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可以坐進去嗎?”</br> 坐在第一排的那個同學略有些錯愕地看著氣喘吁吁的蘇漾,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讓蘇漾側身進去了。</br> 那人不禁多看了蘇漾一眼,不怪他驚訝,其實整個教室的人都挺意外的,見過人遲到的,但是沒有見過遲到的人還要堅持坐在第一排的,尤其是后面還有座位的情況下。這個教室雖然是階梯教室,但是并不大,全部的學生加起來也只有三十來個,所以蘇漾的舉動別提多扎眼了。</br> 果不其然,老師正在寫板書的手頓了頓,回頭多看了蘇漾兩眼,沒說什么。其他學生也都悄悄松了一口氣,這里不像是本科課堂,坐在這里的大多都是將犯罪學作為畢生專研的碩士和博士,作為象牙塔里的學生,能在剛開學就聽到這樣理論和實務相結合的課誰都不愿意錯過,更不愿意因為一個人的舉動毀了老師的好心情。</br> 隨后課堂漸入佳境,大家都漸漸遺忘了這一出插曲,但坐在蘇漾身邊的人卻不自覺地打量著蘇漾。這可能是學犯罪學的通病,看見誰都想分析一下,尤其是他對這個人很好奇。</br> 下巴很光潔,頭發也理得很好,沒有任何的漂染,手指的指甲修得很整齊,看起來應該是個生活比較精致整潔的男人。他穿的是棉質的白T恤,黑色的工裝褲,白色的T恤沒有泛黃的痕跡也沒有很多褶皺,看起來洗衣后是熨燙過的。但這在男學生中并不多見,大部分人的臉和宿舍一樣,馬馬虎虎過得去就行了。這個人如果不是有潔癖,那么應該是有一定工作經驗的。</br> 隨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蘇漾的無名指上,上面戴著一個指環。原來他結婚了?那就說得過去了,那他的老婆一定很賢惠,把他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br> 但除了這些呢?這個人有些不甘心,因為這根本不算是合格的側寫。他繼續觀察,蘇漾身上唯一有不干凈的地方是他的鞋子,上面有著黃泥,而他的褲腳也被濺上了泥點子。A市一向干燥,不過他知道今天早晨郊區是下了點雨的,因為他一個同學剛好去郊區玩發了朋友圈。難道說,這個人也去過郊區?</br> 這么一想,他開始更加仔細的觀察,和蘇漾干凈的氣質不相符的是他身上的味道,他身上有一股機油的味道,實在說不上好聞。</br>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蘇漾的腰間,蘇漾的腰間鼓囊囊的,是有個腰包嗎?但是腰包實在不像是他們這個年紀會背的,而且誰會把腰包別在T恤里面的?</br> 不過筆記本上的字很漂亮,明顯是練過的。和字一樣,明顯練過的是蘇漾的手臂,別看他不算健壯,身材也不魁梧,但是手臂的肌肉線條卻和這個教室中絕大部分的宅男比起來天差地別。</br> 這個人觀察到這里,又哂然一笑,自己也是想多了,也許就是個普通的同學。只不過因為好學,所以堅持要做第一排,至于身上的氣溫和腳底的污漬很可能是在哪里沾染上的。</br> 正當他準備收回心神的時候,目光陡然停在了蘇漾的褲子上,那里有一塊乍一看沒有差別但是仔細一看卻比黑色更深的污漬。</br> 是血。</br> 他的瞳孔緊縮,腦子里一瞬間就亂了。</br> 他還看見了蘇漾右手邊放著的第一個黑色袋子,從形狀看來里面像是裝了一個盒子,難道會是炸-彈嗎?</br> 也不怪他想太多,只是學犯罪學的哪個心里沒有一個偵探夢?一個刑警夢?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犯罪離普通人的生活并不遠。</br> 蘇漾的身上是沒有傷痕的,至少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是沒有傷痕的,那那塊血跡很可能就是別人的,如果真是這樣,那腰間別著的會是槍嗎?</br> 這么想著,他終于忍不住了,故意坐直向后一靠,右手杵在凳子上想靠近蘇漾后腰鼓起的那一塊,但在他有動作的時候,蘇漾向右邊稍微挪了挪,似乎并不愿意跟別人有肢體接觸。</br> 這下他的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如果自己直接去摸呢?這么多人在這里,這個人也不可能做些什么。</br> 正當他打算這么做的時候時候,突然間一直安靜的教室突然響起了老師的提問:“坐在第一排的綠衣服的同學,你有沒有什么見解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呢?”</br> 綠色的衣服……</br> 這一排唯一穿綠色衣服的似乎只有自己了,坐在蘇漾身旁的男生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天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老師讓自己分享什么?</br> 但是他卻不敢不回答,這位老師雖然和學院里白發蒼蒼的老學究不太一樣,他看上去并沒有比他們大太多,但是當他緊盯著你的時候你整個人都不禁緊繃了起來,這是一個不好糊弄也不容許別人糊弄他的老師。</br> 他額頭已經沁出了大顆的汗珠,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老師問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進入到了案例分析階段。他不禁有些懊惱,自己這個毛病簡直成也蕭何敗蕭何,他很難一心二用,一旦專注就會全神貫注屏除外界的干擾,所以當他進入學習狀態的時候就很高效,但當他摸魚的時候,同樣很容易被抓包。</br> 這個時候旁邊被他一直觀察分析的男生舉手了:“老師,我可以說一下我的分析嗎?您看對不對?”</br> 老師點了點頭。</br> 隨著這一聲點頭,他就像被戳破的氣球癱坐在椅子上,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他感激地看向自己的同桌時,就聽見老師又補了一句:“綠色衣服的同學,他說完了就到你說了。”</br> 啊?</br> 啊??</br> 他趕緊看題,題目是說一個城市在短短地三個月里出現了四起殺人事件,四個受害人的職業是陪酒女,年齡都在30歲上下,其實私下也都和客人有些更加密切的往來。而這四個人死前都被換了衣服和假發,假發和衣服是上個世紀90年代很流行的復古風格,死者的身上有被毆打的痕跡但是均未遭受性·侵·害,另一個比較特別的地方是案發現場有一種溫馨的感覺。警方最開始將嫌疑人鎖定在了她們的顧客身上,因為從死亡時間上看,死亡時間距離他們最后一個客人離開時并不遠,甚至有一定的時間重合。但是最終這些嫌疑人都被一一排除掉了,調查陷入僵局。</br> 而老師問的就是讓他們對這個案件兇手的心理側寫。</br> 他就聽同桌說道:“……首先,兇手我更傾向于是男性,因為這幾個受害人身材并不嬌小,普通的女性很難在他們身上制造傷痕,而且這幾個受害者彼此之間完全沒有聯系,我更傾向兇手是在受害人是按照一定的標準在陌生人中挑選獵物,既然不是朋友的話,這幾個個受害人也不接待女客,所以兇手是男性并且很可能是她們的客人。其次,兇手準備了衣服和假發很顯然是這樣的打扮對他來說有重要的意義,再結合時間上看,他真正想報復的人應該是在90年代30歲左右的女人。再次,從現場可以看到,衣服假發都很妥帖地穿戴在受害人的身上,以及現場的溫馨不像是第一次來的兇手能布置得出來的,我認為,不管是衣服假發還是環境,都是兇手提前告知被害人,讓她準備好這一切。”</br> “嗯,說得很好,那綠衣服的同學你說說看,你是怎么分析受害人沒有被性侵的?”</br> 猝不及防就又被點名的綠衣同學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從受害人尸體的毆打情況,兇手對于受害人是有恨意的,像剛剛那位同學說的一樣,兇手很可能是將這個恨意轉嫁到了這些受害人身上。再結合受害人的職業,兇手很可能曾經在某一個人身上遭受到了感情創傷,他之所以沒有選擇性·侵受害人,很有可能是因為性·無·能。”</br> 說完這句話,綠衣同學的臉已經紅透了。</br> “我有不同的意見……”</br> 隨后教室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綠衣同學有些躊躇,他沖著蘇漾尷尬地笑著:“你好,我叫伍豐。”</br> “我叫蘇漾,是博一的學生。”</br> “那我們是一屆的,我怎么之前沒有見過你?”</br> “開學典禮的時候我臨時有事沒能來。”</br> “這樣啊。”伍豐尷尬地笑著,原來不是設么可以份子啊,“你覺得我剛剛分析的對嗎?”</br> 卻見蘇漾搖了搖頭:“有一定道理,但是我更更傾向于,他是因為不想性侵受害人,并非不能。”</br> “為什么?”</br> “想而不能的情況下,他有很多其他的辦法,尤其是在泄憤的情況下。”</br> 伍豐的臉再一次紅了。</br> 隨后蘇漾接著說道:“從年齡上看,一個在20多年前恨著30歲的女性,而現在還有體力犯案并且這些受害人愿意配合他這些要求,很可能這個兇手現在的年紀也不過30左右。20年前他可能還是個孩子。”</br> “孩子?”</br> “對于一個孩子,什么樣的人是不能侵犯的?”</br> 伍豐張了張嘴:“你是說他恨的人是他的母親?”</br> “嗯,他的母親可能也是陪酒女,而他當年看見了母親和客人媾·和的場景。這些念頭可能一直折磨著他,直到現在爆發了出來。這就可以解釋衣服假發、溫馨的布景以及受害者都剛接待完其他客人,這是童年時母親留給他的記憶。”這是一種典型的通過替身完成的代償心理。</br> 伍豐再次沉默了,這一次他是因為自卑,這個人真的跟他是一屆的學生嗎?雖然蘇漾說出來后他都知道,但是自己上手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地方想不周全也不敢想。</br> 之后的整節課,伍豐都在水深火熱之中,因為這個老師格外地愛點他的名字。終于等到下課鈴想起,他才松了一口氣:“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這個老師了?”</br> 蘇漾失笑地搖搖頭,沒說話。</br> 心說,你要是坐得離我遠一點,沒事別老盯著我看,老師一定會對你如沐春風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