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一旦開了頭,蘇漾也逐漸忘卻了心頭的壓力。柯顧在一旁含笑看著神采飛揚的蘇漾,他沒有怎么仔細聽內容,不光是因為蘇漾知道的他也知道,也是因為他對蘇漾有信心,他看著雙眸越來越明亮的師弟就連心都軟了幾分。</br> 也許蘇漾的興奮狀態在別人眼中會覺得毛毛的,可在柯顧眼中,這才是他的小師弟,他曾經敢舌戰眾多業界前輩的小師弟。雖然有那么些青澀,也有那么一點兒莽撞,可柯顧卻覺得,那樣的小師弟就像個小刺猬一樣,渾身是刺,卻那么的有生命力。</br> 不像他們重逢的時候柯顧總覺得覺得蘇漾哪怕走在人群中都顯得很落寞,明明特案組有那么一大幫子人,他卻像是一個局外人,恪守著自己和眾人的距離。</br> 或許是柯顧的目光過于灼熱,蘇漾頓住了,順著目光就撞進了柯顧帶笑的雙眸中,蘇漾微怔,師兄竟然笑了?</br> 他在講兇手的犯案心理的時候,柯顧竟然笑了?!</br> 蘇漾默默腹誹了一句,變態,心里頭是這么想的,可臉頰卻悄悄地紅了幾分出賣了他的心事,強忍著面頰的微燙清清嗓子繼續道:“兇手之所以會選擇老編輯蒙綱毅下手,是因為他覺得蒙綱毅辜負了他的信任,兇手是一個敬重蒙綱毅職業操守的人。之所以是在寄出兩封信之后才有所行動,是因為他一開始對蒙綱毅并沒有殺機,他的殺機是因為蒙綱毅在對于郭康偉和蔡智淵這兩個案件的處理沒有讓兇手滿意。蒙綱毅遭受了多少的折磨,我們也就可以想象兇手的失望有多少,對他的仇恨又有多少。”</br> “但是這和正常人的處理方式不一樣。”蘇漾突然看向柯顧,“打個比方如果今天我和師兄有了誤會……”</br> 蘇漾話音未落,就見柯顧的眉梢動了動,蘇漾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這個比喻似乎有些危險……但是話都說出來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我是說假如假如,如果我們有了誤會,我第一反應會是找他問清楚。”</br> “真的?”柯顧意味深長地反問了一句。</br> 蘇漾當做自己什么都沒聽見,梗著脖子繼續道:“就算我不找他問清楚,至少也會進行試探。不管怎么說,這都需要時間。可兇手卻不一樣,他在發覺蒙綱毅辜負他的信任后,他沒有進行任何的確認,也沒有確認的時間。”</br> “咳,我總結一下……”蘇漾趕緊把眾人的焦點從“教學道具”吸引開來,并且祈禱等等“教學道具”不會欺負他脆弱幼小又無助的師弟,“這個兇手是一個易怒,暴躁,而且行事極端的人。雖然他在日常生活中不會表現得這么明顯,但周圍的人對他的評價往往是‘不好溝通’、‘固執’以及‘自負’。”</br> “為什么我說他有強迫癥,呂博的案件,如果他哥哥沒有接到匿名電話,呂博的尸體根本就不會發現。”蘇漾用馬克筆在呂博和郭康偉之間畫上了一個雙箭頭,“如果呂博的尸體沒有被發現,那么他們被發現的順序就是顛倒過來的。”</br> 一直旁聽的余孟陽突然開口問道:“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嗎?這個順序很重要嗎?”</br> “對我們來說不重要。”蘇漾搖搖頭,“這個順序甚至和《神曲》中罪行輕重的順序沒有關系。但是對于有強迫癥的人來說很重要,他不能允許自己的殺人順序被打亂,這個打亂會讓他的內心很不舒服。所以為了確保這一點,他是在確定呂博的尸體被發現后才實施對郭康偉的殺人計劃的。”</br> 余孟陽瞄了一眼李肖然,心道,特案組當真是藏龍臥虎,雖然他聽過蘇漾的名聲,但是主要是那些執行任務前后不得不接受心理輔導和干預的警察叫苦連天的口中知道的,卻沒想到他在破案上也是一把好手。他們是從證據線索角度出發,蘇漾是從犯罪心理學的視角出發,沒有想到殊途同歸到了一個地方。</br> 不止余孟陽覺得精彩,也不知道誰起了頭,紛紛給蘇漾送上了掌聲。蘇漾搔了搔下頜,有些不太自在,他一向不善于處理這樣的關系,最后簡單地做了總結:“總之,我們要找一個外表瘦高具有爆發力的男人,單身,異性戀,基本不和女□□談,年紀在35歲以下,學歷不高但展現出了對文學的高度熱愛,關注社會新聞但往往憤世嫉俗,崇尚暴力自助蔑視法律,言語間有一定地古惑力具有一定說服力。性格冷漠、自大、往往用詞絕對。生活環境井井有條,有潔癖和強迫癥。跟蒙綱毅的生活或者工作圈有交集。”最后蘇漾頓了頓,“他有可能信教,但應該不是一個很虔誠的信徒,他更多的是要用教義去證明他的想法是對的,在他的世界里——世人皆螻蟻,他才是上帝。”</br> 直到蘇漾最后一個標點落地,許沁才長舒了一口氣,她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細細密密的小疙瘩:“太刺激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李肖然笑著走上前拍了拍蘇漾的肩膀:“做得不錯。”</br> 蘇漾也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手心中捏滿了細細的冷汗,松開手在自己褲腿上蹭了蹭,他玩笑道:“那及格了嗎?”</br> “及格?”李肖然嘴角一咧,“在我這里是滿分,但是到底多少分,我說的可不算,那邊站著一位呢。”</br> 蘇漾一偏頭,正對上他剛剛臨時征用的“教學道具”。</br> 柯顧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小師弟,我們什么時候吵架了我怎么不知道?”</br> 蘇漾:“……”他以為他們每天都在吵架,難道不是嗎?</br> ……</br> 笑鬧了片刻,李肖然重新站在了大屏幕前,他點開之前的頁面:“剛剛蘇醫生說的你們也都聽到了,那我們在他的基礎上可以排除掉不少人的嫌疑。”</br> 隨后曾郁按照蘇漾描述的兇手,用電腦篩選出了十份檔案,李肖然又從中間拿出了三份檔案。</br> 一個是報社的清潔工,一個是報社的保安,還有一個是蒙綱毅的侄子。</br> 前面兩個人和蒙綱毅并沒有直接的生活交集,而蒙綱毅的侄子卻和蒙綱毅有實打實的矛盾。據蒙綱毅的家人說蒙綱毅倒是對侄子很好,但是他侄子對他一向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李肖然隨后投影出了幾封信件:“因為蒙綱毅過年有給家人寫信的習慣,這是他給侄子寫的,看得出蒙綱毅對他侄子感情很深。”</br> “你們看這里,蒙綱毅說:‘其實叔叔在努力了解你們的世界,是我老了,思想閉塞了,很多事情我接受起來都很慢……’,蒙綱毅已經66歲了,他侄子今年26,一個叔叔竟然想著要融入小他四十歲的侄子的生活,他對侄子一定很關心……”</br> 柯顧突然開口,打斷了李肖然的敘述:“不是他侄子,可以排除了。”</br> “為什么?”李肖然也愣了,這是為什么?“但蒙綱毅的弟弟,也就是侄子的父母說,他這個兒子不成器,一說起來就直搖頭。”</br> 柯顧用激光筆在投影上劃了一段話:“但是這個侄子的工作其實挺不錯,蒙綱毅在信的開頭就是祝賀他侄子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而且他侄子的畢業院校也很好。一個學習好工作好的人,為什么他父母還會覺得他不成器?”</br> 蘇漾突然醒悟了:“我知道師兄的意思了,他侄子是同性戀,所以不是我們要找的人。”</br> 同、同性戀?李肖然嘴角抽了抽,幾封信……還是蒙綱毅寫給他侄子的,就能看出來性取向來?</br> “我和師兄在檢查蒙綱毅的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了幾本關于同性·愛者的書籍,是他正在看的書。”他和師兄原本以為蒙綱毅是為了撰稿閱讀的,但是現在看起來并不是。</br> “這也太神了吧?”許沁喃喃道,“簡直讀心術……”</br> “你可以打電話再跟他的家人確認一下,我想他們現在應該睡不著。”</br> “嗯,我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三分鐘后許沁掛上了電話,默默地點了點頭,不住地碎碎念,“我以后一定不要找學心理學的男朋友。”</br> 眾人一哂,隨后視線轉移到了保安和清潔工的照片上。</br> 會是他們誰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