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陛下、武氏兄弟都離開了。

裴炎被轉入了刑部大牢，李賢也被上官婉兒帶走了。

剩下三大主審官、許王李素節和張柬之，還坐在椅子上滿臉的呆滯。

顯然，此時腦子里已經亂如麻。

今天的場面反轉之多，見所未見。

今天受到的驚嚇，從所未有的多。

好在，對大家而言，有驚無險。

三司會審的內容傳出，其中的精彩絕倫立即引發了神都的一片嘩然。

“李賢仁義啊，還是之前那個信守承諾的前太子。”

“是啊，為了遵守承諾，不惜以命力諫，古之君子也不過如此了。”

絕大部分人稱贊于李賢，使得他的風評又得到逆轉。

“只是可惜，李賢活不了了！”

“李賢這回要是能活下來，那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于是，人們的視線從裴炎的身上轉移到了上陽宮。

上至皇帝李旦，下至神都平民百姓，都想看看這回圣人殺不殺李賢，因為這帶來的意義非同凡響。

說是一個風向標，也并不為過。

一路無話，李賢被帶到了上陽宮。

圣人站在甘露殿大門的臺階上。

“參見圣人！”

上官婉兒、武三思、李賢上前行禮。

武三思正要說出由他來監督行刑的話，圣人卻先說道：“婉兒，執行李賢的三十大板刑罰！”

武三思大喜，正要添油加醋時，又被李賢的一聲怪叫給打斷了。

“娘，能不能先欠著？”李賢開始耍賴，撒嬌道：“娘，要不分期付款也行！”

武則天一愣，上官婉兒代為問道：“什么叫分期付款？”

呃，說漏嘴了！

“就是三十大板分成幾天打，比如一天打個一板子，正好一個月打完！”

“荒謬！”武三思大驚，這要是分期付款了，怎么殺你，忙怒斥道：“你這樣置國法于何地，人人都要像你這樣，天下豈不大亂？”

“閉嘴！”李賢毫不客氣地反擊，“我跟我娘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接著又腆著臉道：“娘，好不好嘛！”

“可以！”

圣人的兩個字讓上官婉兒等人詫異，讓李賢大喜，讓武三思大驚。

“反正一個腦袋十板子，你可以不挨板子，也可以分期付款。

朕自然可以一天一刀，朕也可以先砍了他們的腦袋，等你分期付款完了，再給他們把腦袋接上。”

“娘，你可真狠！”李賢幽怨地朝武則天道：“兒臣這就去領板子！”

“噗呲”

圣人在剎那，實在是受不了李賢的模樣，忍不住噗呲一笑。

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

自從圣人掌權以來，這可是從所未見的事。

“婉兒，開始行刑，一板子都不能少，武三思，你給朕回家去閉門思過！”

圣人感到面皮有些掛不住，轉身走進了甘露殿。

圣人都走進了甘露殿，可眾人還在懵逼中。

李賢居然敢當眾說圣人心狠。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圣人不但不怒，還笑出聲來。

這意味著什么？

武壯和德官相視一眼，這才從無比震驚中醒悟過來，急忙跟著進入甘露殿。

武三思如同見鬼一樣地看著李賢。

麻辣隔壁的，這回李賢算是活過來了。

這踏馬的，老姑怎么就吃這一套了？

既然老姑換風格口味了，接下來老子是不是也可以東施效顰，學以致用地使用這招，對李賢來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沒錯，不就是賣萌撒嬌嗎？

老子也會！

武三思懷著復雜的心情，離開了上陽宮。

上官婉兒完全放下心來，歡喜地走到李賢的面前，板著臉道：“蓬萊郡王，請吧！”

“婉兒姑娘，手下留情！”

“蓬萊郡王恕罪，婉兒可不敢徇私！”

嘴里是這么說，上官婉兒還是事先叫來了御醫準備好傷藥。

李賢顫顫巍巍地趴在一張凳子上。

舉著板子的兩個宦官收到上官婉兒的眼色，板子高高舉起，打得啪啪作響。

“啊……哎呦，啊……哎呦……”

一陣一陣的劇痛，從屁股上傳來，讓李賢發出了一陣陣殺豬般的聲音。

這等挨板子的小事，上官婉兒見得多了，就算是當面仗殺，她也會面不改色。

可現在，秀眉卻在不住地跳動。

樣子必須做足。

傷筋動骨，皮開肉綻這點，是必須要做到的。

否則會讓圣人難以服眾，也讓李賢勇救裴炎血脈家眷的事發揮不出應有的功效。

三十板子挨完，李賢滿頭冒汗，感到屁股疼得已經沒有知覺了。

血跡從被打爛的衣袍上，滲透出來。

“上官婉兒，你好狠！”李賢朝著上官婉兒咬牙切齒。

不是真的惱怒上官婉兒，李賢知道這是免不了的，這么做的目的，是要撇清上官婉兒對他流露出來的關心。

上官婉兒得到李賢的提點，心中猛地一驚。

壞了，關心則亂，自己今天對李賢的關心，已經昭然若揭了。

想必圣人也看出來了。

這下怎么辦？

上官婉兒的表情有些呆滯。

趴在凳子上的李賢瞧見上官婉兒的表情，想要說寬慰的話，可現在場合不對，說了肯定是適得其反，只得給她堅定的眼神。

別怕，一切有我。

上官婉兒從李賢的眼神中，看懂了他要傳達的意思，心里瞬間就安定下來。

李賢能為答應裴炎的承諾奮不顧身，那么也能為了保護她而奮不顧身。

那么，上官婉兒就認為自己沒什么好擔心的。

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

上官婉兒平復了心情，恢復到了原有的高冷。

御醫正在給李賢上藥。

這時，德官從甘露殿里走了出來，阻止了御醫上藥。

德官親自檢查了一番李賢的傷口，撕爛了李賢的衣服，不顧李賢的慘叫，用屁股上的血將后背抹花。

看上去非常的凄慘。

看著眼前的杰作，德官滿意地說道：“圣人口諭，就這樣將李賢抬出上陽宮，送往蓬萊王府。”

揮了揮手，四個膀大腰圓的壯太監抬著一個擔架來了，各抓住李賢的手腳，把他抬起來放在擔架上。

手段粗魯，把李賢疼得差點暈過去。

趴在擔架上的李賢接著清醒過來。

哎呦我去，就這樣抬出去？

那老子的臉還要不要了？

四個太監抬起擔架。

李賢大驚失色，忙叫喊道：“把我放馬車啊！”

沒人搭理他。

李賢不顧疼痛大喊，沒人搭理他，又急忙喊道：“那給老子披塊布啊！”

沒人搭理他。

這時，德官湊到李賢的耳邊低聲說道：“如果奴婢是王爺，此時裝死是最好的選擇。”

李賢有些不解，看向上官婉兒，她微微點頭，一思索這個用意，醒悟過來。

隨即又呲牙咧嘴，“德大伴，太疼了，忍不住啊！”

“早給王爺準備好了。”

一個太監端來了一碗湯藥。

李賢一咬牙灌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身上開始不疼了。

又過了一會兒，沒知覺了。

跟死了一樣。

德官伸手從李賢的屁股上抹了點血跡，擦在他的嘴角。

這才非常滿意地揮了揮手。

一支隊伍就出了上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