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嶸同樣是神情茫然,任由愛子搖晃自己的胳膊,望著師父想問又是不敢。
席魎驀地縱聲大笑,笑聲里充滿著怨毒與悲憤,緩緩道:「還問什么?我們所有人都被一個人算計了。葉無青!時至今日老夫不得不佩服你,連童崢也甘作你的走狗,我和滕皓不自量力,死得不冤!」
這時他已全明白,包括這樁親事在內(nèi),全部都是葉無青一早設(shè)下的陷阱。非但童崢已教葉無青收買,恐怕連從中牽線搭橋的大媒人宋爽,也是對方的人。
可笑自己和滕皓懵然不覺,一頭撞進(jìn)羅網(wǎng),還自鳴得意地以為結(jié)下了童崢這般的大援,即使失去楚望天作靠山,一樣也能扳倒葉無青。
想到楚望天,席魎彷佛在絕境中尋覓到最后一線生機,大吼道:「老宮主,葉無青勾結(jié)外人出賣忘情宮,又在您眼皮底下殺害了滕長老,委實罪不可赦!」
他的吼聲震得大殿里嗡嗡回響,楚望天卻依舊一副茫茫然的模樣,自顧自道:「無青啊,他在哪里?老夫不是命他閉關(guān)修煉忘情八法么,怎么跑出來了?」
席魎急道:「他就在您的面前,還唆使不老峰的童崢殺死了滕長老!」
楚望天好像有點明白發(fā)生什么事了,「哦」了聲道:「他殺人了嗎,誰被他殺了?」
席魎也顧不得細(xì)想楚望天的話,大聲叫道:「他剛殺了滕長老!」
楚望天皺起眉想了想,須臾說道:「無青是個好孩子,他要殺的人一定該死。滕長老……殺的好,殺的好!無青不殺,我替他殺。對了,他還要殺誰,你快告訴我──」
眾人都聽愣住了,厲無怨惟恐席魎還要興風(fēng)作浪,搶先喝道:「席魎,你還不趕緊束手就擒,向老宮主和葉師弟領(lǐng)罪!」
席魎面死如灰,心里怕到了極點,聽得厲無怨的喝斥就如傻了一樣。
葉無青也沒料到楚望天出去轉(zhuǎn)了圈回來,居然會變得如此配合。
但眼下大局未定,實不宜讓他留在長生殿中礙手礙腳,于是吩咐道:「厲師兄,你先侍奉恩師前往內(nèi)府歇息,好生招待衛(wèi)公子和農(nóng)姑娘。」
厲無怨領(lǐng)會到師弟的用意,躬身道:「師父,您老人家累了吧,弟子帶您下去休息。」
誰知楚望天一甩頭道:「不要,這里熱鬧,我喜歡看新娘子。」
厲無怨呆了呆,見師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話猶如一個智商不滿六歲的孩童,不免有些尷尬,又不曉得該如何將他勸走。
農(nóng)冰衣見狀,心想:「我和小衛(wèi)本來只是將楚老魔送返忘情宮,誰知道這么巧,正撞上這群人內(nèi)訌,自相殘殺。這出狗咬狗的鬧劇也沒啥看頭,還是眼不見為凈。」
想到此處,她悄悄向衛(wèi)驚蟄使了個眼色。
恰巧衛(wèi)驚蟄也無心在這是非之地久留,當(dāng)下道:「楚老宮主,你不是說要帶咱們?nèi)タ词裁春猛娴臇|西么?」
楚望天聞言立馬把看新娘子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興高采烈道:「對啊,咱們這就去!」猛蹙眉苦思道:「咦,我的那些泥人跑哪兒去了?」
其實楚望天捏的那些泥人,早被他自己一一砸碎尸骨無存,可厲無怨急于引他離開大殿,便道:「師父,我?guī)フ夷嗳恕!?br/>
楚望天大喜,一手抓著衛(wèi)驚蟄一手拉住農(nóng)冰衣道:「走,跟我來!」
旁邊熟悉楚望天的人暗暗稱奇,不曉得農(nóng)冰衣和衛(wèi)驚蟄使了什么法子,能讓他對這二人如此熟絡(luò)親熱。
小蛋見衛(wèi)驚蟄和農(nóng)冰衣要隨楚望天出殿,卻擔(dān)心兩人一去不回就此失之交臂,忙邁步出人群招呼道:「衛(wèi)大哥,農(nóng)姑姑!」
衛(wèi)驚蟄和農(nóng)冰衣聽著這聲音覺得耳熟,一怔回頭便見一個陌生的年輕人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小蛋一邊走一邊伸手去抹自己的臉,口中說道:「我是小蛋啊!」
衛(wèi)驚蟄眼睛一亮,抓住小蛋的雙手上下打量,笑道:「你怎么打扮成這樣?乍一眼我還當(dāng)自己認(rèn)錯人了呢!」
小蛋笑了笑,回答道:「我奉師父之命扮成赴宴的賓客,一早混進(jìn)了宮中。」
農(nóng)冰衣瞅見霸下,朝牠招手道:「小東西,還不快來見過姑奶奶!」
霸下先眼睛一瞪,旋即腦袋里飛速盤算過兩者間的輩分,頹然發(fā)現(xiàn)農(nóng)冰衣果然是自己的「干姑奶奶」,不甘心地咕噥道:「妳當(dāng)自己很老么?」
這邊在敘舊,那旁劭嶸望了望跪在滕皓尸身前悲痛不已的親家公和新兒媳,遲疑道:「師父,這門親事可怎么辦?」
童崢不以為然道:「那就看勁翰的意思了。他若舍不得這女娃兒,咱們便將她娶回家去,想來葉宮主也不會計較。不然反正還沒拜堂成親,咱們拍屁股走人就是。」
葉無青暗道:「這老家伙當(dāng)著人家的面殺了人家的親爺爺,還敢讓她和自己的徒孫成親,實在夠囂張。」微微一笑道:「劭賢侄,你意下如何?」
劭勁翰猶豫半晌,看著滕昱梨花帶雨的花容月貌,端的是我見猶憐、割舍不下,可娶一個仇人之女為妻,又不免荒唐。
滕昱一咬牙,斬釘截鐵道:「殺了我吧,我死也不會嫁給他!」
葉無青心中一定,他方才多少有些擔(dān)憂劭勁翰為美色所迷,執(zhí)意要娶滕昱,自己礙于童崢勢必不能反對,日后養(yǎng)虎為患,終會是個麻煩。滕昱這一出口拒絕,正合了他的心意,稍后便可無所顧忌地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沒曾想滕昱此舉大投童崢的胃口,他哈哈一笑道:「好孩子,有骨氣!勁翰,你將這女娃兒討回家作媳婦兒也挺好!」
葉無青微微色變,突聽有人怒吼道:「好小子,原來又是你在裝神弄鬼!」
一道胖大無倫的身影凌空飛騰,惡狠狠撲向正與衛(wèi)、農(nóng)二人寒暄的小蛋。
這半路殺出之人正是云霞四仙中的老三云青霞。當(dāng)日云夢大澤一戰(zhàn)她中了尹雪瑤的狡計,平白丟了條胳膊,實為平生第一奇恥大辱。
剛才小蛋抹去易容裝束與衛(wèi)驚蟄、農(nóng)冰衣相見,因臉上油彩花糊遮掩,兼之云青霞沒將眼前的「小蛋」和那晚的「寞少」
聯(lián)想到一處,故此雖覺得眼熟,卻一時不敢認(rèn)定,直到此際才醒悟了過來。
小蛋閃身躲過,瞥一眼云青霞空蕩蕩的右袖,也沒還手。
云青霞狀若瘋虎,不依不饒又是一掌拍向小蛋,咬牙切齒道:「你還我胳膊!」
衛(wèi)驚蟄上前一步舉掌招架,「啪」地接下云青霞的攻招。云青霞手腕發(fā)麻,身不由己往后退了一步,感到這年輕人的掌力雄厚醇正,暗自一凜,喝道:「小子,你是誰人門下,干什么來多管閑事?」
衛(wèi)驚蟄與云青霞硬撼一掌,身軀淵渟岳峙、晃也不晃,從容自若道:「在下翠霞派弟子衛(wèi)驚蟄,這位前輩有話好說。」
小蛋驚喜交集,道:「才半年沒見,衛(wèi)大哥竟已參悟了忘情之境。」
那邊云青霞還沒開口,后頭云紅霞一聲怪笑道:「好啊,想以多欺少么?先卸下這小子的一條右臂,咱們再說不遲!」
說罷一抖「暮云朝霞帶」,點向小蛋咽喉。
她一出手,旁邊的云紫霞、云綠霞更不客氣,兩條軟綢如毒龍出穴,分纏小蛋雙臂。
小蛋施展穿花繞柳身法,翻飛如云,在奼紫嫣紅的軟綢間閃展騰挪,并不還手。
云青霞拔出「披肝瀝膽匕」,合身撲向小蛋,獰笑道:「小子,我跟你拼了!」
小蛋見她一心要取自己性命,全然不顧自身門戶大開破綻百出,奈何不愿再傷了對方,彈指射出圣淫蟲絲,將披肝瀝膽匕帶偏。
竇憲夫婦恨極云霞四仙,見小蛋只躲不攻,振聲請纓道:「寞少,讓我們夫妻倆來收拾這四個不識好歹的老妖婆!」
小蛋人在空中一擺手道:「不用,我自己能應(yīng)付。」
一旁的農(nóng)冰衣本擔(dān)心小蛋寡不敵眾,傷在了這四個窮兇極惡的老妖婆手上,已動了出手相幫之念。她的修為雖然較之云霞四仙遠(yuǎn)有不如,但從旁使點暗算手段卻是拿手一絕。
當(dāng)年云林禪寺的幾位「無」字輩高僧,也都曾在這上面栽過跟頭。
但她聽小蛋一口謝絕竇憲夫婦,似乎胸有成竹,又見葉無青等人盡皆袖手旁觀,頓時改變了主意,暗忖:「人家?guī)煾付疾恢保液伪叵瘸鲆活^?」
可小蛋的話語落在云霞四仙的耳朵里,不啻成了滿是不屑的譏嘲,禁不住勃然大怒面色鐵青,各自亮出披肝瀝膽匕,不要命般圍著小蛋狂攻。
另一邊席魎在先前與厲無怨的一戰(zhàn)中真氣消耗不少,經(jīng)過一段調(diào)息這時已漸漸恢復(fù)。他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小蛋和云霞四仙所吸引,眼角余光略一張望,選定了一扇窗戶作為突圍的路徑,不聲不響往殿角退去。
哪料席魎稍有異動,葉無青已是一聲冷笑道:「席長老,你想不告而別么?」
席魎心一沉,揚聲招呼道:「大伙兒分頭突圍,留待他日東山再起!」身形一振,如勁矢般朝殿角的那扇窗戶激射而去。
厲無怨口中斥喝,揚手甩出一束烏光,照著席魎背心轟去,卻是祭出了「黑血令」。
席魎被迫回身出掌,「砰」地震飛黑血令,身形稍稍一滯。
姜山、簡丹趁機捷足先登,封住席魎的退路,嘿然道:「哪里去?」
席魎人在空中猛向左折,欲要變幻脫逃的方向。厲無怨收起黑血令,如附骨之蛆般追至席魎身后,一掌往他腦后劈落。
席魎身陷三大高手重圍之中,自知插翅難飛,心中發(fā)狠道:「左右是個死,不如豁出老命大干一場,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飄身避開厲無怨的溜火神掌,擺出玉石俱焚的亡命架式朝姜山?jīng)_去。
所謂「橫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席魎這一拼命,反把姜山等人震住。他們已然勝券在握,自然不愿再跟窮途末路的席魎拼個魚死網(wǎng)破,故此各自緊守門戶,只封住對方各處突圍的角度線路,并不急于要他性命。
此刻大殿中一干滕、席二人的死黨見大勢已去,也分作了兩撥。一部分站在原地,眼睜睜瞧著席魎苦戰(zhàn),腦袋里打起了倒戈的主意;另一些則自忖投降也是死路一條,索性誓死一搏,往大殿外沖去。
葉無青冷眼旁觀,也不阻止。
身旁的姜赫厲聲喝道:「殺,凡有抵抗者片甲不留!」
竇憲帶頭往鍾鼎迎去,竇夫人生恐夫君吃虧,一晃軟鞭拂塵擰身夾擊。其它人各自找尋對手,在大殿中殺成一團(tuán)。
來赴宴的數(shù)百賓客不約而同往殿墻退去,讓出偌大的空場。其中不乏有些與滕皓、席魎相交多年的舊識,然而此時此景,還有誰敢不要命了,去蹚這淌渾水?
劭勁翰晃身趕到滕昱身前,壓低聲音道:「快,我掩護(hù)你們趁亂快走!」
滕昱眼神里閃過一絲感激,卻慘然搖了搖頭道:「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便記著將來替我和爺爺報仇!」言畢身子一軟,倒在滕皓的尸體上。
劭勁翰呆了呆,一把抱起滕昱,可惜嬌人嘴角溢血,業(yè)已氣絕,黯淡的眼眸中兀自深藏著怨與恨。
滕遠(yuǎn)程接連目睹自己的弟弟、父親和愛女慘死,腦袋里直發(fā)懵,宛若正經(jīng)歷著一場匪夷所思的噩夢,卻怎么也蘇醒不過來。
劭嶸扶住愛子的肩頭,安慰道:「罷了,勁翰!是她命薄,怨不得旁人。」
劭勁翰腦海里混亂一團(tuán),滕昱最后的遺言像魔咒般,不停在他耳邊回蕩道:「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便記著將來替我和爺爺報仇!」
可是就算自己真的在乎她,舍不得她,又豈能、豈敢為她和滕皓報仇?
忽然聽到背后宋爽說道:「勁翰賢侄,節(jié)哀順變。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丈夫又何患無妻?回頭宋叔叔再給你找個好的。」
劭勁翰猛回頭瞪著宋爽,生硬道:「不必了,我怕消受不了你的好意!」
話音未落,殿中接連響起姜山與席魎的悶哼。
人影交錯間,姜山退開丈許,手撫左肋的傷口,志得意滿地盯著席魎,嘿然笑道:「席兄,你完蛋了!」
席魎身中厲無怨一掌一腳,背心又被姜山偷襲得手,震斷心脈,生機已絕,全憑一口真元強撐不倒,身子搖搖欲墜。
「老匹夫,席某作鬼也饒不了你!」席魎突然奮盡余力,反手一掌擊在自己眉心上,頓時頭骨碎裂腦漿橫流,自裁而亡。
席魎一死,余黨更無斗志,或降或亡已不成氣候。大殿中只剩下云霞四仙與小蛋、竇憲夫婦和鍾鼎這兩對,尚在舍生忘死地搏殺不休,卻均是困獸猶斗,不足為患。
竇憲夫婦以「風(fēng)林火山」陣法牢牢困住鍾鼎,不疾不徐、一步步壓縮著對方的空間,獲勝僅是遲早之事。
相形之下,小蛋的情形稍嫌吃緊,在云霞四仙兇猛的攻勢中全力周旋,迭遭險情。可明眼人早已看出他是有所保留,始終不愿放手與云霞四仙對攻,所以才會盡落下風(fēng)。
饒是如此,小蛋仍能維持著不勝不敗之局自保無虞。
云青霞猛地聽見不遠(yuǎn)處鍾鼎發(fā)出一聲臨死前的凄厲呼吼,忍不住激戰(zhàn)之中忙里偷閑往一旁打量過去。只見鍾鼎的面門被竇夫人的軟鞭打得血肉模糊,眼見不能活了。
她心頭一凜,又羞又惱:「要不是姑奶奶我中了那鬼丫頭的毒計丟了右臂、以致咱們姐妹四人連手的威力大減,焉會拾掇不下這臭小子?」
她一門心思要找小蛋報仇,竟不管不顧四周戰(zhàn)況,竭力催動「妖嬈神功」,舍命狂攻。
若論真實修為,小蛋雖說今非昔比,但在云霞四仙這般戮力同心、拼死猛攻之下,三、五十個照面一過,便已不敵。何況他殊不愿再傷及四人,等于自縛手腳,放任云霞四仙毫無顧忌地圍攻自己。好在他身備烏犀怒甲,又藉「有容乃大」護(hù)體,偶爾挨上一兩下,亦不打緊。但如此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地糾纏下去,畢竟不是個法子。
衛(wèi)驚蟄見各處均已塵埃落定,只有云霞四仙還在悍不畏死地圍攻小蛋,心道:「看樣子小蛋頗想保全這四人,我且助他一臂之力!」
念及于此,他朗聲說道:「四位前輩,在下冒犯了!」
「鏗!」地一聲悠揚悅耳的鏑鳴,心念動處,自他背后劍鞘中彈射出一束柔和璀璨的青色劍光。
衛(wèi)驚蟄輕舒猿臂握住劍柄,人隨劍走,閃身切入重重光影罡風(fēng)中,直如水銀泄地般揮灑自如,隨心所欲。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轟然喝采,卻多半是看熱鬧的外行,惟有如葉無青、童崢這般的宗師級高手雖未開口叫好,但均自在心底暗贊了一聲。
需知他這一式身法不僅是身姿好看,出手的火候、時機亦無一不是恰到好處,非但搶占到令云霞四仙最為難受的位置,且與小蛋遙相呼應(yīng),連成一氣。
只見他手中仙劍如鳶飛魚躍在身前一閃,「叮叮叮叮」幾乎不分先后,挑中云霞四仙的軟綢。云霞四仙順勢鎖住仙劍,源源不絕迫出魔氣,立意要將衛(wèi)驚蟄震得吐血飛跌,仙劍脫手。
不料衛(wèi)驚蟄腳下猶如落地生根,那柄青色仙劍嗡嗡顫鳴,如水波流動將四人攻來的強橫魔氣悉數(shù)卸去,絲毫不為所動。
云紅霞心生焦灼,將功力提升至巔峰,抖腕回扯軟綢,暗自發(fā)狠道:「我偏不信合咱們四人之力,還奪不下你小子的仙劍!」
然而她魔氣甫一迫出,驀然感覺到軟綢上傳來一股遠(yuǎn)比自己強盛數(shù)倍的渾厚勁力,虎口一麻,暮云朝霞帶「颼」地脫手而出。
沒等云紅霞明白過來究竟是怎么回事,緊接著又是「颼颼颼」三聲,云青霞、云紫霞、云綠霞手中的軟綢也步其后塵,一一飛出。
四人手上空空,駭然變色道:「這怎么可能?」
她們想破腦袋,也猜不出衛(wèi)驚蟄何以有如此驚人的功力,連奪去她們的四條暮云朝霞帶。
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反倒是一邊觀戰(zhàn)的葉無青等人,隱約揣測到衛(wèi)驚蟄這一記匪夷所思的奪帶手法。
畢竟就算衛(wèi)驚蟄身為翠霞派第三代弟子中,最為出類拔萃的青年俊彥,也終究年紀(jì)有限,決計不可能勝過云霞四仙數(shù)百年修為的合力。
只是他巧妙借用仙劍特性,不著痕跡地借力打力,分別牽引云霞四仙中三人迫入仙劍的魔氣,反震另一人的軟綢,出其不意之下,果然一舉奏效。
可這式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說來簡單,實際運用時卻不能出現(xiàn)分毫差池。否則以云霞四仙的強大功力反噬入體,連葉無青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衛(wèi)驚蟄收去暮云朝霞帶,順手揮劍一引,四條軟綢「呼呼」紛飛又精準(zhǔn)無誤地落回云霞四仙手里,凝身微笑道:「得罪了!」
云霞四仙握著失而復(fù)得的軟綢,一時也不知該繼續(xù)狂攻,還是就此收手為好。
小蛋趁機飄落衛(wèi)驚蟄身側(cè),一面調(diào)勻內(nèi)息,一面思忖道:「衛(wèi)大哥剛才這兩手耍得漂亮至極,卻不像是天照九劍中的招式,不知是從哪里新學(xué)來的?」
與此同時,葉無青也生出了與小蛋類似的念頭。
不過他卻比自己的弟子顧慮更深一層:「這小子一招挫敗云霞四仙,修為直追乃師盛年。來年與翠霞派的約戰(zhàn)將至,憑白又添一個勁敵。我是否要趁著今日之機,設(shè)法將他除去?」
那旁厲無怨可沒想那么多,向著云霞四仙喝道:「滕皓、席魎均都伏誅,妳們四個若再不識時務(wù),糾纏不清,休怪厲某下令群起攻之,亂刃分尸!」
云紅霞一驚,情知今日無論如何都報不了三妹的斷臂之仇,頭腦慢慢冷靜下來,明白再負(fù)隅頑抗,惟有死路一條。
她看看云紫霞等人,四人心意相通齊齊垂下了手。
葉無青見大局已定,吩咐道:「姜赫,將一干叛逆暫且關(guān)押,待稍后分別處置。」
姜赫領(lǐng)命,率著一眾親信押送著包括云霞四仙在內(nèi)的眾多降犯出了大殿。
童崢緩步走到葉無青身前,呵呵一笑道:「葉兄,恭喜你重掌忘情宮!」
葉無青略一欠身道:「童兄客氣了,勁翰賢侄那里還需你多加費心寬解。」
童崢瞅了眼面白如紙的劭勁翰,淡淡道:「老朽省得,有勞葉兄提醒。」
厲無怨忽然大步行到葉無青面前,躬身拜道:「恭迎葉宮主重掌忘情宮!」
柳翩仙、白顯等人見機極快,紛紛拜倒在厲無怨身后,異口同聲道:「恭迎葉宮主重掌忘情宮!」
有這些人帶頭,瞬間血跡未干的大殿內(nèi)跪倒一片,連帶眾多前來赴宴的賓客亦懾于葉無青如日中天的聲威,不得不跟著拜倒。一時只有楚望天、童崢、衛(wèi)驚蟄、農(nóng)冰衣和尹雪瑤寥寥無幾的十?dāng)?shù)人,兀自站立在原地。
小蛋也沒有跪。
他并不介意向師父磕頭,可內(nèi)心深處絲毫沒有覺得葉無青重掌忘情宮有何可賀,尤其是他利用的時機以及方式。
正想著,驀地聽見師父說道:「諸位請起,葉某尚有一事宣布!」
眾人起身屏息,就聽葉無青接著道:「即日起,常寞便是我掌門弟子,葉某百年后,就由他接掌忘情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