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空只有幾顆星星,路旁的枝干上掛著霜。</br> 蘇漾穿了一身最簡單不過的棉服,身邊站著穿著大紅的衣服配基佬紫的哈倫褲,雙手插在褲兜里吊兒郎當的李肖然,此刻正嚼著口香糖,兩人看起來不熟悉的模樣。而在蘇漾身后不緊不慢跟著的柯顧頭發被扎成了小臟辮的模樣,帶了一個針織黑帽,眼睛帶著混血綠的美瞳,臉上罩著黑色的口罩,一身黑渾身籠罩著一股神秘的氣息。</br> 本來考慮到章俊陽認得柯顧,柯顧就別去了,但是柯顧不放心,最后請許沁當化妝師的閨蜜給他們幾個人改裝了一下。即便拆下口罩,章俊陽恐怕都未必能認出柯顧。</br> 一條街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就連小吃鋪的老板娘都撐著腦袋打著瞌睡,打算提前打烊。只有桌游店的LED燈還亮著。</br> 李肖然嘴角抽了抽,難怪蘇漾一直說是桌游店,因為這家店店名就叫桌游店。</br> 推開門,頭頂的鈴鐺發出了叮鈴一聲。</br> 李肖然詫異地揚起眉梢,比起桌游吧,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家酒吧,甚至燈光比酒吧還要黑。</br> 只有他們頭頂的迎客鈴投射出一道光線,他們就像是黑暗中閃亮登場的賓客。</br> “嘿!這邊這邊!”</br> 蘇漾循聲看去,就看見了店的最里面的章俊陽拼命朝他揮手。</br> 他們走過去后,蘇漾聲音很輕:“這里是停電了?那我改天再來。”</br> “誒。”章俊陽一把拉住他,“這里是最出名的黑夜桌游你不知道?用袖珍手電看你的牌面。這樣才好玩,看不見對方表情只能聽聲音辨別。”</br> 蘇漾:“……”得,他們何苦把師兄包得這么嚴實,結果人家根本不用看臉。</br> 不過這個黑也是相對的,雖然黑但也不是一點燈光都沒有,他們圍坐的大桌子中央就有一根不斷搖曳的蠟燭。當蘇漾逐漸適應這里的黑暗后,他逐漸看清了桌子周圍坐著的人,有學生,也有看起來不是學生的,表情各異性格也各異,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看上去都是些古怪的人。</br> 有人“嘖”了一聲,用不無嘲諷的語氣道:“我說會長,你哪里拉來這么一個蠢貨?你跟我說是個高智商的游戲,看來也是忽悠我的吧。”</br> 蘇漾明顯感受到了章俊陽的憤怒,但是章俊陽很快將這個憤怒壓了下去:“鄔少,這里是真的好玩,童叟無欺如假包換,人都到齊了我去問問店長給我們準備了什么游戲。”</br> 蘇漾坐下后隨便拉了一個旁邊的男生問:“這里不是我們選游戲嗎?”</br> 男生說完之后他們才知道,這家店最大的賣點除了黑夜桌游,還有一個賣點就是店長是非常資深老道的玩咖,你如果想尋求刺激,可以把你們的人數和需求告訴店長,由店長給你們安排游戲。</br> 很快章俊陽就帶著一個店長回來了,店長很高也很瘦,打扮得很像一個執事,他對所有人施了一禮:“你們隨我來。”</br> 竟然不是在這里?</br> 執事手上有一個手電,直接指向了他們的目的地,桌游店里唯一的一個房間。</br> 他們進入房間后,執事從外面直接將門反鎖了,隨后他的聲音從他們的頭頂傳出:“這個游戲叫作十二圓桌。”</br> 之前那個叫鄔少爺的抱臂嗤笑了一聲:“那是不是得十二個人玩?這里我看可不止。”</br> 店長的聲音并不惱:“這位先生說得沒錯,所以這個游戲的游戲規則時,淘汰剩十二個人時,游戲結束。”</br> 他的聲音落下,面前的黑暗中亮起了光。</br> 他們才看清他們面前是一個可以容納十八個人的桌子,十八個椅子對應了他們十八個人。而發出光芒的是十八把椅子對應的桌面里嵌的平板電腦。</br> 鄔少爺抿抿唇,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正對門的方向的座位:“我當亞瑟,大家沒意見吧?”</br> 蘇漾、柯顧還有李肖然三個人沒有任何的交流,就像是三個陌生人,分別選擇了自己的位置,并未挨在一起。而蘇漾更是落在了別人的后面,等所有人位置選定后,他才姍姍坐下。</br> 對此鄔少爺又是一聲嗤笑,像是極其不喜歡這樣懦弱的人。</br> 頭頂的聲音又響了:“現在說明一下游戲規則,這是一個策略類游戲,游戲規則很簡單:活下來。現在,游戲開始。”</br> 眾人面面相覷。</br> 燈暗了,只留下他們眼前的電子屏幕的燈光,但是足以看清楚每個人的表情。</br> 屏幕上這個時候出現了一行字——</br> “由1號開始發言,每個人說出自己做過最好的一件好事,說完后大家進行殺人,票數最多的被殺死。”</br> 這算是什么游戲?</br> 這是很多人縈繞在腦海里的想法,但是蘇漾皺眉了,柯顧也皺眉了。</br> 這個游戲,有點惡毒。</br> 這個時候頭頂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提供的關鍵詞是:懸疑、恐懼、心理、權勢、死亡,請牢記這幾點,這不是我為你們選擇的游戲,是你們自己選擇的游戲。”</br>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榮獲1號寶座的是鄔少爺,他皺了皺眉頭想了想:“我給我們家保姆的兒子結了醫藥費賬單。”</br> 隨后從他左手邊開始往左說,輪到李肖然了,李肖然吹了個泡泡,等到泡泡破了他才懶洋洋道:“我甩的女孩不計其數,但我一個都沒有拿出來炫耀過。”</br> 這話就未免有些招人恨了,不過很快就輪到了蘇漾,蘇漾想了想:“我媽媽說……我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做好事了。”</br> 而最后一個收尾的是柯顧,他剛要說話,鄔少爺又發言了:“既然是心理戰,你不能把口罩摘下來嗎?”</br> 柯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后扯下了口罩,露出了里面骷髏嘴遮擋到一半的面罩,他伸出自己的手指晃了晃。從拇指到小指的指節下方分別紋了幾個字母:D、E、A、T、H。</br> Death,死亡。</br> 這就是他的答案。</br> 隨后他們屏幕上出現了一句話:“殺死那個好事做得最大的人,選定后輸入他對應的數字。”</br>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一個女孩子,她說她組織了一個救助流浪小動物的組織。</br> 蘇漾有些猶豫,但他發現很多人毫不猶豫地點擊了屏幕。</br> 在所有人投票結束后,突然間女孩身后的墻開了,墻后面有一個黑衣人沖了進來將女孩拖走。</br> 李肖然剛想站起來制止,但注意到一個細節后,他選擇了安靜。</br> 屏幕上很快出現了第二個問題——</br> “說出你做過最壞的事情。”</br> 又是一圈回答,這一次屏幕讓他們投出做出最壞事情的人。一個說自己放火燒過自己屋子的胖子在呲哇亂叫中被帶了出去。</br> 還剩下十六個人。</br> 而第三個問題是你最討厭的人是誰?因為什么?</br> 李肖然瞎編了一個,蘇漾瞎編了一個,但是到柯顧時,他再次不按常理出牌了:“我只有恨的人。”</br> 鄔少爺想發作,卻聽見頭頂響起了店長的聲音,他的聲音像是壓抑著喜悅:“那你就說說你恨的人是誰?”</br> “一個同學,我恨他比我優秀,他搶了我所有的榮耀,所以我恨他,我誣陷他,我威脅他,我要讓他身敗名裂。”柯顧的表情扭曲了,蘇漾也個時候皺起了眉頭,他聽見了頭頂的呼吸聲變重了,但轉瞬即逝,因為喇叭重新被關上了。</br> 這時的選項變成了:“誰的討厭/恨最不能成立?”</br> 看見這個題目的時候,李肖然和蘇漾心中都咯噔了一下,鄔少爺已經用快意地表情看向柯顧了,但是很快他的笑容就耷拉了下來。隨即宣布的死亡號碼是一個討厭老師的人。</br> 當他們準備迎接第四題的時候,頭頂的聲音再次響起:“以下是最后一道題。”</br> 只剩下一個人了?可還需要殺死三個人不是嗎?</br> 就聽店長說道:“所有的線索已經給了你們,現在請你們做出你們的選擇,你可以選擇成為騎士,也可以選擇依附于一個騎士,如果這個人成功了那你也留存了下來。如果有人選擇了你,而你選擇了依附,那你們同樣都失敗了,如果你身后一個依附者都沒有,那你也失敗了。”</br> 所有人都懵了,但是有個人反應最快,他起身指著鄔少爺冷聲道:“都不要依附他。”</br> 鄔少爺憤怒了:“你有什么資格說我?!”</br> 說話的正是鄔少爺右邊的柯顧:“就憑不公平,你手上握著掌握我們命運的按鍵,剛剛那些都不是我們投出來的,都是你操作的。”</br> 鄔少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你憑什么這么說?”</br> “你收到的指使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你的任務應該是,你隱瞞住亞瑟王的身份就可以殺死所有人單獨獲勝。屏幕給你的選項你可以隨便選擇,所以你最開始盡量在選擇我們可能的判斷。但是這個游戲并非沒有給我們留活路,最后一次的時候,你表現出了明顯的錯愕,是在投票前而非投票后,是不是你發現上面沒有我的號碼可以點擊?”</br> 鄔少爺臉色繃不住了,這下子其他人才終于恍然大悟。這個游戲,從開始就考驗的不是游戲本身,而是通過這個游戲觀察每個人的言行,找到紕漏。</br> 店長的聲音響起:“一號任務失敗,出局。”</br> 隨后鄔少爺也被人帶走了。</br> 但是他離開后,也還需要淘汰兩個人。</br> 柯顧冷冷地說道:“只要你們想,我們只需要計劃一下,就可以一個不淘汰存活下來的。”</br>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柯顧說的意思,只要商量一下,誰依附于誰,席位不僅夠而且搓搓有余。因為只有騎士占據位置,其他的人依附于騎士即可。</br> 但,這里的人似乎誰都不想依附于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