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翔接過電話,“嗯嗯”了兩聲,便掛了電話對駱晴晴說:“你先睡,我去趟薔薇酒吧,達叔喝多了,我去看看。”</br> 說完,他繞過她,回臥室換了衣服,出門前吻了吻她的額:“乖,早點休息!我會很快回來!”</br> “嗯,注意安全。”見他著急的樣子,她終是沒有問他到底什么事,這么晚了,需要他親自去。</br> 方宇翔出現在薔薇的時候,麥萌上前指了指角落里一個舉杯豪飲的背影,一臉無奈:“勸不了,我可不希望我的酒吧有人喝酒喝出人命來!我珍藏的三瓶限量版白蘭地被他當水喝了,除了認識你,我也不認得其他跟他有關系的人了!所以——”</br> “麻煩你了!”方宇翔掏出一張金卡遞給麥萌:“他的賬我結。”</br> 麥萌看了一眼那金光閃閃的卡,唇角微微揚起,修長的手指夾住卡隨手遞給收銀的小蔡,“既然方總請客,那我就不客氣了,小蔡,刷卡!”</br> 方宇翔對她微微點頭,往酒吧里的里面走去。</br> 正是紅男綠女們夜生活開始的時間,嘈雜的音樂聲,舞池里和過道里瘋狂扭動的身軀讓一路走過去的方宇翔不由地狂皺眉頭。</br>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王顯達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凌亂的酒瓶和酒杯,他喝得早已經有了醉意,領帶被自己拽得只松松地掛在脖子上,雙眼迷離,滿面通紅,僅存的一點意識只能讓他機械地倒酒,斷杯,一飲而盡……</br> 方宇翔一聲不吭地坐在王顯達對面,王顯達使勁揉了揉雙眼,看了他好幾眼,才訥訥地指著他口齒不清楚地問:“你……你怎么……來了?”</br> “沒看出來你酒量還這么大!自己喝的時候拼了命地喝,跟別人拼的時候咋就那么慫呢?”方宇翔有點不悅地蹙了蹙眉,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名符其實的情場浪子,沒想到這么大一點事就讓他變得這般頹廢!</br> 他實在想不出,這件事哪里觸到了他的軟肋。</br> “嘿嘿……我一直,一直都是個……是個慫人!”</br> 王顯達搖晃著腦袋,努力地睜著眼睛,端起酒瓶給杯子里倒酒,卻把大部分倒在了桌子上,沿著桌面流到了地板上。</br> 方宇翔一把按住他的手,大力抓著他的手腕就往外拖。繞過桌子,方宇翔甩開他的手腕,訓斥道:“別在這丟人了,跟我回去!”</br> 他也沒有反抗,吃吃地囁嚅著,踉踉蹌蹌地跟著方宇翔走了出來。</br> 路過吧臺的時候,麥萌把卡地給他:“常來啊!順便,幫我問問晴晴那個沒良心的丫頭,我都好久沒見她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br> “好!”方宇翔點點頭,扯了扯嘴角。他以前以為這個女人對駱晴晴好,是因為另有所圖。看來,女人跟女人之間的微妙關系,有時候拿“閨蜜”和“基友”還真斷定不清楚。</br> 走出酒吧,看了一眼搖搖晃晃的王顯達,方宇翔無奈地搖了搖頭,連推帶搡地把他弄進了副駕駛,自己發動車送他回他的公寓。</br> 車剛走出去不足五百米,王顯達捂住嘴就要去開車嘔吐,方宇翔一腳狠狠地急剎車,把車停到了路邊,他便飛奔著下車,蹲在一棵梧桐樹下便狂嘔起來。</br> 方宇翔從車窗望出去,直到看見王顯達無力地坐在了路邊的臺階上拿出煙抽時,他才下車遞上紙巾。</br> 王顯達把頭埋在膝蓋上,看不到是否清醒,只抽了一口的香煙在他的手指間幽幽地閃爍著微弱的火光。</br> “兄弟,你應該不是因為肖雨心懷孕的事才這樣吧?”方宇翔拍著他的背,嘆了一口氣。</br> “嗯?”王顯達抬起頭,瞇著眼睛訥訥地看了一眼方宇翔,猛吸了一口煙,再徐徐吐出煙霧,“兄弟,你知道我為什么常在花叢過,片葉不沾身么?”</br> 方宇翔見他說話口齒清晰了很多,配合他勾了勾嘴角:“因為達叔你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人見人愛啊!”</br> “嘿嘿,”王顯達扔掉煙頭,給他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半天卻只憋出了一個字:“屁!”</br> 方宇翔皺了皺眉,“你這是侮辱你呢,還是侮辱你呢?”</br> 王顯達臉上的表情卻從傻傻的笑慢慢變成了哭喪臉,雙手捂住臉沉默了良久,才把臉從手掌里拿出來,自嘲地笑了笑:“因為——我沒有生育能力!”</br> 方宇翔唇角的笑意漸漸僵了,心里輕輕顫抖了下,有點不可置信地問:“你未婚未育過,怎么知道自己沒有生育能力?”</br> “是啊,我未婚未育過,可真要等到想婚想育的時候再知道的話,就已經太晚,太晚了……”王顯達又徑自點了一根煙,徐徐地吞云吐霧,語氣里無限凄涼。</br> 方宇翔隔著煙霧同情地看著他,卻找不到安慰的話。</br> 十一月的A市,剛剛立冬。雖然到處還是一派金秋景色,但夜里早已有了寒意。方宇翔裹了裹自己出門隨手穿上的一件黑色單風衣,起身把王顯達拉進了車里,靜靜地看著他坐在車里抽煙。</br> 第三支煙抽完,王顯達的醉意褪去了一半,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下來,給方宇翔講了他自己的故事。</br> 原來在五六年前,也就是方宇翔剛剛回國不久,王顯達有過一個戀愛了3年的女友。就在兩個人準備談婚論嫁的時候,婚前檢查身體時,他被檢查出生育能力障礙——精子成活率只有不到一成,基本可以劃分到自然絕育的行列。雖然醫生說通過治療可以改善,而且他的女友也說沒有關系。信以為真的他,開始悄悄地接受治療,打針吃藥定期檢查,可是幾個月之后,他女友帶他去了一個地方——幼兒園。</br> 那天去幼兒園的時候,剛好是學校組織的家長和孩子一起做游戲的日子。當看著父母帶著孩子齊心協力地完成一個個游戲項目,然后大人和孩子臉上都綻放出幸福開心的笑容時,他女友對他說:“沒有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不希望我的人生缺憾太大!”</br> 后來,那女人就離開了他,失去精神支柱的他,也停止了治療。為了治療感情創傷,他開始去各種酒色場合,像一個狩獵者一樣,有時候去獵物女人,有時候被女人反狩獵。反正沒有任何負擔!</br> 說道最后,王顯達戚戚然地笑了笑:“既然上帝關上了我的一扇門,那我必須自己為自己努力打開另外一扇窗戶!”m.</br> 方宇翔徹底沉默了,他沒有看出來,這個表面上風流瀟灑的男人,背后居然有這么一個悲涼不幸的故事。</br> “酒醒了?”良久,方宇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br> “醒了!其實一直都沒醉過,從她走后這幾年開始,我時刻都提醒自己要清醒地看清楚每一個女人!千萬不要去招惹玩不起的女人!”王顯達訕訕一哂。</br> “我陪你再去喝點吧!今晚咱老同學倆也鬧個不醉不歸!”</br> 方宇翔說著就要去發動車,卻被王顯達按住了他的手:“還是算了吧!我喝醉了沒關系,一個人第二天醒來照樣是玉樹臨風,花見花開的達叔,你呢?你喝多了回去給你的晴晴如何交代?”</br> 見方宇翔猶豫了,王顯達放開他的手,了然地笑了笑:“那姑娘太可憐了!當年,我和你一起去參加她父母的葬禮,其實你也是不經意一瞥,后來又多看了她幾眼。當時啊,我就覺得你的眼神不對。因為你看她的眼神,跟我當年見我那個女友的眼神一模一樣!”</br> “呵呵,難怪你當時屁顛屁顛,異常積極地幫我做了那么多事!”方宇翔笑道。</br> 王顯達點了點頭,眼神變得很認真:“如果可以瞞住她,就繼續瞞下去吧!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必須的!過不了多久,只要她肯跟你一起回d國,所有的秘密都將為埋藏在這里,沒有任何人知道!她也不會知道!”</br> 認識王顯達這么多年,方宇翔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正經地說話,一時半會他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只能默默地笑。</br> “肖雨心肚子里的孩子鐵定不是我的了,當然也不會是你的!那這女人又想玩什么花招?”王顯達問他。</br> “你怎么那么確定不是你的?”方宇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據我所知,精子成活率低是真的可以治療的,就算沒有藥物,生活習慣上的一些改變也可以提高成活率。所以……”</br> “不可能!”王顯達直接打斷他的話:“這種幾率比TM中頭彩的幾率還小,絕對不會發生在我這種人身上!”</br> 雖然說的很絕對,但王顯達的眼睛里還是滲透出了一絲絲與眾不同的味道:如果是真的,那不就代表自己的病好了?</br> “可是頭彩也是有人中的啊!所以,在不確定這個孩子的親爹是誰之前,還是做好讓她生下來的準備吧!”方宇翔似乎已經做好了決定。</br> “這……這不是用一個生命來做賭注嗎?那……我說萬一,萬一真的是我的呢?”王顯達也開始不確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