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朗走了,但是林信舒卻沒有走,Cris又嘆了一口氣,他意識到這個比雷朗棘手得多的年輕人并不是單純作陪的,他也有事找自己,或者說找自己討債。</br> 林信舒從口袋里拿出了兩張照片,這一張照片是個白人,帶著一個金絲框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認識嗎?”</br> Cris點點頭:“認識,卡爾·博格。”</br> “他死了。”</br> Cris對這個消息并驚訝,他再次點頭:“我殺的。”</br> 林信舒有些詫異他的坦率,他一條眉梢微微抬了起來:“理由?”</br> “清理門戶。”Cris淡淡地道。</br> “我猜到了,我問的是你清理門戶的理由。”</br> Cris盯著他,而林信舒很淡定地被他盯著,他被很多人都這樣看過,Cris并不是里面最位高權重的,但確實最特別的一個。林信舒見到Cris之前他一直在想這個人會是個怎么樣的人,他甚至做好了他要過層層搜身才能見到這個人,這也就是為什么雷朗要拉他做臨時的盟友,沒有想到的是不僅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屋內也一個保鏢都沒有,除了一個坐在輪椅上孱弱無力的Cris。</br> 當雷朗和Cris對峙的時候,就連林信舒也替Cris捏了一把汗,因為雷朗隨時都能了解Cris的性命,哪怕林信舒其實在找Cris麻煩這一點上和雷朗是統一戰線,但是他更討厭過于懸殊的對峙,那讓他覺得不是對峙,而是屠掠。</br> 但Cris竟然說動了雷朗,在他根本不知道雷朗是誰的情況下說動了仇恨早已深埋于心的雷朗,林信舒終于知道為什么Cris敢一個人在這里了,他的腦子恐怕比武力管用得多。這個人也許不知道雷朗的身份,但他能夠在對話中輕易抓住他的軟肋和他想要的東西。</br> 林信舒慶幸自己并沒有打算殺他,不然估計自己也下不去這個手,他繼續道:“博格醫生做了什么,讓你決定清理門戶?”</br> “博格以為Ava是自閉癥,他為了對付Ava,做了很多準備。”</br> 林信舒的眉頭舒展了,Cris的話解決了他的疑問,他最開始查出來博格是卡厄斯的人的時候就發覺不對勁,他在第一時間拿到了博格的診斷記錄,那些記錄甚至連FBI的人都比他更晚才看到。他拿這個診斷記錄去問了幾個專家,都告訴他博格在做反向治療,這個答案幾乎讓林信舒暴怒,但是冷靜下來他卻想不通,博格對梨紗做反向治療有什么作用呢?梨紗還是個八歲的孩子,遠離洪門事務。而且博格也死了,死后還被消除了紋身,也許是被清理門戶,但是也可能是被殺人滅口的。</br> 但這件事的邏輯他一直都理不順,為什么?博格為什么要對紗梨反向治療?為什么又要有人殺掉博格?卡厄斯又是因為什么洗掉了博格的紋身。</br> 但Cris的話卻解答了他的疑惑,博格挑中紗梨只不過是個碰巧,但他的目的是為了對付Ava,而因為這個目的所以Cris殺掉了博格并且清理門戶。林信舒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是在幫派中長大的,他們本身就腳踩在黑暗之中,所以他沒有驚訝Cris對Ava的在意。</br> 隨后他拿出了第二張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這張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是個亞洲人,看起來很年輕也很英俊,但因為他的五官極深邃,所以一時間很難分辨出來具體是哪個國家的人。</br> Cris這次的臉色是當真變了。</br> 林信舒看明白了:“你認識他對嗎?他現在還活著嗎?”</br> “認識。”Cris閉上了眼睛:“他是個天才,是個性子很倔的天才。”</br> “你殺了他?”</br> Cris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是自殺,但是因為我才自殺的,這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br> “他是怎么自殺的?”林信舒似乎打定主意要刨根問底。</br> “我請他替我做一首曲子,但這首曲子完成后他受到了這首曲子的影響,他很痛苦,所以選擇了自殺。”</br> 林信舒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槍隨后掏出了一個布,仔仔細細地擦著槍管仿佛上面有多臟一樣:“那是首什么曲子?”</br> Cris沉默了,但他知道林信舒是一定要讓他說下去的,因為林信舒的手已經握在了上膛位置,Cris看了一眼外面的混亂,他確實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但是他現在還不想死,他想看見絕望降臨在這些人的臉上。</br> 他只能繼續說道:“你知道憂郁的星期天嗎?”</br> 林信舒沒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笑呵呵道:“繼續說。”</br> Cris只能心中嘆氣,跟林信舒說話和跟其他人說話都不太一樣,和柯顧說話,他雖然會被壓制也會被套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柯顧不會殺他的。而和雷朗,雖然他看出了雷朗的殺氣,但是他從心理上他能占據主動權,他能看出來雷朗的弱點。但是面對林信舒的時候……</br> Cris看著自己枯瘦的手掌,果然還是老了,他抬起頭也不再買關子了:“或許你聽說過它的另一個名字——《黑色星期天》。”</br> 林信舒愣了,他想了想:“你說那首自殺的曲子?”</br> “你不信嗎?”</br> 林信舒一哂:“我找柯顧做過催眠,但是失敗了,你覺得這種東西我會信嗎?我就算是信這東西對我管用嗎?”</br> Cris笑了:“對,你說的沒有錯,這個原版的曲子只能激發人們心目中的負面情緒,它做的更多是對于自殺意圖的助力,但并不是對于每個人都有效的。而我要的曲子是要催生暴力和偏執。”</br> “你找了這個人譜這樣的曲子?”林信舒追問道,“他做到了?”</br> Cris抬起頭看著頭頂晃悠的窗簾穗,他的嘴里也跟著這個音樂哼了起來,他的動作讓林信舒慢慢地睜大了眼睛,他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不敢置信:“你瘋了……”</br> “他瘋了。”Cris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那個孩子瘋了。”</br> “這首曲子就是他作的?!”林信舒指著指自己的耳朵,他雖然不懂心理學但是他卻知道這首曲子很可能有問題,以防萬一他還在耳朵里塞上了耳塞。如果說大廳的這些人瘋魔有這首曲子的功勞,那他已經不敢想象作曲的人又是什么樣的情況了。</br> Cris沉默了,此刻的沉默就等同是承認了。</br> “你跟雷朗說過你不贊成訓練營。”林信舒咬著牙道,“那個人本身就和這條道也一點都不沾邊吧?!”</br> Cris悵然地笑了一聲:“是啊,雖然初衷不一樣,但是從結果看來我并沒有比馮鐸好上多少。”</br> 林信舒突然間點點頭,收起了槍轉身就走,Cris驚訝了,他忍不住失聲叫住了他:“你不殺我?”</br> “我為什么要殺你?”林信舒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笑瞇瞇道,“既然博格是你殺的,那我們也算是無仇無怨了。”</br> “那這個人呢?”這個林信舒花了很多功夫追問的人。</br> 林信舒單手插著口袋,照片他已經收了起來了:“我只是為了跟你確認一下這件事的真相,因為我動用了所有的力量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br> “多瑙河。”Cris目光苦澀,“他的腿上綁上了石頭,跳進了多瑙河里。”</br> “具體的地點?”</br> “距離金·色·大·廳不到1.5公里的橋上。”</br> 林信舒的神色有些動容,半晌無奈地一笑:“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br> 旋即他不等Cris再說什么就離開了這個房間,門關上了,但門外卻還站在一個人,而這個人并不是雷朗。林信舒將剛剛得到的地址告訴了這個人,那人一愣,輕聲道:“告訴我干什么?”</br> “我以為你會想去祭拜他。”</br> 那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但更多的是決絕:“謝謝你,但也許我用不上了,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打算活著離開。”</br> 林信舒沒有再勸阻,他的委托其實已經完成了,是的,他來這里不單純是因為想調查清楚紗梨心理醫生的事,還因為他其實接受一個委托。</br> 但是他走了兩步后,又忍不住回頭道:“他是自殺的,我能想到他為什么自殺,因為他不想沒有尊嚴的活著,你真的認為他會希望你替他復仇嗎?”他其實還查出了一些事,但是他將這些隱瞞了下去,因為他想以那位音樂天才的驕傲應當是不想被深愛的人知曉這么不堪的一面的。</br> 等林信舒離開后,過了很久,Cris的門再次被推開,Cris抬起頭看清來人之后瞳孔完全縮了起來,他的掌心攥緊了輪椅的扶手。</br> “我沒有殺死你先生,你卻要來殺我了?”</br> 來人“咻”地一笑,笑起來的時候很美,這個屋子被她襯得有些黯淡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如果你真把珀西殺了,我才要感謝你。”</br> Cris的嘴唇動了動:“那你來是為了什么?”因為他想不出他除了珀西的事什么時候還得罪過這個漂亮的女人,“我知道你也是研究犯罪心理學的,你是想跟我討論什么問題嗎?”雖然他知道誰討論問題也不會帶上一把手·槍的。</br> 卡洛琳歪著腦袋笑了,她的紅唇艷麗而奪魂就和她的此行的目的是一樣,她逼近了Crsi也打破了她的幻想,一字一頓道:“林少是我請來的。”</br> 她的話音未落,Cris的臉色已經如同死灰一般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