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拂曉,特案組的人卻剛剛睡下。</br> 他們整個晚上都消耗在了墓地，也就是安瓊娜口中的遺棄之地，他們找到了不少東西。</br> 比如說,守墓人的尸體。</br> “是我的錯……”李肖然腮幫子緊繃，咬牙道,“我只想著我們的人不能留在這里有危險，卻沒想到會害了他。”當初他們沒有安排人留下來，但是跟守墓的老人家打了招呼，說是有什么情況就通知他們，后來守墓人的小屋爆·炸，他們以為守墓人會出事,沒想到守墓人從森林走出來，說他去散步了,沒想到躲過了一場死亡的劫難。但這一次……他卻躲不過去了。</br> 這個時候坐在警車里的喬安·金突然輕笑一聲。</br> 這聲笑惹得孫賢分外惱火,他本就崇拜李肖然，這個害了這么多人,累得他們折騰了半個月，還讓柯顧兩國往返的罪魁禍首竟然還敢笑，孫賢粗聲粗氣道：“笑什么笑。”</br> 喬安·金卻沒作聲，只是用看戲的眸子看著李肖然懊惱,唇邊帶著玩味的笑意。</br> 他在等，他在等人性的劣根性。</br> 果然有人安慰李肖然：“頭兒,這不是你的錯。”</br> 喬安·金正琢磨李肖然會有的表現(xiàn),卻聽李肖然沉聲道：“打電話叫法醫(yī)組的人來，去聯(lián)系他的親屬,查清楚他的死因,我親自跟他們說明情況。”</br> 揚起金棕色的眉梢,喬安·金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他在自己的國家時因為跟著導師和警方有些合作，所以他覺得自己很了解這些警察，但是李肖然為什么不推卸責任？</br> 嚴格意義上來說，李肖然自己不說，恐怕這里作為他的下屬沒有人會提出來這個人死亡是因為他的布置有誤。而且這也算不上什么錯誤，李肖然做的只不過是沒有安排人手守在這里，他也并不知道有人要對守墓的老大爺下手。</br> 因為發(fā)現(xiàn)了尸體，原本要打道回府的特案組停了下來，等到洪冉她們趕到，洪冉帶著法醫(yī)組的人快速進入現(xiàn)場。天邊的夜色已經開始褪去，洪冉仔細觀察尸體，摘掉口罩道：“尸體死亡時間至少超過了半個月，具體的需要解剖才能確認。”</br> “多久？！”眾人驚了，異口同聲問道。</br> “至少半個月。”洪冉借著應急燈分析了尸體的情況后，又摘了手套拿出手機，“尸體是腐爛過的。”</br> 這個用詞相當微妙，其他人都不是很明白。</br> “我半個月前解剖的一具尸體，是在外面凍死的，尸體沒有腐爛，因為溫度太低出現(xiàn)了表面不腐的情況。而這具尸體不一樣，他腐爛過，但是很快因為天氣降溫，這些腐爛的地方不再繼續(xù)腐爛，而這幾天白天溫度都降至零度，尸體甚至出現(xiàn)了被冷凍的情況。”洪冉解釋道，“被冷凍你們知道吧？就是買了肉放冷凍室凍著——”</br> 她的話被嘔吐聲打斷了，洪冉撇撇嘴，真是弱雞。她環(huán)視了一圈，只有李肖然、蘇漾和柯顧在認真聽她說，當然，還有一個人例外，他不是認真，是用一種陶醉的目光看著自己，洪冉重重地賞了張宏明一個白眼后重新戴上了口罩。</br> “你確定尸體是十五天以前死的？”</br> “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段時間A市氣溫一直在降沒有回暖，肯定更早不會更晚，具體的死亡時間我還需要進行解剖。”洪冉想了想，“今天下午給你們報告。”</br> 這個結論讓所有人目瞪口呆，洪冉有些費解：“出了什么事嗎？”</br> “出大事了。”孫賢搓了搓胳膊，喃喃道，“那我們那時候見的是人是鬼啊？”</br> “你們在最近見過他？”</br> 孫賢拼命地點頭：“上個星期，我確定我沒有看錯。”</br> “我前幾天還見過。”李肖然緩緩道，“就是爆·炸的那一天……”</br> “這個人不是那個守墓人。”柯顧突然開口道，他轉身看向警車里的喬安·金，“我們見到的守墓人不是他對不對？”</br> “聰明。”喬安·金拍了拍手，手銬發(fā)出了響動，但卻意外地帶著悅耳節(jié)奏，“你們反應很快。”</br> “艸。”孫賢搓著胳膊，只覺得脊背一陣冷汗，“那我們見到的人是誰？”</br> “你猜？”喬安·金笑著，低頭看著手銬覺得挺好玩的。</br> “你要繼續(xù)下去的話，我會讓獄警給你一間單獨牢房的。”柯顧扯了扯嘴角，“自己吃飯，自己放風，我保證我會盡自己所能給你最為優(yōu)待的條件。”</br> 喬安·金的笑容一窒，他勉強笑道：“繼續(xù)什么？可以，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人是誰殺的。”</br> “可是我們抓不到人不是嗎？”柯顧步步逼近，他伸手抓住了喬安·金手銬間的鏈條，止住了他的敲擊聲，一字一頓道，“不要再繼續(xù)了，放過別人，放過A，也放過你自己。”</br> 敲擊聲停止了，孫賢突然一個激靈，他怔愣地回味著柯顧的話，頓時哭喪著臉拽著蘇漾的衣袖：“蘇哥，你看看我是不是被催眠了？是不是被下暗示了？”</br> 喬安·金臉上的笑意全失，他抿著唇，眼神瞥向別處，嘟囔道：“不好玩。”</br> “人心本來就是不好玩的，你將其他人玩弄于鼓掌又如何？”柯顧一字一頓道，“你連自己的心都看不透。”</br> 喬安·金啞然，半晌才吐出一個名字：“Ava，你們之前看見的守墓人是他。”</br> 這個人的名字再一次出現(xiàn)，蘇漾突然間意識到了，喬安·金只是他們的一個中轉站，并非這場斗爭的終點。</br> 他們的敵人遠在歐洲，那個叫卡厄斯的組織。</br> “柯，我把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們，我只有兩個要求。”</br> 喬安·金提出他的要求時，第一縷晨光劃破夜空。</br> 柯顧點了點頭，他知道，只有到了這個時候，這一場抓捕行動才終于落下了帷幕。</br> 抓人容易，抓心難。</br> 等到日上三竿，太陽快到正空的時候，特案組的眾人終于從熟睡中清醒。睡眼惺忪了洗了一把臉，洗漱完畢又是一個個精神抖擻的警察。</br> 柯顧和蘇漾罕見地穿了警服，他們和李肖然來到了戒備森嚴的訊問室，彼此點了點頭。</br> 推門進去，喬安·金似乎也剛睡醒，他轉著脖子：“你們警局的床需要改進。”</br> 這種時候還挑三揀四，柯顧無奈搖頭：“我會在你的特殊的單人牢房要求給你安排一個Kingsize的。”</br> 一聽單人牢房，喬安·金就安靜了，慫噠噠地回答著例行詢問。</br> 審訊出乎意料的順利，解答了他們的很多疑問，卻又產生了很多新的疑團。</br> 那幾具無名尸體是Ada動的手，也就是宋甄的姐姐，Ada雖然仰慕過喬安·金，但是她現(xiàn)在拋棄了喬安·金去追隨更強大的人——卡厄斯的首領，厄瑞波斯。</br> 也就是希臘神話中，從混沌卡厄斯中誕生的黑暗神厄瑞波斯，永久黑暗的化身。</br> “永遠不要把你的弱點暴露給別人，不管是敵人，還是你以為的朋友。”這是喬安·金對此的總結。</br> “你的弱點是什么？”柯顧問道。</br> 但喬安·金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你的弱點又是什么？”</br> 這兩個答案幾乎是送分題，喬安·金玩弄了那么多的人心，說到底，他依然是當年那個黑暗中渴求關愛的八歲孩子。但當他們要進入下一話題的時候，蘇漾突然開口了：“師兄沒有弱點。”</br> 喬安·金“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已：“我以為柯耀庭這樣看不見自己心的人只有一個，沒想到還能遇到第二個。柯的弱點是誰你竟然不知道？”</br> 正當喬安·金正打算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就聽蘇漾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是師兄的軟肋，我會成為他的盔甲。”</br> 這一天，喬安·金的笑容失去過很多回，但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這么徹底，他所有的笑意蕩然無存。</br> 剩下的只有苦澀和痛苦。</br> 托了蘇漾的福，后面的審訊進展很快，不等李肖然發(fā)問，喬安·金自己就全都抖摟干凈了。</br> 幾乎和特案組想的一模一樣，喬安·金用齊伊要挾著柯耀庭，從他那里拿到資金去養(yǎng)手下的人，去開展各種各樣的研究。他是在中途加入的卡厄斯，但他一直堅持自己研究的獨立性，比起上司下屬，喬安·金把他們之間的關系稱之為合作。</br> 當然，搭上卡厄斯這艘船后，喬安·金是嘗到甜頭的，資金、人手、甚至出入境的手續(xù)都不需要他自己操心。</br> 但是，卡厄斯提出了一個要求，一個喬安·金并沒有想過的要求。</br> “這些案子我知情，我也參與了，但說到底，最后操控的人是卡厄斯，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針對柯。”</br> 卡厄斯像喬安·金一樣也針對自己嗎？</br> 柯顧陷入了沉思，也許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br> “那我父親呢？”</br> “你父親對你并不好，你真的想知道他的去處嗎？”喬安·金意有所指道，“我了解過中國的法律，除了醫(yī)學上的死亡，還有法律上的死亡。”</br> 這里柯顧是唯一一個純粹法學科班出身的人，所以他敏銳地意識到了喬安·金指的是什么。</br> 下落不明達到法定期限，經利害關系人申請，由人民法院宣告其死亡。而宣告死亡后柯建海的遺產就可以按照法定繼承進行分割了。</br> “今天如果不是他是其他人，我們也會追查到底，這是我的職責。更何況，他對我再不好，他于我也有生養(yǎng)之恩。”</br> 而且柯建海對柯顧談不上好，但也談不上不好。他們之間的矛盾在于，柯建海眼中只有利益，而柯顧厭惡這種豪門利益到了極點，因為這樣的唯利益論徹底湮沒了人性。</br> 喬安·金沉默了很久，吐出了一個地址：“你們去那里能找到你們想要的線索。”</br> 是線索，而非人。</br> 一行人去了喬安·金說的地址，空蕩蕩的，房東納悶地說：“你們就是小娃說的朋友吧，她讓我給你們開門。”</br> “小娃是誰？”</br> “嗨，她叫什么……哦對，艾娃，挺繞口的，就給人瞎取一個名字。”房東擺擺手，“你們別介意。”</br> 又是Ava，簡直無處不在。</br> 房東用鑰匙把門打開：“你們去看看吧，租約一個星期后才到期，你們可以住一段時間。”</br> 隨后房東就走了，而許沁曾郁跟了上去，他們需要一副房東記憶中艾娃的畫像。</br> 而剩下的人則走進了房間，如他們所料，行動組搜遍了整個房子一無所獲，只有餐桌上留著的一個信封。</br> 柯顧上前拿起了白色的厚信封，從里面拿出了一張黑色的卡片。</br> 是封請柬——</br> “12月24日20：00，</br> 吾于神邸恭候各位大駕。</br> Chaos敬上”</br> “不是外國組織嗎？寫的還挺文縐縐的。”孫賢想要緩和氣氛，可包括他自己都笑不出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br> 如果如同喬安·金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場游戲，那這場死亡游戲才剛剛拉開序幕。</br> ——第五案·深宅血咒·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