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跟著柯顧去了科薈,終于有了一種柯顧是位少爺的感覺,電梯權限,專屬的辦公室、休息室套間就在董事長室旁邊。</br> “你父親給你保留了辦公室。”</br> “嗯。”柯顧點頭,“他一直想我回來我知道,可是我不愿低頭他也不愿意服軟,就鬧到這個田地了。”</br> “伯父會平安的。”</br> “喬安·金會留著他的,留著他就留著一張王牌,我和父親關系再不好我也不可能坐視不理。”這也就是為什么柯顧現在還坐得住,柯建海現在一定還活著。</br> 柯顧躺在床上,臉上流露出了疲憊之色,蘇漾看著心疼,從清晨下飛機到現在柯顧幾乎沒有合眼,整整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從跟柯耀庭唇槍舌戰再到和自己被康誠冒充,釣魚放歸康誠找到了他們的一個聚集點,抓住了康誠和宋甄,又找到了做人皮·面具的何家怡,緊接著去了墓地,碰上了爆炸案,李肖然從林厲那里拿回了一張神秘人打給S市局長的錄音光盤,他們對這個神秘人又做了猜測。</br> 蘇漾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天能過得這么充實……</br> 或者說在特案組,只要有案子的時候他們都很充實。</br> 再過兩個個小時估計就能看見晨曦了。蘇漾腦子里胡思亂想的時候,柯顧已經發出了清淺的呼吸。</br> 蘇漾也躺了下來,撐著胳膊看著柯顧,伸手將他眉心的褶皺輕輕碾平,一定很累吧……不省心的繼母不省心的弟弟憋著坑他,不省心的爸爸現在生死未卜。案子要破,公司也得兼顧,還得分神安撫自己……</br> 突然有什么一直堵在自己心頭的東西動了,他從前下意識覺得自己對自己的期望值不那么高,就不會不高興。他確實也做到了,所以說服了自己,接受了現狀。接受自己不夠優秀,不夠聰明,接受自己家庭的嚴厲,接受自己學業的中斷,接受自己愛人的離開。</br> 可師兄的回來,兩人復合再到今天被卷進了師兄家族的紛爭,這一切都顛覆了他的認知,他眼中的天之驕子其實也是脆弱的,也會心灰意冷選擇放手,也會患得患失惴惴不安,他同樣也沒有幸福的童年與家庭……</br> 但如果師兄當初接受了命運又會是怎么樣呢?</br> 按照父親的想法去讀商科,出國留學,回國繼承家業,還可能找一個合適的女孩子成家立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師兄剛回來的時候,接過一通電話,是讓他去相親的,師兄那時候神色不渝地說是他母親打來的。現在一想,估計指的就是段如蕾。</br> 如果師兄走的是這條路,也許他們永遠就沒有了交集。</br> 之前蘇漾沒有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問題,知足常樂,但突然間他發現自己對自己的預期太低,評價太低其實反而對他自己,對師兄來說造成了負擔。</br> 謙遜是好事,但妄自菲薄卻并非好事。</br> 蘇漾不相信唯心論,但他相信能動性。就像一句話說的那樣,你覺得自己行你未必能行,可如果覺得你自己不行,那就一定是不行的。</br> 有些事情,他可以做得更好。蘇漾看著柯顧的睡顏,看著看著眼皮子上下打起了架,趁著最后一縷夜色終于墜入了無邊的黑甜夢鄉之中。</br> 或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蘇漾睜眼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br> “師兄!”蘇漾彈了起來,“幾點了?”</br> 四顧環視,卻發現師兄并不在休息室中,蘇漾看了一眼手表,還好,才十點半。</br> 起床穿鞋,剛想推門去找師兄卻聽見門外有人說話,其中一個是師兄的聲音,聽了幾個字,聽上去是在討論公司的事情,蘇漾沒有選擇出去,而是留在了休息間。</br> 他在理這幾起案件。</br> 楊義案中的錄音光盤,暫定嫌疑人A,針對他和師兄,引他們前去S市破案。</br> 楊義案件中最后牽扯出來的徐晗,叫喬安·金導師,而喬安·金也參與了楊義的“治療”當中,這才讓他們將目光放到喬安·金身上,但整個案件是否針對他們,還尚不可知。但和這起案件比起來,楊義案其實和他們倆牽扯并不大。</br> 而這次的案件最開始的幾起人皮·面具都指向的是柯耀庭,而現在柯耀庭并不愿意說出特案組想知道的東西,大有一種你們查到了我再告訴你們的架勢。前面三個人指向柯耀庭,可柯建海的案件卻將柯顧牽扯其中。</br> 而柯耀庭的前女友齊伊兩年前接受過喬安·金的治療,柯耀庭和喬安·金會牽扯到一起可能也是因師兄而起。康誠和宋甄都承認連續幾起案子都和他們有關,宋甄作為喬安·金的仰慕者更是提出了“游戲規則”的這幾個詞。但他們推斷喬安·金之前并不知道蘇漾的存在,所以暫時認定這伙人一開始目的是針對柯顧的。而且宋甄的口中能得知喬安·金希望和柯顧比試出高低上下。</br> 所以這件事和墓地爆炸案就產生了沖突,你想跟一個人比試,在渾身解數都沒有使完之前,為什么想到要殺掉對手?</br> 地址是路鴻從喬安·金那里拿到的,但他們都不覺得喬安·金會做這樣的事,那么就只有一個答案,有人背著喬安·金設置下了這個圈套,目的是毀掉特案組,毀掉柯顧。</br> 是一伙人?還是兩撥人?</br> 還有孫賢第一次到墓地時得到的那張紙條——你挺有意思的下次我還想讓那個高智商的陪我玩ava。“那個”而非“那兩個”,說明這個叫Ava的人指的是一個人,之前因為師兄并不在國內,他們分析說的應該是蘇漾,而且那時候蘇漾已經被牽扯進案子里了。可現在已經證實了Ava是喬安·金身邊的人,到底指向誰又變成了謎團。</br> 指向柯顧的話似乎不需要再深究了,可如果指向蘇漾,感覺其中意味就不太一樣了。哪怕到現在,蘇漾也不覺得喬安·金在針對自己,可如果Ava對自己有興趣,那他們內部真的是統一戰線了嗎?</br> 至少有三個人在蘇漾這里要畫上一個問號,嫌疑人A跟喬安·金這伙人有關系嗎?A是已經心滿意足還是正在這次也是她的游戲之一?是誰做的爆炸案?目的是什么?Ava感興趣的是師兄還是他?真的只聽命于喬安·金嗎?</br> 理完了思路,蘇漾又列下了接下來他們能做的事——</br> 1、擊破柯耀庭的心理防線,這是最快破解人皮·面具案件的方式。</br> 2、確定喬伊是敵是友,以及她為什么會成為喬安·金的病人。</br> 3、找到喬安·金,找到被喬安·金關押起來的人質。</br> 正理著思路,門推開了,蘇漾回頭,見柯顧西裝革履有些驚訝,卻又錯不開眼。</br> “……師兄。”</br> “怎么了?”柯顧邊說邊扯松自己的領帶。</br> “沒有。”蘇漾眨眨眼,收了自己整理的紙,起身上前一步站在了柯顧的面前。</br> 柯顧一怔,領帶就被勾住了,隨即唇上落下一記溫熱。</br> 柯顧眼睛一瞇,抬手捏了捏蘇漾的臉皮:“真的假的?”</br> “假的。”蘇漾學著柯顧挑起眉梢,“假的你也讓親?”</br> 柯顧失笑,雖然這樣主動的師弟太過可口,他很想得寸進尺一番,可想起案子又嘆了一口氣。</br> “走吧,還有半小時,我們先去見見柯耀庭的那位初戀,十二點回局里。”</br> “好。”</br> 簡單洗漱了一下,蘇漾和柯顧離開了辦公室,去齊伊辦公室時他們卻撲了一個空。</br> 辦公室的人當然還記得蘇漾:“誒?小蘇?你怎么昨天沒來上班?”</br> 蘇漾有些尷尬:“請假了。”</br> “這樣啊,你剛剛說你找齊伊姐?齊伊姐昨天沒來上班。”</br> “沒來上班?!”蘇漾和柯顧異口同聲道,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后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誰說我沒來的?你們找我?”</br> 蘇漾回頭:“齊伊?”</br> 齊伊揉了揉眉心:“我也正想找你呢,不過我現在有點事,朗總說有個被裁員的員工找我,讓我下樓一趟。”</br> “我們跟你一起去。”</br> 齊伊當然不會拒絕,不過運氣不好的是一路上他們遇上了不少人,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br> 三人到達一樓的時候,蘇漾遠遠就看見朗鴻面前站了一個人,似乎有些激動,兩人似乎在爭執著什么。</br> 三人上前,看清那人面貌三人都是大吃一驚,這人齊伊和蘇漾都認識,竟然是應該已經被掃黃打非組拘留起來的尤誠。</br> 尤誠看見齊伊眼睛一亮:“你沒事就好,我有事找你。”</br> 你沒事就好?蘇漾微微皺眉,這是什么意思?齊伊本應該會出事嗎?</br> “你找我做什么?”齊伊神色厭惡道,“我不是那些任你擺布的受害人。”</br> “不是……”尤誠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不自在地看了看蘇漾,余光也瞟到了站在蘇漾右手邊的柯顧。</br> 就這么一瞟,他就被徹底被釘在了原地。</br> 他看著柯顧的時候柯顧也在盯著他,見尤誠認出了自己,柯顧冷笑了一聲:“我能不能問一下一位國際刑警為什么可以不通知當地公安局機關的情況下可以自行行事?”</br> 國?際?刑?警?</br> 蘇漾傻眼了,如果說話的人不是師兄,他一定會覺得說話的人在忽悠他。</br> 但是說話的是柯顧,蘇漾只能重新審視尤誠……長相身材和第一次見面沒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說不同的話,那就是在柯顧說完話后,尤誠的臉上浮出了無奈和懇請。</br> “柯博士,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能不能給我個面子。”</br> “面子?”柯顧挑眉,“我這就通知海關,看看阮警官是不是非法入境的。”</br> 尤誠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雙手合十,那意思給點面子給點面子。</br> “我知道你對裁員決定不滿,律師也在樓上,我們可以談。”朗鴻不愧是老江湖,很快收拾好了臉上的詫異,用蓋過他們的聲音說道,仿佛他們僅僅在爭論裁員補償的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