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突然失控,但她卻突然如釋重負(fù),這樣似乎……也不錯。</br> 明明面對的兩個人是警察,還和當(dāng)年調(diào)查哥哥案件的負(fù)責(zé)人頗有淵源,但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如同當(dāng)初控制不住自己給他們留下線索而已。</br> 想起了一些往事,但她的心情并不糟糕,控制住失控的情緒后,她并沒有打算承認(rèn)蘇漾的問題,無論他們猜得是對是錯,現(xiàn)在的尼克斯都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告訴他們,他們想的是錯的:“你們認(rèn)錯人了?!?lt;/br> 對于這個結(jié)果蘇漾和柯顧神色未動,蘇漾偏頭想了想,用一種極其包容的目光看著這個紅著眼角卻依然倔強(qiáng)地昂著頭顱的女孩。</br> 哪怕他們年齡差不多,但是在蘇漾眼中,他仿佛看見了寇學(xué)林口中所述的那個捧著厚厚證據(jù)堵著警察的女孩子。</br>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我們不是要你承認(rèn)什么。”蘇漾頓了頓,笑容溫柔,“我只是想告訴你,老師帶我們?nèi)タ催^你的哥哥,帶了他最喜歡吃的桂花糕,一切都好?!?lt;/br> 這一次尼克斯沒有來得及低頭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她的唇角不禁下撇,帶著一點(diǎn)抽動。</br> 完了。</br> 尼克斯,或者說是,易綺,聽見了閘門打開,眼淚決堤的聲音。</br> 等她再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坐在了凳子上,蘇漾和柯顧兩個人正在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br> “好點(diǎn)了嗎?”柯顧拿了一瓶堆在墻角沒有開過的礦泉水瓶,當(dāng)著她的面擰開了完好的瓶蓋,“喝點(diǎn)水?!彪S后特別直男的解釋了一句,“這里沒有熱水,不然喝熱水你會更舒服一點(diǎn)。”</br> 尼克斯愣了好一會兒,很多年前,也有個人跟她說:“喏,多喝熱水,你會舒服一點(diǎn)?!?lt;/br> 小時候覺得十年很快,十年的約定輕輕松松就可以許下,長大后才發(fā)覺其實(shí)十年很慢,漫長到她已經(jīng)模糊了記憶里的面容,隱約間記得,那是一個溫柔的笑容。</br> 不過沒有關(guān)系了,他們剛剛說了她記憶力中的人一切都好,那挺好的。</br> 至少時隔十二年,還能有著非親非故的人惦念著她的哥哥,挺好。</br> 驀地,壓在她心頭快十二年的石頭,莫名地悄悄地挪開了一角。拿著礦泉水瓶,尼克斯喝了一口水,她看著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的兩個男人,抿了抿唇:“你們……很神。”</br> “我是無神論?!碧K漾提醒了她一句,畢竟是在這個環(huán)境下他著實(shí)怕她誤會。</br> 尼克斯怔愣了幾秒后頓時樂了:“我是說你們很神奇,就像是魔法師?!彼柫寺柤绨?,“我也是無神論者,我嘗試著祈求過神明,但沒有任何神跡的發(fā)生,我知道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我一點(diǎn)一點(diǎn)做起來的,所以我不相信神,我信我自己?!?lt;/br> “你們就像魔法師。”尼克斯擠了擠眼睛,“施了個魔法,讓我好了很多,實(shí)話說我已經(jīng)很久不敢回憶過去了,會崩潰?!彼趾攘艘淮罂谒斑@算是我欠你們一個人情,你們問吧。”</br> 于是蘇漾和柯顧由衷地感謝老師當(dāng)時跟他們提到了這個故事,柯顧也感謝小師弟卓越的照相機(jī)功能,因?yàn)樗麄儚哪峥怂惯@里,得到了很多有效的信息,包括柯建海他們的現(xiàn)狀。</br> 臨走前他們問了最后一個問題:“Cris究竟想做什么?”</br> 尼克斯想了想終于坦誠相告:“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個猜測,他想成神。”她眨了眨眼睛,“你們覺得什么樣的人能夠成神呢?”</br> 蘇漾和柯顧對視一眼,蘇漾沒太明白尼克斯的意思:“成神……回到公元元年?”</br> 尼克斯再次沒有忍住,她覺得自己笑的次數(shù)比這一年的都快要多了,她看向柯顧:“你也不知道嗎?”</br> 柯顧似乎get到了尼克斯的意思,他畢竟在國外待了五年,周圍基本上都是有宗教信仰的人,所以他有些想明白了:“需要有人信仰他?!?lt;/br> “BINGO!”尼克斯伸出纖細(xì)的手指打了個響指,“Cris是個很瘋狂也很冷酷的人,當(dāng)然我們看起來的瘋狂在他看來才是生命的意義,在他的世界里,平淡才是最不可饒恕的事情?!?lt;/br> “我能冒昧地問一句嗎?”柯顧迷了瞇眼睛,“其實(shí)你和Cris沒有仇恨,和卡厄斯也沒有仇恨,你的仇家已經(jīng)被抓了。我也察覺到你和Cris的感情并沒有那么不好,但是你在幫助我們,為什么?”</br> 為什么呢?</br> 尼克斯想到了兩年前的一個午后,他們在一個破舊的旅館里,外面大雨滂沱,那時候一條腿還打著石膏的Cris坐在輪椅上。</br> 自己那時候并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來歷,萍水相逢,但是她突然想喝汽水,那種小時候喝的玻璃瓶的橘子汽水,晃悠到樓下卻被Cris叫住了:“你能推我到外面嗎?”</br> 那時候英語全靠高中底子并不算太好的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Cris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的雨。</br> “為什么?”</br> “無聊。”Cris一攤手,不顧自己反復(fù)的低燒以及打著石膏的腿,她想了想,還是滿足了Cris的這個要求,在雨中轉(zhuǎn)悠了一圈后,他們回到了旅店,好好的衣服全都濕透了。果不其然,被鎮(zhèn)子上的赤腳大夫劈頭蓋腦的罵了。</br> 但是Cris卻沒有反駁,只是用舒服地瞇起了眼睛,看著窗外,根本不在意自己腹部的傷口再次開裂。</br> 等大夫走了,她抱臂再一次問了這個奇怪的男人同一個問題:“為什么?淋雨很有趣嗎?”</br> Cris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淋雨有沒有趣,但是我知道的是留在原地是無聊的。小丫頭,如果我有一天要死亡,一定不會默默無聞地死,我要讓所有人都能看見我的絢爛?!?lt;/br> 那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老師,他是比蒙筠和蒙筠所在的組織還要危險百倍的人。</br> “也許……”尼克斯將碎發(fā)別在了自己的耳朵后面,“我希望你們能夠讓他停下來?!?lt;/br> 蘇漾似乎有些懂了,他終于明白了面前這個女孩的行事邏輯了,看上去她的行事漫無章法,但實(shí)際上她一直恪守著一條原則,一條她自己的原則——不讓無辜者受侵害。</br> 看上去相當(dāng)無害且充滿騎士精神的一個原則,但潛藏了另一層含義——但如果不是無辜者,她并不在意這個人的死活。</br> 所以她阻止特案組參加那場催眠,但是沒有阻止宴會的發(fā)生,她告訴他們線索,但是并沒有打算消滅這一切的源頭。</br> 蘇漾看著易綺,或者說是尼克斯,十二年前的易綺選擇把證據(jù)交給警方,十二年后的尼克斯選擇用自己的手段最大程度的達(dá)成目的,是否會有連帶傷害,她并不在意。</br> 師兄弟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們對視一眼后在彼此眼中看見了無奈,尼克斯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再變回易綺了,她的腳站在黑白交界的那道灰色的陰影之中,她無法掙脫,也無意掙脫。</br> 尼克斯笑了笑:“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diǎn)休息,重頭戲在明天?!彼D了頓又道,“如果明天出現(xiàn)了亂子,你們可以找墨非,他是我的人,他會帶你們到安全的地界。”</br> “對了?!蹦峥怂雇蝗幌肫鹨患?,“戰(zhàn)斧的事是你們翻出來的是不是?下次用無線電小心一點(diǎn),Cris招募了很多能人,卡厄斯不是那么簡單的?!?lt;/br> 蘇漾的瞳孔一縮:“我同事沒事吧?”</br> “你們不是有個技術(shù)帝嗎?”尼克斯輕笑一聲,“把大美人奧羅拉都得罪的那位?!?lt;/br> “奧羅拉是你的人?”</br> “不不不。”尼克斯晃了晃手指,“準(zhǔn)確地說,她曾經(jīng)是厄瑞玻斯的人,我剛剛跟你們說過的,厄瑞玻斯是Cris的義子,但是他胃口太大了,毒·品·生·意就是他在Cris被追殺的時候一力開展的,喬安·金就是他的人。前段時間他和一些黨·羽被老頭子干掉了,而他的勢力雖然縮減大半,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剩余的勢力則都被瓜分了,其中絕大部分是被他的情人之一Ada接了手。”m.</br> “明面上來說,奧羅拉現(xiàn)在屬于我麾下的,而且還是主動投奔我的,但是這只是明面上的,實(shí)際上她在為Ada干活。你們的定位器是Ada要裝的,因?yàn)樗?dāng)時跟著厄瑞玻斯去了中國,她了解你們的能力。”</br> “那你比Ada更勝一籌,這樣的事你竟然都知道?!弊钍〉呐P底就是從頭到尾身份都是被知曉的,看來尼克斯的信息網(wǎng)比他們想象的發(fā)達(dá)。</br> 但是尼克斯的答案出乎他們的意料:“因?yàn)閵W羅拉是主動投靠我的,我當(dāng)然不會相信她?!笨粗鴰熜值艿哪抗?,尼克斯又補(bǔ)了一句話,“我知道這是個心理問題,但是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對我這種腦袋隨時玩完的人來說,多疑是優(yōu)良品質(zhì),背部始終貼緊墻壁才能使我安心……”</br> 說到這里的時候,尼克斯皺起了眉頭停住了話頭,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也就是她的房間,輕聲道:“有人來了,要硬闖,你們先躲起來!”</br> 最快的辦法當(dāng)然是直接從鏡門出去,誰也不知道躲起來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但就在蘇漾和柯顧打算從鏡門開溜的時候,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砹烁呗暤亟袊搪暎骸癝eewhat?Closeyourdogeyes!”</br> 這個散裝英語估計(jì)整個城堡就這么一家子獨(dú)一份兒,師兄弟一喜,是孫賢。但隨即他們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孫賢的聲音是從鏡子后面?zhèn)鱽淼?,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有人想要硬闖鏡門,而尼克斯說的有人來指的是她身后的臥室,也就是剛剛忽悠Cris的房間。</br> 腹背受敵代表了一件事情——</br> 他們被發(fā)現(xiàn)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