗。
“里面有我給他們班拍的視頻,你可以看,張郁青只參加過那一次集體活動。”
秦晗準(zhǔn)備打開,杜織又笑著按住她的手,問她:“我是不是不該給你看呢?”
秦晗不明所以。
“這小子長得就夠出挑的了,我給他拍得還挺帥,你看完怕是要陷得更深了。小秦晗,你做好準(zhǔn)備沒?”
秦晗幾乎毫不猶豫,打開攝像機(jī)。
視頻里出現(xiàn)一群穿著白色運(yùn)動服的男男女女,秦晗握著攝像機(jī)的手指緊了緊。
好像時空穿梭,回到了她初中時那個夏天。
張郁青出現(xiàn)在視頻里時,秦晗忽然愣住。
他穿著整套的白色運(yùn)動服,手里拿著手機(jī),站在明晃晃的陽光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有同學(xué)叫他:“青啊,好不容易參加一次集體活動,還顧著兼職呢?別翻譯文件了,過來玩啊!”
“就是!春游哎!春宵一刻值千金!”
“滾你媽,你穿著班服能不能別說話這么騷?”
“那你罵人就是給班級爭光了?”
“臥槽我什么時候這么說了!”
在周圍的吵鬧中,張郁青把手里的手機(jī)放回褲子口袋,笑著應(yīng)了一聲:“走吧。”
有人在嚷嚷:“這箭做手腳了吧,怎么投都不進(jìn)啊。”
又有人回他:“別說投不進(jìn),好丟臉,沒看杜老師錄著呢?”
“我來。”
張郁青的白色運(yùn)動服袖子卷在手臂上,他揚(yáng)起頭,露出一張明媚笑著的臉。
同學(xué)把箭遞給張郁青:“你來也進(jìn)不去!”
張郁青笑了笑,沒說話。
目光里卻流露出極自信的光芒。
箭尾是淺色羽毛,他握著箭,幾乎沒怎么瞄準(zhǔn),動作舒展地把箭投擲出去。
這一幕秦晗太過熟悉。
不僅熟悉,還念念不忘很多年。
箭落進(jìn)木桶里,有人喝彩,有人吹口哨。
張郁青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笑得張揚(yáng):“隨便扔扔。”
那時候的張郁青身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
原來張郁青不是小哥哥的同學(xué)。
他就是那個,很多年前的盛夏里,驚艷她的人。
杜織把秦晗送到家樓下,秦晗呆呆地站在樓門前,不知道站了多久,手機(jī)忽然響了。
秦晗接起電話,聽見張郁青笑著調(diào)侃她:“小姑娘,怎么還學(xué)會說話不算數(shù)了?”
聽見張郁青的聲音,她才回過神。
夜色暗淡,萬家燈火,秦晗忽然有一種沖動。
她想告訴他。
她說她以后會一直陪著他,可張郁青沒信,還說她是小屁孩。
那如果她說喜歡他呢?
秦晗突然說:“張郁青,明天見面時,我有話對你說。”
“先說說你到?jīng)]到家?”
“到了。”
張郁青笑著:“那行,明兒準(zhǔn)備和我說點(diǎn)什么?”
“明天才說呢。”秦晗的臉頰是燙的。
“今天說不行?”
秦晗搖頭:“不行,我想明天再說。”
她雖然是第一次喜歡別人,有些笨拙,連自己吃醋都反應(yīng)不過來。
但她想要當(dāng)面對他說喜歡。
也不是為了其他的什么,只是想把這份喜歡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