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蘇漾聽見柯顧說出“沒事”兩個字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許沁都嚇傻:“蘇、蘇哥,怎么了?”</br> 蘇漾長吁了一口氣,搖搖頭:“是陷阱,守墓人的小屋爆炸了。”在許沁紅了眼圈后,蘇漾又說了一句話,“不過他們沒事。”</br> 眼淚直接卡在了眼圈里,許沁直跺腳:“蘇哥這種事你怎么能大喘氣?”</br> 蘇漾低聲地笑著,笑聲止也止不住。</br> 他們沒事,真是太好了。</br> 即便如此,李肖然回來時,臉上還是黑成了一片,進(jìn)了辦公室跟正在小睡被他們吵醒的周鋮說了幾句話后,隨后一聲不吭地離開。</br> 孫賢有些擔(dān)心:“頭兒這是怎么了?”</br> 蘇漾看了一眼房間里癱坐在椅子上的周鋮,似乎心有余悸,多少猜到了李肖然現(xiàn)在的心情。</br> 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br> 李肖然估計將這次的行動事故全部攬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是隊長,也是所有人里實戰(zhàn)經(jīng)驗最豐富的。哪怕沒有人責(zé)怪他,他也會責(zé)備自己。</br> 其實蘇漾猜的沒有錯,李肖然去的是林厲的辦公室。</br> 林厲正準(zhǔn)備下班,見他來了有些詫異:“怎么?案子有進(jìn)展了?”</br> “我們差點死在墓地。”</br> 林厲的神色難看了起來:“怎么回事?”</br> 李肖然將前因后果講了一遍:“林局,之前的事我必須要跟蘇漾和柯顧說了,我懂您的顧慮,您擔(dān)心他們?nèi)ジ鷮Ψ狡疵?墒遣还馑麄円矗乙驳闷戳?那些人要的可不是所謂的自尊心,要的是我們的命!”</br> 林厲嘆了一口氣:“你讓我想想……”</br> “林局。”</br> “蘇漾是我親自招的,柯顧也是我給他拋出的橄欖枝,我知道這兩個人能量有多大。”林厲揉著眉心,“此事非同小可。”</br> “他們倆也是我親自挑進(jìn)的特案組。”李肖然一字一頓道,“我知道您所構(gòu)想的可能的后果,可我更不想看到的是他們出事。”</br> “敵暗我明,這個時候最忌諱的就是輕敵。”李肖然聲音放緩了,“林局,他們都不是貪生怕死的人,我們對著警徽宣誓的那一刻起我們都不畏懼生死。可我們同樣惜命,因為我們還有家人有愛人有朋友。回到局里的時候,我看著周鋮的臉我覺得我對不起他,我不希望他和沈叔一樣。可我看著蘇漾的神情,我也愧疚了,他們既然跟了我,我就不能讓他們不明不白的,哪怕送命也不能當(dāng)一個冤死鬼。”</br> 林厲長舒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按你想的做吧。”</br> 李肖然一喜,眼尖地直接從書架上抽走了一個文件夾,上面押了一個密封戳。</br> 林厲笑罵了一句:“這小子,鬼精鬼精的。”</br> 已經(jīng)快闔上的門又被推開了,李肖然沖他嬉皮笑臉地一樂,食指中指并攏在眉峰上方一點隨后揮了一下:“謝謝林叔。”</br> 林厲笑了,不過這次的笑是欣慰的笑。他起身走到書柜前,在他視線平齊的位置放了一個很長的相框。</br> 他拿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落上浮塵的玻璃,那是他加入警隊第一年拍的全局的合影,一張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陌生是因為很久不見了,熟悉是因為他們都鐫刻在他的回憶當(dāng)中。有人已經(jīng)是這個系統(tǒng)里最負(fù)威望的專家,有人繼續(xù)深造最后選擇在大學(xué)教書育人為警隊傳輸優(yōu)秀的人才,有人的名字和一個個嘉獎掛在一起,也有人已經(jīng)變成了階下囚,也有人普普通通平平安安退了休,同樣……也有人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br> 他的手指停在了一處,那是他當(dāng)年的隊長:“李隊,小然長大了,他很像你。”</br> 真的很像,當(dāng)年的李燁就是這樣在局長面前拍的桌子,為的也是他們,當(dāng)年的李燁說:“必須讓我親自聯(lián)系線人,我不能讓我的人白白送命!”</br> 同樣的神色,就連眉心的褶皺弧度都是那么的相似。</br> 林厲還記得當(dāng)時自己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跟了這么一個隊長,即便真的犧牲也沒有什么可怕的,因為自己的犧牲一定不是白白送命。</br> 所以他最后還是松了口,哪怕這個松口在他現(xiàn)在這個位置看來并沒有多少好處。</br> 但人總不能只想著利弊不是嗎?</br> 尤其是他這個位置,林厲笑著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是我一葉障目了。”幸運的是,李肖然成功地點起了他心中那點兒壯志。</br> 整了整袖口,林厲重新坐回辦公位上,拿出了手機(jī)打開了通信簿,孩子們都這么爭氣了,他也得做點什么不是嗎?</br> 孫賢還在納悶?zāi)兀钚と换貋砹耍樕入x開前好了些,但依舊面色嚴(yán)肅:“蘇漾、柯顧,來一下會議室。”</br> 會議室,那就意味著說的是重要的事情,因為李肖然的辦公室?guī)缀鯖]有什么隔音可言。</br> 蘇漾和柯顧對視一眼,跟著李肖然去了會議室。</br> 還沒坐穩(wěn),李肖然沒有跟他們寒暄,開門見山道:“這件事我要先向你們道歉。”</br> “發(fā)生了什么事?”</br> 李肖然嘆了一口氣:“S市的案子,你們記得吧?”</br> 時間過去的并不久,怎么可能會忘?即便真過去了幾年,這樣的案子恐怕誰都忘不掉。</br> “案子告破后,S市警局是有慶功宴的,我推掉了,直接帶你們回了A市。”</br> 蘇漾點點頭,確實是這么一回事。</br> “很多S市的記者想要采訪我們,包括你們那位朋友,都被我拒絕了,我把所有的功勞都推給了S市公安。”</br> 朋友?李肖然指的是樊野吧?說到這事確實挺奇怪的,他們臨上飛機(jī)的時候,樊野來送他們了,當(dāng)時樊野跟他們說了一句話,只不過蘇漾當(dāng)時沒往心里去。</br> 蘇漾瞬間用優(yōu)越的記憶力回憶著起了樊野的話,樊野當(dāng)時說的是:“你們要小心點,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別再得罪人了。”</br> 那個時候蘇漾以為樊野說的是他們得罪了S市警察的事,想著反正跟S市公安的人以后天南海北的也見不到了,覺得沒必要太在意。難道說,樊野當(dāng)時說的并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br> “說句實話,特案組是林局力排眾議成立的,用我多少也有個人情分在里面,我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但是當(dāng)初以我和周鋮的緋聞關(guān)系,停職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很多人不服特案組,同樣很多人也在質(zhì)疑林局。說句實話,我比誰都希望特案組能夠揚名立萬,至少能證明當(dāng)初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李肖然目露銳氣,“如果出于這樣的考慮,我根本就不會把功勞拱手他人。我們熬了那么多通宵,費了那么多腦細(xì)胞,到頭來便宜了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說實話,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br> 李肖然話鋒一轉(zhuǎn):“但,最后我改變主意了,因為S市局長找了我。”</br> “姜還是老的辣。”李肖然苦笑道,“他沒有勸說我們別跟他們爭,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提這件事,他說的是另一件事。”</br> “什么?”</br> “你們這么聰明,你們猜猜?”</br> 蘇漾和柯顧對視一眼,他們當(dāng)然聰明,這一點上他們從來不謙虛,因為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他們的謙虛就等同于狂妄。</br> 柯顧略一思忖,抬頭看向李肖然:“跟我們有關(guān)?”</br> 李肖然莞爾,果然是聰明人,說話不用費勁。</br> “S市局長跟我說,他之所以向A市公安求援,不單單是因為A市的特殊地位,還是因為……有人給他打了電話,而且是在案發(fā)前。”</br> “案發(fā)前?!”蘇漾失聲道。</br> “對,電話錄音在這里。”李肖然拍了拍文件袋,破開了密封條,打開文件袋,從里面倒出了一張光盤,“錄音等等給你們,你們可以回去慢慢聽,看看能不能聽出我們沒有聽出來的東西。”</br> 李肖然接著道:“S市局長還說,案發(fā)后他本來并不愿意這么快找到我們的。說白了,丟面子,S市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城市,竟然要找外援未免太丟人了。但是,案發(fā)的當(dāng)晚,在警方出警后,他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面寫道——這群飯桶是來開玩笑的嗎?如果你不想今晚出現(xiàn)第二具尸體,就按我說的做。”</br> “局長覺得他說的就是光盤里的內(nèi)容,所以他當(dāng)機(jī)立斷找到了林局,并且放出了風(fēng)聲,說這個案子由特案組偵破。”</br> “其實林局也被他坑了一把,他在說的時候并沒有把這些說清楚,而是先斬后奏,在林局還在猶豫的時候,先把消息放了出來。等我們真的破了案后,他才把這些都倒了出來。”李肖然苦笑地?fù)u搖頭,“被人算計的感覺并不好,但是我們結(jié)結(jié)實實被這位局長坑了一把。”</br> 破不了案,是你們無能。</br> 破成了案,那也是你們應(yīng)該做的,可能沒有你們,這個案件都不會出現(xiàn)。</br> 這就是那位局長想表達(dá)的,李肖然沒有蘇漾和柯顧這么高的智商,但他是個聰明人,瞬間明白了S市局長的意思,也明白了他拿在手上的籌碼,以及他不得不妥協(xié)的原因。</br> 他的籌碼就是這份光盤,一份足以指向特案組,足以指向蘇漾和柯顧的光盤,告訴所有人,之所有有這些案子,是因為幕后黑手寂寞了,他想跟這兩個絕頂聰明的人做個游戲。無論蘇漾和柯顧多么無辜,牽扯到人命,他們都將變得里外不是人。</br> 滅不了火是他們的錯,滅了火但是死了人還是他們的錯,誰讓火是他們引起來的呢?</br> 這個世界上就是這么不講道理,很想講一講道理的李肖然卻不愿意以卵擊石,他手上的是玉器,對方手上的是石頭。</br> “所以……”蘇漾有些啞,“那個案子是沖著我們來的?”</br> 柯顧比蘇漾更冷靜了幾分,似乎李肖然說的這個故事,他并非全然無知:“以楊義的精神狀況,他不是做這件事的人。”</br> 蘇漾也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加速大腦的運轉(zhuǎn):“嗯,不會是楊義,他自己連人格都捋不清楚,根本做不到這個地步。”</br>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答案:“徐晗,或者說是徐晗的導(dǎo)師——喬安·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