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喝了五杯干紅,馬一金之前蒼白的臉上已經現出了淡淡的紅暈,劉凱按住了她正要端起第六杯的手:“姑娘,你這不是喝酒!”</br> 馬一金的手觸電般拿開,紅紅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哼,你想認輸了?”</br> 劉凱看了眼她眼睛里的輕蔑,笑道:“我們這樣喝既沒趣味性,又沒技術含量,還傷脾傷胃,能不能換個方式?”</br> “換什么方式?還不是要把這些喝進肚子,怎么這么羅嗦!”馬一金白了他一眼,又要去端杯子。</br> “我們來劃拳,敢不敢?”劉凱伸出雙手,五指分開,挑釁地笑道:“最簡單的這種猜數字的,我們鼎鼎大名的美女主播,不會連這種也不會吧?”</br> “切——”馬一金果真著他了道,“啪”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兩只白皙修長的手伸出來在劉凱眼前晃了晃:“姐姐我還沒輸過呢!來吧!”</br> 其實這個游戲還是去了電視臺之后,她跟同事們晚上出來放松的時候學會的!但是她以前的興趣僅在游戲上,幾乎從來沒喝過酒。沒想到今天,她回國來新學的技術倒是派上用場了。</br> 劉凱見她不僅終于肯讓步了,還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伸手叫來服務員:“來幾盤干果!”然后,他故意裝作城府極深的樣子沖馬一金壞笑:“既然要拼酒,那這拼前的準備工作可不能怠慢!你就這空腹跟我拼,你會輸得很慘吶!”</br> “劉總監,我怎么以前沒發現你這么羅嗦呢!”</br> “那不是因為以前我跟你不熟嘛!你說的!”</br> 服務員很快上了三份干果:一份開心果,一份腰果,一份松子。</br> 劉凱剝了一顆開心果遞給她,眸子里突然柔波蕩漾:“可能吃了不會真的開心,但是聽說這東西跟酒精在胃里反應起來,感覺很不錯!”</br> 馬一金一頓,白了他一眼,沒去接他手里的開心果,不屑地說:“真啰嗦,你倒是喝不喝!不喝我自己喝了!”</br> “別急嘛!這是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在想你待會會出幾個數!”劉凱收回手,把開心果咬得嘎嘣嘎嘣響,這才慢悠悠地伸手了手:“來!”</br> 劉凱:“十五!”</br> 馬一金:“十!”</br> 劉凱伸出去的是兩只拳頭,馬一金兩個手掌,劉凱輸。</br> “哈哈哈,你還磨刀呢!你把刀磨成繡花針也沒用!喝吧!”馬一金開心地鄙視劉凱。</br> 劉凱裝作委屈的樣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副委屈卻不甘認輸的樣子:“第一局嘛!得讓著點女同胞!”</br> 說完,他又悠閑地剝起開心果。</br> 馬一金撇撇嘴,你以為拖延時間就可以少喝!哼!</br> ……</br> 病房里剛剛吃飽喝足的方某人,當然是不知道吃飯時在病房門外發生的一切。</br> 全市最好的醫療條件,每頓飯都是吉祥在醫生的指導下吩咐廚房做的營養套餐,再加上佳人陪伴左右,從ICU出來之后,他的身體恢復的很快。現在除了右手還不能活動,脊椎和腰上有瘀傷之外,其他各部位已經沒了大礙,主治醫生兩天后上手拆了固定板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br> “看新聞呢還是看書?”駱晴晴隨手拿起他讓劉凱帶過來的幾本書,問他。</br> “什么都不想看!”他盯著她,撅著嘴撒嬌。</br> “怎么了?”駱晴晴知道他早就住夠了醫院,只好坐下來拿起他的左手,一邊慢慢撫摸,一邊笑著安慰他:“知道你悶了,再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回家了!”</br> “我沒說我悶了啊!我巴不得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有吃有喝有人陪,還不用操心公司那些破事!多好!”方宇翔反手把她的小手握進掌心,不等她反應過來,使勁一拽她的手腕,她便倒進了他的懷里。</br> 駱晴晴連忙掙扎,“干嘛啊你!你身上各處都是傷!”</br> 他雖然只有一只手,但仍可以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我說我不想看新聞不想看書,沒說我不想看你啊!乖,躺一會!”</br> 駱晴晴臉上倏地紅了起來,想著他在醫院里也不敢亂來,就慢慢地躺在了她旁邊,頭依偎在他的臂彎里。</br> 可是,單純如她——她太小看方某人的“膽量”了!</br> 剛躺好,方宇翔那只不規矩的手就從她寬大的病服衣領里伸了進去,她一驚,連忙翻身從他懷里坐了起來:“喂——這是醫院!”</br> “我知道啊!”方宇翔一副淡然的樣子。</br> “你,老毛病又犯了!”駱晴晴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退后兩步,遠離他的病床:“不想看電視就早點休息!”</br> “哎唷,哎唷,這后面的腰上怎么突然有點刺痛!”方宇翔突然直起腰,疼得呲牙咧嘴。</br> 駱晴晴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他:“怎么了,是不是剛才太用力了!看你還敢不老實!”</br> 方宇翔見她果然上當,拉住她的胳膊,讓她橫躺在了自己腿上:“嘿嘿,我的腰還沒用力呢!怎么敢疼呢!”</br> “喂——你好無聊啊!”后知后覺的駱晴晴惱羞成怒,臉上紅得發燙。</br> “好了好了,乖乖躺會!我保證我不動手了好吧?”方宇翔按住她的腰,商量的口氣。</br> “這可是你說的哦,你的手再不老實的話,我就自己出院,不管你了!”她雖然假裝無情地威脅他,但還是乖乖地把頭枕在了他的腿上,仰著臉看著他胡茬泛青的臉。</br> 這一次,真的是自己害慘了他。可是也是這一次,讓她徹底放心把自己和子萱交給了他。這個男人,時而霸道,時而無情,時而邪魅,又時而溫柔……如果說之前的幾個月,她只是揣著一顆不確定的心跟他生活在一起的話,那么經歷過這場生死一線間的劫難之后,她已經覺得那些所謂的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她甚至開始有些依賴這個外表冷酷,內心有時候卻像一個孩子一樣,喜歡撒嬌喜歡使壞的男人……</br> 這感覺,也早已經超越了容易讓人心動的愛情!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生命里,還會遇到這么一個用生命來愛她的男人——盡管,他從來不說那些讓人肉麻的情話!</br> “怎么了?”方宇翔輕輕的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視線驀地一轉,卻發現她的眼眶里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淚水。</br> 她忙使勁眨了眨眼睛,哽咽道:“你瘦了!”</br> 方宇翔心里涌上來一股暖暖的酸意,疼愛地幫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傻姑娘!瘦了不好嗎?省得出院后出去健身了!”</br> “哪有你這樣的!”她撅著嘴不滿地說:“等你身體恢復了,我每天抓你起來鍛煉身體!你看,一樓的健身房都被你閑置成了健身器材展覽室了!鍛煉好身體,以后出去打架都不吃虧!”</br> “我這次也沒吃虧啊!不但救出了你,那些綁匪也已經落網了!”</br> “可是,你也差點沒命啊!”</br> “這不是好好的嘛!”</br> “好什么啊,醫生說了,就算出院了,你這背上和腰上傷的也不會完全痊愈的!以后一定要注意了!”她說著說著,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br> “別聽那些庸醫的,好不好我自己還不知道嗎?”他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了,眉宇間全是滿滿的寵溺,這個傻丫頭!</br> “不行,反正以后你要注意了!”</br> “你不信?不信的話,現在你就可以試試!”他壞笑。</br> “試什么?”她茫然地蹙了蹙眉。</br> 方宇翔的手又忽得襲上了她胸前的飽滿上,“試試我的腰到底好了沒有……”</br> “啊……不要!”</br> ……夜幕已經降臨,窗外,喧囂了一天的城市多了一份夜的妖嬈;窗內,A市最好的一間病房里,床上兩個穿著病服的人揪揪扯扯地打鬧成了一團……</br> ……</br> 酒吧里,熱衷于夜生活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剛剛還放著輕音樂,這會由于舞池里已經有了騷動的紅男綠女,DJ也像喝醉了一樣,放出來的音樂一首比一首亢奮!動感的音符勾引這在場每一顆躁動不安的心……</br> 劉凱面前的紅酒杯已經全部空掉,威士忌的杯子已經空了一半,而馬一金面前的酒,仍是開始劃拳之前的樣子,一杯未少。</br> 馬一金看了一眼每次總是輸給她的劉凱,有點眼饞地端起了自己手邊的酒杯:“不行,再這樣玩下去,你的酒都喝完了,我這里還一杯沒動!”</br> “哎!哎!哎!”劉凱從她手里奪過酒杯:“姑娘,愿賭服輸!你別破壞規矩啊!”</br> “誰破壞規矩了!我就補充一條:從這局開始,誰贏誰喝!”馬一金大聲喊道,沒有喝醉,但她的臉上卻越發地紅了。</br> “哪有你這樣的!”劉凱一副微醉的樣子,雙眼迷離,但腦子里仍然清醒如初:“不帶你這玩的!規矩就是規矩!”</br> “那我不玩了!我自己喝!”馬一金端起酒杯,脖子一仰,一杯紅酒就這么下了肚。</br> “好吧好吧!按照你說的,誰贏誰喝!”劉凱擺了擺手:“但是我有個條件,誰輸了,就要回答一個贏的一方提出的問題,真心話大冒險哦!要不,這劃拳一點成就感都沒了!”</br> “真心話大冒險?”</br> 馬一金有點躊躇了,雖然據她對劉凱的了解,畢竟因為方宇翔的緣故,他并不是一個不靠譜的男人。但是……</br> “怎么了?猶豫了?贏的喝酒,輸的回答問題。你看你剛才已經連贏了我快十局了,你害怕你會輸不成?”劉凱故意激她。</br> “誰怕輸了!我才不怕!來就來!”馬一金伸出了手。</br>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嘛!她的這好運氣一定會持續下去!</br> 劉凱:“十!”</br> 馬一金:“五!”</br> 劉凱伸出去的是一只拳頭一個手掌,馬一金伸出的是兩只拳頭,劉凱輸。</br> “哈哈!我贏了!”馬一金興奮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喝完之后“啪”得把杯子往桌上一摔,大聲喊道:“說吧,你想真心話還是大冒險!”</br> 劉凱掃了一眼周圍越來越擁擠的空間,真怕這姑娘讓自己干什么出格的事……還是忍忍吧。“真心話!”</br> “好!別后悔哦!讓我想想!”馬一金漂亮的大眼睛轉了轉,一臉正色地問:“你到底結婚了沒?有沒有老婆?”</br> “喂——小姐,你這是兩個問題,拒絕回答!”</br> “那回答一個,你到底結婚了沒?不許說謊!”</br> 劉凱知道她不過是想知道方宇翔病床前的駱晴晴的真實身份罷了,之前在d國,他也只是為了替方宇翔解圍,才會謊稱駱晴晴和駱子萱是自己的妻女。可是現在,就算自己厚著臉皮繼續撒謊的話,馬一金死活也不會相信了!</br> “沒有!”他字正腔圓地答道。</br> “真的?”馬一金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盡管心里苦笑,臉上還是裝成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br> “嘿嘿,這是第二個問題了!下回你要是贏了我回答你!”劉凱狡猾地笑了笑,又舉起了雙拳,準備新的一輪“戰斗”!</br> 接連三局下來,劉凱再次連輸三局。馬一金痛飲完桌上的紅酒,滿意地從劉凱的嘴里撬到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br> “現在有女朋友沒?”</br> “沒有。”</br> “那你現在有喜歡的女人沒?”</br> “沒有!”</br> 劉凱知道她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一局很輕而易舉地贏了她。</br> “哈哈,看你一杯一杯的喝,我好渴,只好先贏你一把了!”劉凱端起酒杯,得意地一笑,喝干了杯里的威士忌。</br> “繼續繼續!”馬一金不服氣,伸出雙手就要出拳。</br> “小姐,你喝多了吧!我還沒問問題呢!”劉凱壞笑著問:“現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很不舒服!”</br> 馬一金剛剛還在緊繃的神經聽到這個問題后,放松不少,她以為劉凱會問出多么八卦的問題,沒想到一點都不尖銳。</br> “不舒服的話,不如哭出來!喝酒太傷身體了!”不等馬一金回答,劉凱突然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壓得只有兩個人能聽見。</br> 馬一金微微一怔,眼神突然黯了下去,端起最里面的一杯伏特加仰頭就喝掉。</br> “喂,姑娘!你這又犯規了!”劉凱假裝不高興地皺了皺眉。</br> “我就犯規怎么了?你不高興啊,不高興就去跳舞!走!”馬一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拉著劉凱就往舞池里去。</br> “我,我不會跳舞!”劉凱瞄了一眼魚龍混雜的舞池,拉住了她。</br> “不會我教你!走!”馬一金不由分說,脫掉自己的風衣扔在沙發上,使勁拉著他就擠進了舞池。</br> 混雜的空氣中彌漫著和煙酒和各種香水的味道,音箱里的音樂已經開到了最大聲,一道道震耳欲聾的聲線不斷灌入耳朵。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酒吧內部四面八方旋轉閃爍,如夢幻般交錯閃爍著奢靡的氣息。</br> 舞池里,各色男女隨著動感音樂的節奏扭動著自己水蛇般靈動的腰肢。</br> 進了舞池,馬一金雙手按住劉凱的肩膀,嫵媚地笑著,便開始晃動自己的身體,劉凱有點木訥地澀澀笑著,任由馬一金把自己當成了僵僵的活鋼管。</br> 音樂節點越來越強烈,馬一金的動作也越來越大。她一只手扶著劉凱的胳膊,另一只手高高揚起,瘋狂地扭動著自己的身軀。</br> 劉凱覺得酒吧里的氣息似乎也流竄到了自己和馬一金之間,他看了一眼馬一金興奮嬌紅的小臉,喉結不自覺地上下微微滾動了下,慌忙把視線轉移到了遠處DJ的身上。</br> 馬一金看到他害羞的樣子,頓時玩心大起,擼起自己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藕臂,雙手舉起,身體扭動得更加瘋狂起來!</br> 劉凱只好退后兩步,把更大的空間留給她。迷離的閃爍燈光下,他看著眼前這個把所有的悲傷都化成了身體扭動力量的女子,心里不由地刺痛了一下。</br> 哎,難道每一對幸福的男女背后,都有那么幾個癡情怨傷的“第三者”、“第四者”……之前,他親眼目睹了馬一金是如何在肖雨心面前從容鎮定地和她對峙,他以為她真的如表面上那樣淡定無所謂,他現在才知道,這個姑娘,是如此聰明敏感,可是又如此地可憐!</br> 劉凱站在群妖亂舞中,正在思忖,忽然被周圍的人擠得撞來撞去,他抬眸看去,幾個胳膊上印著紋身流里流氣的男人圍在馬一金面前,對她動手動腳。而她卻搖著腦袋,對自己身旁那幾個虎視眈眈的色狼渾然不知。</br> 那幾個男人的動作也越來越大膽,他們已經不滿足只在她身邊蹭來蹭去,一個長得獐頭鼠目光頭男人的手慢慢地伸向了她的衣領……</br> 劉凱咬了咬牙,垂在身側的拳頭慢慢握緊,上猛地去揪住那個馬上就要得逞的光頭男的衣領,“兄弟!”</br> 光頭男剛一回頭,劉凱右手的拳頭狠狠地揮了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