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br> 蘇漾興高采烈地跑回聊天室,但他最后停住了腳步。躊躇了一下后,轉(zhuǎn)身回了樓上,不為別的,現(xiàn)在沒有人攔著師兄了,可他不能讓師兄這么不明不白地遭了這么一回罪。</br> “徐廳!”</br> 徐秉智被蘇漾嚇了一跳,不過畢竟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很快就淡定了下來,剛剛會議室里蘇漾的表現(xiàn)也頗讓他刮目相看,所以此刻笑笑沒說什么。</br> 但是有人憋不住了,姚鴻都因為被徐秉智敲打了不敢造次,但是鮑康快人快語,呵斥道:“你干什么這么急匆匆的?”</br> 蘇漾瞥了一眼他還沒自己高的警銜,沒搭理:“徐廳,柯顧想見您一面。”</br> 徐秉智這下有些為難了,看了一下手表,說實話這會兒趕過去已經(jīng)有些晚了。蘇漾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機立斷道:“柯顧也是我的師兄,本來他是想博士畢業(yè)后留在M國的,因為受我們老師影響,所以想回國為犯罪心理學(xué)做一些貢獻。”</br> 蘇漾調(diào)動起了徐秉智的興趣:“你們老師是……”</br> “我們老師是寇學(xué)林教授。”</br> 徐秉智顯然是沒有想到了,怔愣后語氣溫和了下來:“寇老師現(xiàn)在身體還好嗎?”</br> 按說林厲和寇學(xué)林是朋友,徐秉智比林厲資歷高,不應(yīng)該有這樣的反應(yīng)。但是蘇漾想起了一件事,是老師從前跟他們說案件的時候提到的,說是他當(dāng)年力排眾議幫過一個警官破了一個連環(huán)強·奸·案,因為那個懸案的第一個受害者就是警官的學(xué)妹,后來警官也因此立功,后來一路高升,蘇漾隱約記得當(dāng)初寇學(xué)林提過徐秉智的名字。</br> “老師昨晚家中被人動了手腳,煤氣泄漏。”</br> 徐秉智的臉陡然變色:“那他人……”</br> “他人現(xiàn)在很好,事發(fā)的時候他們?nèi)胰硕疾辉诩遥蠋熎桨矡o恙。”</br> “查出來了犯人嗎?”</br> “韓弈。”蘇漾頓了頓又道,“雖然現(xiàn)在韓弈拒絕我們的問題,但是我們抓到了他的同伙,因為這個同伙和老師有淵源,所以救了老師一命。”</br> 徐秉智突然看了一眼林厲,林厲不驚訝,淡定地迎著他的目光。兩人的目光交鋒了十幾秒后,徐秉智嘆了一口氣:“走吧,我跟你去見見柯顧。”</br> 蘇漾一喜,帶著一行人去了師兄待的房間。見到師兄的時候,蘇漾鼻頭一酸,說是不明不白真的沒說錯。手銬給師兄松了,但是警號肩章都沒有還給他,甚至連手·槍都沒有還給他。</br> 見蘇漾帶著徐秉智進來,雖然柯顧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他認(rèn)得肩章也看得出這個人氣度不同,站起了身。</br> 林厲先開口了:“小顧,這兩天休息得好嗎?”</br> 柯顧笑著回道:“讓您擔(dān)心了。”</br> 這個回答很妙,既回應(yīng)了林厲的關(guān)心,但并沒有對林厲的問題進行正面回答。有時候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深諳心理學(xué)的柯顧比誰都明白。</br> 林厲嘆了一口氣:“我當(dāng)初邀請你來市局幫我們一起組建特案組,沒想到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br> 徐秉智這下真有氣了,從剛剛開始憋到現(xiàn)在,不過不是對著柯顧的,是對著林厲的,但是這會兒有氣也不能撒。</br> “你就是柯顧?我都聽說了,海外歸國人才,犯罪心理學(xué)博士。”</br> 柯顧笑笑:“您謬贊。”</br> 徐秉智看著他的神色,面容中帶著些憔悴,眼瞼上也有著淡淡的黑眼圈,估計也是一宿未睡。但讓徐秉智另眼相看的是,柯顧不卑不亢的淡然氣質(zhì)。</br> 林厲算計了他一把,但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師弟的眼光,柯顧確實是一個不差這份工作,也不會依附于他們的人。這么說吧,有人加入警察隊伍是為了理想,有人是為了一份不錯的工作。</br> 在徐秉智眼中,柯顧兩種都不是,既不是單純?yōu)榱死硐耄皇菫榱艘环莨ぷ鳌?lt;/br> 他看不清柯顧的意圖。</br> 柯顧率先開口了:“您來是為了詢問我于信東的死亡嗎?”</br> 徐秉智當(dāng)然不想問這個問題,但是柯顧開了口,他只能接下去:“你做了嗎?”</br> “當(dāng)然沒有,我是恨他,但是我沒有打算殺他。”</br> “這倒是很少見,你恨他但是你卻不打算殺他,那你本來打算怎么做?”</br> “把他當(dāng)年做的那些齷齪事全都公之于眾,他必須得跟師弟道歉。”柯顧見徐秉智不太信的樣子,又補了一句話,“更何況,我要是想折磨他,根本不需要用殺人的方式。”</br> 徐秉智愣了,他看著柯顧的雙目,這個年輕人他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呢?眼前的雙目黝黑而深邃,就像是個黑洞,可以吸收所有的光芒。</br> “我什么都沒想。”柯顧聲音很輕,“我覺得殺了他才是臟了我的手。”</br> 不對,徐秉智一個恍神,柯顧的瞳色分明是銀灰的,就這么一個念頭,隨即清醒了起來。</br> 徐秉智看著柯顧,聲音竟然有些顫抖:“你說什么?”</br> 柯顧表現(xiàn)得有些茫然:“您說什么?”</br> “我說你剛剛說什么。”</br> 徐秉智看向周圍的人,周圍的人都沒有他的震驚,反而用錯愕的目光看著他。</br> 難道是他的幻覺?徐秉智揉了揉眉心,觸及到的卻是一片冰涼。</br> 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冷汗。</br> “您沒事吧?”柯顧關(guān)切道。</br> “沒事。”徐秉智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拍了拍柯顧的肩膀,“好好干。”</br> “于信東的案子……”</br> “交給你們了,我想你們一定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br> “定不辱命。”柯顧對著徐秉智敬了一個禮,看著這個標(biāo)準(zhǔn)的禮,徐秉智突然間心定了:“柯顧,你為什么回國?”</br> “為了我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業(yè),在乎的理想。”</br> 徐秉智定定地看著他,良久:“我知道了。”</br> 隨即他下達了命令,柯顧復(fù)職,全局大會的時候督察組要當(dāng)中宣讀調(diào)查結(jié)果。</br> 姚鴻一百個不愿意,但是他也只能像個鵪鶉一樣乖乖點頭,誰能徐秉智就跟下了蠱一樣,性格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要知道,這位領(lǐng)導(dǎo)從來是吃軟不吃硬的。</br> 臨走前,徐秉智叫走了林厲,林厲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他上了車:“領(lǐng)導(dǎo),有什么吩咐。”</br> 徐秉智瞪了他一眼:“剛剛你真的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br> 林厲搖頭。</br> 徐秉智舔了舔干澀的下唇,靠在椅背上,這么一靠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涼涼的一片,是冷汗快干透的感覺。</br> “那個柯顧……”</br> “怎么了?”林厲不知道徐秉智在糾結(jié)什么,他這個師兄本來心思就重,他們雖然感情不錯,但卻不算是完全的一路人。</br> “師弟,你能控制住他嗎?”</br> “什么叫控制?”林厲徹底迷糊了,“柯顧真的很能干,人也很正派,于信東的事真的不會是出自他的手。”</br> “我知道。”徐秉智擺擺手,“我知道于信東的事是他們給柯顧潑的臟水,我的意思是,柯顧的能力你能控制嗎?”</br> “這個人不簡單,控制不住容易反噬,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林厲沉默了,他大概知道了徐秉智指的是什么,雖然他不清楚為什么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但聯(lián)想起剛剛徐秉智的失態(tài),心里暗道,柯顧的膽子也真的夠大的。</br> 不過,柯顧也押對了寶。</br> 林厲笑了:“師兄,這樣的人留在警局比放出去要安全得多。”</br> 徐秉智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但林厲知道他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觀點。</br> 他師兄這個人,一輩子宦海沉浮,但不管是做業(yè)務(wù)還是做管理,他一直只服強者。對于他這個閱歷和年紀(jì)的人來說,什么學(xué)歷什么背景,都是虛的。而徐秉智也是個比他更會審時度勢的人,不能得罪的人絕對不會得罪。</br> 所以讓他看見你的實力,比讓他覺得你聽話更有用得多。</br> 柯顧這招雖險,卻出奇制勝。</br> 而此時的柯顧正被蘇漾一點點地檢查:“他們沒有打你吧?沒有刑訊逼供吧?”</br> 柯顧失笑:“放心,這個他們還不敢。”</br> “我一點都不放心。”蘇漾抿了抿唇,“我一點一點都不放心,師兄,你讓我擔(dān)心死了。”</br> 柯顧的手撫上了蘇漾的臉頰,拇指愛憐地觸摸著他略顯浮腫的眼瞼:“是不是兩天都沒合眼了?”</br> “你這樣了……我怎么可能睡得著。”蘇漾低頭,掩飾著眸中的淚光,但聲音的哽咽卻遮掩不住。</br> 柯顧嘆息一聲,用力地按著蘇漾的腦袋,擁入了自己的懷中:“對不起。”</br> “你沒有對不起我……”蘇漾搖頭,淚痕洇濕了柯顧的肩頭,“是我讓師兄擔(dān)心了,不然師兄也不會單槍匹馬去找于信東。”</br> “其實我知道可能會是陷阱。”不等蘇漾驚訝,柯顧繼續(xù)道,“我只是不想再這么被動下去了。”</br> “那你下次……也得跟我商量一下。”</br> “我知道的,蹄蹄,別哭。”柯顧溫柔地拭去了他眼角的淚痕,他知道蘇漾在外面一定很煎熬,同樣的時間,他也想了很多。</br> 念如今,憶當(dāng)初。</br> 直到蘇睿遠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柯顧終于找到了答案,其實他和蹄蹄都是病人,又都是彼此的藥。</br> 他用了一個最高效,但卻致自己愛人于煎熬的方式。</br> 換做是別人或許不會想太多,但是蹄蹄的原生家庭,蹄蹄的性格,柯顧在見到蘇睿遠的時候他就知道蹄蹄一定會內(nèi)疚,內(nèi)疚自己沒能解決好于信東的事情,內(nèi)疚于自己沒有把所有事和盤托出,甚至還會內(nèi)疚于是他給自己惹來了牢獄之災(zāi)。</br> 柯顧擁著懷中卸下所有防備的愛人,心中默默地許下了一個誓言,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將你推向獨自一人的黑夜。</br> 往后的每一處黑暗,我們一同走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