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仞和龔修平提供給了特案組很多線索,比如說韓弈同樣也是受雇于人。</br> 不過此刻的蘇漾顯然對此并不關心,因為他從韓弈的電腦里找到了大量他和于信東交談的記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韓弈生性多疑謹慎,他和許多人的對話都被他保存了下來,從信息到電話。</br> 而且蘇漾還從韓弈的電腦里發現了桌游店的策劃案以及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柯顧和于信東昨天早晨的動線圖。</br> 這些證據雖然還不能證實柯顧沒有殺害于信東,但現在有力的嫌疑人又多了一個,并且已經為他們所控制。</br> 李肖然留了下來部署著剩下的收網工作,而蘇漾則是歸心似箭先回了局里,因為他收到了洪冉的一條短信——</br> “速歸,有發現。”</br> 這個時候是日頭最盛的時候,時間滴答滴答過去,此刻已經是正午十二點了。</br> 二十八個小時以前,柯顧成為了于信東死亡的唯一嫌疑人。</br> 二十七個小時以前,余孟陽臨危受命,拖延著督察組的步伐。</br> 二十四個小時以前,特案組全員開始接受督察組調查。</br> 十二個小時以前,蘇漾發現了章俊陽說他見過的阿姨是張心慈。</br> 十一個小時以前,蘇漾見到了張心慈,得知了她的兒子是蔣云天的班主任韓弈。</br> 十個小時以前,特案組抓捕了韓弈。</br> 九個小時以前,他們找到了家里煤氣泄漏的寇學林,寇學林制定了誘蛇計劃。計劃實施的同時,他們抓住了想要潛入病房帶走蔣云天的齊詩,蘇漾發現了齊詩和蒙筠的淵源。</br> 七個小時以前,寇學林的計劃生效,他們抓住了潛入病房想要確認寇學林安危的蒙筠。</br> 四個小時以前,蘇漾攻破了蒙筠的心理防線,蒙筠招供,交代了工廠所在。與此同時,雷朗放棄狙擊離開,警方同樣追蹤至工廠所在地。</br> 三個小時以前,特案組找到了工廠所在,蘇漾和李肖然喬裝改扮進入工廠內部,拿走了韓弈的電腦,帶走了步仞和龔修平,并未發現雷朗。</br> 一個小時以前,蘇漾從韓弈的電腦里得到了大量證據,而他們也從步仞和龔修平嘴里得知了這個組織的冰山一角。</br> 半個小時以前,蘇漾收到了洪冉的短信。</br> 再拐個彎就到局里了,蘇漾只覺得自己的胃都在轉筋,不是因為整整一天都沒有正兒八經吃過飯,而是因為緊張,他已經盡他所有的能力找到了他目前能找到的證據和真相。</br> 他面對的不是法院,是比法院更嚴苛的地方。</br> 法院是疑罪從無,而他要的是那些人的臟水一點兒也潑不到柯顧身上,他要他的師兄全身而退。</br> 因為蘇漾清晰地看見迷霧背后的鬼影幢幢,這就是他爭分奪秒的原因,一旦師兄被送看,被逮捕,之后的事情就脫離了他們的掌控。再想折騰出來,很可能就要十天半個月之后了,而且還不知道給師兄的臟水要潑到什么時候才消停。</br> 就昨天那么半天的工夫,局里就已經流言飛起,說什么的都有。這個場景蘇漾再熟悉不過了,仿佛當年的他一樣,曾經艷羨他的那些同學,當照片流出時,一時間都對他退避三舍。這個蘇漾姑且還能理解,但最讓他感到憤怒的是,關于他和師兄各種各樣的故事就流傳得滿天飛了。什么炮·友關系,什么各玩各的,什么一·夜·情,最過分的是還有人說自己是為了考研才跟師兄在一起的,就為了讓師兄給自己開后門泄露考題。</br> 最后一個其實才是最致命的一擊,不光是傳言,就連學院都相信了。蘇漾之所以當初這么決絕地扛下一切事,任何處罰都接受,就是因為學院開始考慮重新是否要收回師兄公費留學的資金。蘇漾當時確實不知道師兄的家世,不過就算是現在他知道后去考慮這個問題,他也不后悔自己做的選擇。</br> 因為就和這次的這件事一樣,師兄……是被他牽累的。</br> 當年的照片其實都是針對他,謠言也都是針對他,對方的目的再清楚不過了——對方想爭保博的名額,或者說得再直白一點,于信東想要保博的名額。</br> 而蘇漾被蒙筠提醒后,也想到了當年一個于信東是沒有那么大的能量去說服院長都站在他這邊的。如果當年的蘇漾知道這些事,也許會認為韓弈是于信東背后的人,那一定是韓弈去說服的院長。但現在的蘇漾不會再那么天真了。</br> 韓弈這個人沒有什么可值得害怕或者忌憚的,但他身后的那個龐大的公司是讓人膽寒以及心動的。對,就是心動。</br> 蘇漾也想起了一向不參與行政工作的老師,那些事情發生后,寇老師一反常態,開始參與學院的行政工作,隨后一步步到現在的法學院院長。而原來的那個院長也落馬了,因為經濟問題。</br> 再一想起那個公司,蘇漾絲毫不懷疑那些錢里面應該是有不少是這個公司給的。</br> 既然是沖他來的,那就由他解決。</br> 雖然他勸服了蒙筠,但他心底的那個結始終還在。心病還須心藥醫,不如由他了斷這些年的忿恨和忐忑。</br> 看著近在咫尺市公安大樓,蘇漾深吸了一口氣,穩穩地停住車后,他拉住手剎后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掌心上布滿了汗珠。</br> 不成功,便成仁。</br> 他已經沒有后路了,也沒打算給自己留后路。林厲留下余孟陽和閻政作為特案組的退路,但是對于蘇漾來說,他不能允許師兄因為自己的緣故,成為被攻訐的對象。</br> 推開車門,感受著冬日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蘇漾看著高高的臺階上,警局門口站著的虎視眈眈的人,知道這些人是來找自己的。</br> 如果可以蘇漾當真想找到那個幕后的魑魅,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棋藝如何,又是如何操縱著這些棋子的,當然他更想看著這個人輸掉這盤棋。</br> 因為他們才是這盤棋的贏家。</br> 淡定地迎著督察虎視眈眈的目光,蘇漾淡淡道:“干什么?”</br> 為首的人不在是鮑康,換了一個年紀更大的,四十多歲的警察,干瘦的身材,以及狡黠精明的雙目,蘇漾挑挑眉梢:“姚處?!边@才是這一次督察組的負責人,但是昨天卻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面,只派了一群年輕人出來頂鍋,這下子估計是憋不住了。雖然蘇漾并不清楚太多彎彎繞繞,但是他知道不止他們在努力,林厲也在努力。</br> “你去做什么了?”</br> 蘇漾眨眨眼睛:“我去調查非法持有毒品并很可能容留他人吸毒的的桌游吧老板提供的線索?!?lt;/br> “哦?查出了什么?”</br> “這個案子好像和你們關系不是很大吧?”蘇漾歪了歪頭,“是機密?!?lt;/br> 姚鴻瞇了瞇眼睛,不自覺地努了努嘴。但蘇漾看在眼里,心中倒是一陣欣喜,對方在瞧不起自己,因為這是一個戲謔的表情,不過蘇漾不擔心,他就怕對方太瞧得上自己。姚鴻撇撇嘴不耐煩道:“你們昨晚是不是抓了一個人?”</br> “你說哪一個?我們昨晚抓的人可多了?!边@話倒是不假,昨晚韓弈和蒙筠都被他們抓了。</br> “什么理由抓的人?”</br> “保密。”</br> 蘇漾硬邦邦的兩個字砸在了姚鴻頭上,把他噎得半天沒說話。</br> “姚處,沒事我先上去了。”蘇漾作勢要走,卻被一旁的鮑康攔住了,吃了兩次大虧的鮑康做好了打定主意不說話,于是此刻動動手以表示自己的立場。</br> 姚鴻重重地“咳”了兩聲:“咳咳?!彼麎旱蜕ひ舾K漾說道,聲音放柔和了,就像是鄰家叔叔一樣:“是林局安排的我,他希望你把韓弈放了,他身上有我們調查很久的線索。你也別擔心柯顧,正常接收調查,不會冤枉他的。”</br> “誰安排的你?”蘇漾拔高了聲音,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分貝開了口,在姚鴻逐漸變得難看的臉色中搖了搖頭,“恕難從命,您可能還不知道林局現在已經不分管刑偵了,他的安排我確實沒有辦法聽。我們確實關系不錯,但是越權的事林局千叮嚀萬囑咐我們不許做?!?lt;/br> “你——”姚鴻氣得幾乎七竅生煙,他不相信自己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警察戲耍了。</br> 可現實如此,不過這次蘇漾再想走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姚鴻的下屬將蘇漾團團圍住,恰逢警局中午午休,此刻大廳上幾乎沒有走動的人。</br> “蘇漾,我這么跟你說,以你的柯顧的關系,你不能調查柯顧的案件,更不能接近柯顧案件的嫌疑人。”</br> 見姚鴻急了,蘇漾卻頓時樂了:“我說了,我在調查桌游店的案子,姚處您想太多了。”</br> 不過這一次蘇漾沒有駁斥到底,拒絕后又給足了姚鴻的面子:“不過姚處您要是好奇,來特案組的辦公室,我可以給您講講這個案子,還可以跟您講講韓弈為什么不能放,也想聽聽您的意見,看看這個案子還沒有哪個地方的證據鏈是薄弱的,您給我們一點建議,不能讓這個人逃脫法律的制裁?!?lt;/br> 看著蘇漾殷勤的表情,姚鴻腦子里非常清醒地蹦出了一句諺語——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雖然此刻的蘇漾憋著壞,就像那個蔫壞的黃鼠狼,可姚鴻也知道他的目的沒達成也沒辦法復命,所以這個案子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br> 姚鴻憋著氣點頭,蘇漾也憋著,憋著笑一揚手:“姚處,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