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肖然和余孟陽對視了一眼,他們其實對此并不意外，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可是狗仔們緊盯著的易星,但是沒想到走漏的速度會這么快。</br> “記者說了什么？”</br> 溫少言神情冷冽：“說易星草菅人命，包庇兇手。”</br> 李肖然眨眨眼,這倒是沒想到的，如果真這樣問題其實不大。</br> “我把你們那個小姑娘也叫過來了，她是你們組對外的PR對吧？”</br> 李肖然點頭：“嗯，一般答媒體問都是許沁在負責。”</br> 嚴格意義上，特案組組建后還沒有遇到過正兒八經的記者會，只有七宗罪案的時候他們被記者圍堵在警局門口,那次主要是柯顧和蘇漾師兄弟解決的。但以前李肖然還在一中隊的時候，許沁就負責組里的對外公關,可到了特案組怎么都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李肖然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br> 溫少言讓蒲斌看住鄭良，先讓他不要離開,他和李肖然余孟陽先去門口看看情況。</br> 這回他們坐了溫少言的專屬電梯，中途不停，很快就到了一樓，一出電梯門就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br> 溫少言眉弓一跳,余孟陽樂了，這是發火的前兆啊。他倒是不緊張,平常溫少言發貨都是自己遭罪,他也想看看溫少言嚯嚯其他人。雖然他也不想想那次溫少言發火不是余孟陽自己作出來的，但余孟陽也沒覺得虧心,腹誹起來理挺直氣也壯。</br> 他們一行人走到了玻璃門前,這棟大樓設計的時候就考慮到了私密性,除非貼著玻璃看，否則是看不清里面的。</br> 玻璃門外，記者圍在了警戒線外，保安守在一旁禁止他們跨國警戒線，而許沁則是剛走上臨時搭起的臺子。她沒說話，只是敲了敲話筒，確認話筒聲音正常后就站在那里，也不說話。李肖然向左邊看去，發現在人群的側面，站著兩個人。</br> 那個位置很妙，是第一排的位置，但卻不惹眼，離許沁也是最近的。</br> “放心，出不了事。”</br> “怎么說？”余孟陽用胳膊肘碰碰李肖然，“我沒記錯你們組的小姑娘才研究生剛畢業吧？去年才來的？”</br> 溫少言涼涼道：“你記得很清楚嘛。”</br> 余孟陽：“……”得，怪他嘴欠。</br> 李肖然忍著笑：“喏，你看，那對師兄弟在呢，出不了事。”破案推理找線索李肖然敢自居第一，但是對于人心的把控，李肖然自覺就是學了一些犯罪心理的皮毛以及多了些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經驗而已，李肖然知道自己的底子在哪里。但是這對師兄弟不一樣，他們就像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潭，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底在哪里。</br> 李肖然覺得現在自己就像是捧著兩枚寶石，只不過在他看來，這兩枚寶石還沒有完全綻放光芒。</br> “你是從哪里挖到他們的？太靈了。”余孟陽摸摸下巴，“能不能分我……”瞄了一眼溫少言，他默默地把話說完整了，“分我們組一個？”</br> “不如你來特案組？”李肖然斜睨著他，“這樣你就得到了兩個。”</br> 余孟陽張張嘴，隨后趕緊把嘴閉上了，生生地按捺住了自己作死的心，沒敢搭話，生怕一搭話就把自己賣了。</br> 見許沁上臺了，周圍的記者更加的激動，一時之間這里就像個菜市場一樣，幾乎要把房頂掀了。溫少言眉頭皺了皺，有些看不下去，卻被余孟陽拽住了：“名師出高徒，等等看許沁怎么應對。”</br> 許沁這個時候講話了，但是她的聲音很輕，又輕又快，就連余孟陽他們都沒聽清。溫少言一挑眉頭，這樣真的沒問題嗎？</br> 但讓他驚訝的是，許沁又講了兩分鐘左右，周圍的聲音漸漸小了，最后變安靜了。許沁嘴角彎了彎，聲音這才逐漸大了起來：“請各位不要相信外面的不實傳言，公安正在抓緊時間調查。”</br> “可是有人說兇手就是易星的人，現在易星干預了調查，我們怎么知道不會官商勾結？”</br> 許沁也不著急，問道：“你們還聽到了什么傳言？”</br> 這個時候大家七嘴八舌說了起來，不管他們怎么說許沁都笑瞇瞇的，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一樣，眾人逐漸安靜下來，有個人站出來總結一下：“易星出了人命案，兇手是易星的人，而警方現在還調查不出結果是不是在包庇易星？”</br> “就這位記者所說的，如果易星出了人命案，那么易星就是第一現場，警方調查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是調查第一現場。”</br> “至于您說的兇手，如果有兇手，我們希望知情者目擊者第一時間聯系警方。”許沁目光坦蕩，直視面前的鏡頭。</br> “關于最后一個問題，我也想問您，您聽到的傳言案發是在什么時候？”</br> 記者遲疑了一下：“……今天早上。”</br> “雖然很高興您各位對警方的信心，但是破案是需要證據，需要形成證據鏈，我們不是安樂椅神探，即便我們有這樣的能力也不能夠這么做。作為刑警我們不想冤枉任何一個無辜者，也不希望放過任何一個罪犯，希望各位能夠理解我們的謹慎。”</br> 許沁的回答引得了一片掌聲，但李肖然注意到了，最先鼓掌的是蘇漾和柯顧，之后帶響了一片掌聲。</br> 許沁微笑道：“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們還要繼續調查。”</br> “我有問題！”</br> 在人群后面，有一個胡子拉碴的人，帶著墨鏡口罩：“我聽說死者死狀凄慘，是不是跟易星的詛咒有關系？”</br> “這位先生，我不明白你指的是？雖然我沒有聽過這樣的傳聞，但我是無神論者，我相信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那也是有心之人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虛構的，希望各位不要被人利用了。”</br> “你不覺得死狀凄慘？不覺得根本不像是人力所謂？”</br> 許沁的笑容淡了：“這位先生，在我眼中，在我同事的眼中，每一位死者都需要被尊重，他們不應該再成為八卦談資。每一位死者對我來說我們都一樣，我們要的是找出他們死亡的真相。”</br> 隨后許沁鞠了一躬：“也請各位不要去打擾死者的親戚朋友，還死者一片安寧。”</br> “不錯啊，妮子長能耐了。”李肖然摸摸下巴笑了，他還依稀記得許沁畢業剛分到他手下的時候，青澀還帶著點兒鉆牛角尖的軸勁，而現在已經進退有度不疾不徐了。不過引起李肖然注意的還有一件事，他偏頭問溫少言：“溫總，易星的詛咒指的——”</br> 李肖然的最后一個字沒落地，因為此刻溫少言的臉色陰冷，而余孟陽正緊緊地握緊他的手，最后干脆松了手，抱住了溫少言：“深呼吸，深呼吸，沒事的，別聽他們瞎說。”</br> 溫少言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才喘了出來，捏了捏余孟陽神色緊張的臉頰：“我沒事，嚇到你了？”</br> “嗯。”余孟陽坦蕩地一點頭，“嚇到了，精神損失費。”</br> 溫少言輕笑了一聲：“我錢都交公了，你去跟我媳婦商量商量吧。”</br> 余孟陽撇撇嘴：“少來，我可沒收你的銀行卡。”</br> 溫少言：“那不管，在你枕頭底下。”</br> 李肖然捂著腮幫子斜眼瞅著，看兩人都有閑心打情罵俏了，才涼涼道：“你們誰能解答我的疑惑？”</br> “這事……”余孟陽有些為難，“跟案件應該沒有關系。”</br> “沒關系。”溫少言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拇指不停地摩挲著余孟陽的手背，“沒關系，你跟李組說吧，別耽誤破案。”</br> 余孟陽看他，確認溫少言確實沒有勉強的情緒，這才點頭應下：“我等等跟你們說。”</br> 李肖然看出來了這其中估計有點兒故事，而且是溫少言避之不及的。等許沁他們進來后，眾人回到了樓上匯合，這會兒S市的警察已經撤了，在場的也就只有他們，李肖然點名表揚了一下許沁，許沁臉都紅了：“是柯博士和蘇哥指導的。”</br> “表揚你就收著，還害羞上了？”</br> 有人插了個話，眾人回頭，來人扛了兩個很大的包，一米八左右的個子，寸頭，五官棱角硬朗，看上去不太愛說話。</br> 許沁飛了一個白眼：“害羞還不行了？”</br> “沒不行，不習慣。”那人沖著李肖然點點頭，“頭兒，猴子跟人發生了點摩擦，我先進來放器材。”</br> “摩擦？發生什么事了？”</br> “沒事，他讓我們不用管，停車的時候發生了點口角。”</br> 李肖然表示自己知道了。</br> “曾郁。”許沁開口，“你怎么叫孫賢猴子呢？”</br> “他這幾天天天喊無聊，恨不得上樹了，猴子挺適合他。”背著器材包的正是特案組的技術擔當曾郁，他先把隨身不離的電腦拿了出來，連接上自己的手機熱點，做好隨時工作的準備。</br> 許沁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曾郁今天戾氣有點重。</br> “曾郁，你找一下鄭良的資料，易星娛樂的經紀人。”</br> 曾郁很快就調出了一個資料庫以及和他相關的鏈接：“頭兒，這人不簡單。”</br> 眾人圍過去，就見和鄭良相關的一級鏈接很少，但跟他旗下的藝人有關的信息卻很多。曾郁將幾個關鍵詞標黃了——上位、包養、陪酒、搶角……</br> 資料的來源紛雜，有粉絲的爆料，有八卦周刊，有營銷號。曾郁抬頭問李肖然：“頭兒，你再給我一個經紀人的名字，我查一下。”</br> 李肖然條件反射道：“紀明。”</br> 曾郁搜索了一下，在看到旗下藝人——周鋮的時候默默關掉了：“頭兒，有沒有不塞狗糧的？”</br> 溫少言這時候報了一個人名，曾郁就著這個詞匯檢索了一下，這次的結果關鍵詞變成了——炒作、虐粉等詞匯。和鄭良的搜索結果區別不小，曾郁又將鄭良旗下比較出名的幾個藝人的資料庫拉了出來，李肖然發現他們和古馨的發展路線都有些相似，都是一開始默默無聞但是突然間翻紅有了好資源。</br> “你把資料傳到我們平板上，再去跟鄭良聊聊。”李肖然估計余孟陽這會兒心思也不在案件上了，轉頭看向蘇漾和柯顧，“有沒有興趣一起去會會鄭良？”</br> 余孟陽對此感激地點點頭，拉著溫少言就走，被拉著的溫少言一臉無奈，可眉眼的冷凝也在不知不覺中消融了。</br> 蘇漾和柯顧對視了一眼，他們自然沒有什么不愿意的，不過柯顧提出了另一個要求：“你能不能查一查鄭良年輕時候的經歷？”</br> “可以，什么時間的？”</br> “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之間。”</br> “沒問題。”曾郁五指翻飛，很快就將柯顧要的時間段找了出來，一起打包傳給了他們。</br> 李肖然、蘇漾和柯顧三個人繼續詢問鄭良，推門進去的時候，鄭良正在看手機，見到他們的一瞬間像是被嚇了一跳，手機被扔在了桌上。</br> 李肖然扯了扯嘴角：“做賊心虛？”</br> “沒、沒，看看新聞新聞。”鄭良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兩位是……”</br> “警察。”柯顧亮了一下證據。</br> “哦哦哦，請坐請坐。”鄭良一個哆嗦，這會兒怎么該三個人問他了，“警官，能不能快一點，我晚上還有一個應酬。”</br> “當然。”李肖然笑了，“只要你還有心情去應酬。”</br> “您看你這說的什么話。”鄭良干笑，“那么多人指著我吃飯呢，我就算再悲痛也得繼續工作啊。”</br> 悲痛？</br> 沒看出來。</br> 李肖然就離開前的問題繼續盤問鄭良，鄭良支支吾吾也還是說不出來到底誰恨古馨，蘇漾問道：“那你說說古馨的社會關系吧？”</br> “社、社會關系？”</br> “就是她有哪些親戚朋友，平常跟誰交往的多。”李肖然似笑非笑道，“你做經紀人的，這些不需要我們給你解釋吧？”</br> “哦哦哦。”鄭良點頭哈腰，“這不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嗎？一心的社會關系很單純，她家里也不富裕，單親家庭，母親打工，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她嘛，從小練舞蹈，這不是才出道，我為了讓她專心練習，不被娛樂圈浮華亂了心神，所以也不讓她過多的交際。”</br> 柯顧翻著資料，突然問道：“你對古馨挺上心的？”</br> “我畢竟是她經紀人……”</br> “你怎么想著做經紀人的。”</br> 鄭良一愣：“額，就從小的夢想，而且也只會干這個。”</br> “不見得吧？”柯顧笑了，“你也是有過藝名的，鄭俊涼這個藝名在十五年前以演員身份出道了，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在三年后就退出了娛樂圈？”</br> 鄭良的臉色霎時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