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章
問親仇
“泉縣那個礦,情況很復(fù)雜
里頭既有礦務(wù)局的職工,也有我們這些外人。因為啥?傳言省里有個公子哥,出面把礦分了一片,我們就在里頭干活呢。”www..
“礦難頭幾天,就覺得不怎么舒服。給上面反應(yīng),沒人理。咱們也無所謂,照常干活。很正常,好多次說危險,最后不也平平安安嘛。”
到此,馬凱的面容才出現(xiàn)一絲恐懼與后怕:“但誰想過,***真給出事了。好家伙,天崩地裂,地動山搖的。里頭瓦斯爆炸,上頭坍塌。差點把老子嚇死!說啥也不能進礦了,過了一個月,就借錢來秦州賣衣服。”
顧誠問:“當時死了有多少人?誰是負責人?”
馬凱回答:“死了少說也有六七十,最后報上去只有三十五個。沒名字的都是為了多要點錢。哎,都是苦命人啊。直屬負責人都進監(jiān)獄了,有權(quán)有勢的照樣花天酒地。”
顧誠揉揉眼睛:“直屬負責人是誰?”
馬凱想了想:“方進,礦長,牢房蹲著。崔浩,安檢的,當時進去了,后來聽說保外就醫(yī),屁事沒有。還有礦務(wù)局的局長龐立強,撤職查辦,風頭過去,好像退休了。我們這邊的一個負責人出去頂鍋。其他我就不清楚。”
“嗯,這樣啊。”顧誠笑笑:“受苦受累小人物,出了事負責小人物。上頭的貪官污吏,瀟灑依舊啊。”
“誰說不是呢。兄弟,你這句算看明白了。”馬凱一拍大腿:“剛開始我還想著聯(lián)絡(luò)人手上訪,替那些兄弟們多要點賣命錢。后來我老婆勸我,有啥用?上訪那些官老爺理你?”
“那些死了親友的哭爹喊娘,報紙上新聞上也報道過,最后還不是啥動靜都沒有。一看那個,我就死心了。老老實實賣我衣服,賺點錢自己過日子吧。哎!沒辦法。”
顧誠點點頭,拿過一次性紙杯,將里面的茶水一飲而盡:“謝謝你了。這次的事,我希望你能夠保密。誰來都別告訴。”
“啊?沒問題。”馬凱連連答應(yīng):“兄弟你一看就是弄大事的,你找人出氣,我第一個贊成。”
“呵呵,沒人會白死的。”顧誠留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吩咐龍騰安保調(diào)查馬凱匯報的人名,先找當時的礦長方進。
速度還是很快的,一番調(diào)查后,當天晚上,在家歇著,花蕊就來匯報情況。
雖說礦難死的人很多,但是,它并非惡意謀殺等事件,所以抓進去的負責人,大多是以瀆職罪查辦。
這項罪名,本就處罰力度很小,當時進監(jiān)獄的那些人,居然現(xiàn)在都出獄了。好好地在外頭繼續(xù)逍遙自在。
且不說里面究竟有幾個人老老實實在牢房蹲過,單說那些判了緩刑的,根本是從頭到尾屁事沒有。
人的生命本沒有貴賤之分,但在法律上,卻有了高低之別。
礦工為了賺點血汗錢,累死累活,被迫去面臨各種危險境地。而上面的領(lǐng)導,坐辦公室住酒店,開豪車玩小姐,放個屁就是金口玉言,出了問題也全然無事。
只因為,法律是他們制定的。
所以,才有了種種人間奇事,光怪陸離讓人目不暇接。老百姓犯點小錯便十惡不赦,必須趕盡殺絕以謝天下。領(lǐng)導們貪污受賄數(shù)億,情有可原都怪國情。
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沒有力量的真理,終究會變成謬論。
雖說,這些人都受到所謂法律的制裁,但顧誠并沒有放過他們的想法。
礦工、人民審判不了,就讓我顧誠來吧,殺一個,算一個。
花蕊看老板低頭沉思的樣子,稍稍能感受他的情緒:“老板,我們該怎么做?”
顧誠毫不遲疑:“報復(fù)。”
“啊?”花蕊有點怕,但她明白,老板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父母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想了想,花蕊提議:“老板,我們還是找到那個礦長方進吧。他現(xiàn)在江城,給人看大門。”
“嗯。”顧誠嘆口氣:“這個方進,哎。混得那么慘,我都不好意思懲罰他。”
花蕊卻搖搖頭:“老板,到底該怎么做。得看事情,不能說有錢就報復(fù)沒錢就放過。”
“呵呵,你倒是懂這些。”顧誠笑笑。
時間卻來不及了,顧誠吩咐她繼續(xù)查其他人,然后便回房休息。
第二天,起床后吃過早點,二人就出去找方進。
老城區(qū),建筑整體黯淡許多,到處是過去的歷史遺留物。
枯樹、灰塵、早起上班的人。
沿著主街分叉口開進,在亂糟糟的早點攤子中艱難前行。
消磨了半個小時,汽車停在一個煤礦公司的大門口。
顧誠不耐煩的下車,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周圍好像幾十年來沒有變過。墻是臟兮兮紅磚墻,路邊是些亂扔的生活垃圾,一溜過去都是賣雜貨的。
包子鋪、豆腐腦、雞蛋煎餅、水果干貨、鞋墊帽子等等,人流熙攘,奔波謀生。
總之,一切景象都說明,這是個城中村。
眼前的煤礦公司也不例外,大鐵門銹跡斑斑,地面的水泥盡是小坑。半開著留出人走的空間,右手邊就是個小門房,里頭黑漆漆看不見什么。
“老板?”花蕊見他站著不動,有點詫異的叫道。
“哦,走吧。”顧誠笑笑。
到門房跟前,往里一瞅,才知道沒人。
著的戰(zhàn)士們忙往大門里走,進去后便看到個老頭手捏著水管,忙著給路邊冬青灑水。
老頭見有人進來,忙關(guān)上水龍頭,手在衣服上搓搓:“你們找誰?”
花蕊挪了一步,悄聲附耳提醒:“老板,他是方進。”
顧誠點點頭,昨個看過照片,他也認出來。
寸頭白發(fā)夾雜,體型消瘦,身材矮小,看上去苦大仇深,穿了件洗的發(fā)白的保安服。
戰(zhàn)士上去招呼:“方進是吧?我們老板有話問你。”
“哦?”方進詫異的瞟了顧誠一眼,目光在花蕊身上停留下,然后抬起手:“都進屋坐。”
到了門房里,一張桌子上攤開份報紙,立柜里厚厚的報刊雜志。除了方進的靠背椅,再就是一把長椅,別無他物。
方進從抽屜里掏了兩個一次性紙杯,討好的倒茶水給顧誠:“喝茶。”
顧誠隨手把紙杯放在旁邊的爐子上頭:“方進,你別忙著招呼。我來,想知道些東西。”
“盡管問,咱有啥說啥。”方進笑呵呵的。
“好。我問你,前幾年,你進監(jiān)獄前,是不是在泉縣當過礦長。”顧誠開門見山。
方進面色一變,瞬間笑瞇瞇的神情消失,靠回椅子,小眼睛打量顧誠幾個:“問這干什么?都過去的事情,我不想說。”
“不想說!?”隨行的都是小伙子,見狀便捏著拳頭邁步上前想揍人。
方進嚇一跳:“你們想干啥?別亂來啊,有話好好說。”
顧誠笑笑:“那你就老實回答。”
方進摸不清顧誠來路,但看他囂張的氣勢,便回話說:“我是當過礦長,然后出了場礦難,拎出去頂罪。前年才放出來。然后托人找關(guān)系,到這里來上班。”
顧誠點點頭,還算老實,沒有說謊。
又問方進:“你把當時礦難前后經(jīng)過講下。”
“這!?”方進為難:“你們是記者?都過去那么久了,別翻了。我就想好好過日子,能不能找其他人?”
顧誠聳聳肩:“過去很久嗎?那些遇難的人,你都忘記了?”
方進雙手捂臉,搓了搓:“沒忘記又能咋辦,該活還得活,日子還得過。我在監(jiān)獄里蹲了好幾年,就算犯了錯,也受到懲罰了。現(xiàn)在,我問心無愧。”
罷,方進便無所畏懼的與顧誠對視。
顧誠冷笑:“問心無愧?你真這么想的?那你就把當時整個過程告訴我。要是你真的沒多大過錯,那就沒什么。”
方進搖搖頭:“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人,記者也好,家屬也罷。我牢房都坐了,還怕什么。告到法院我也不怕。你找我這種小人物算什么本事,找那些上面的領(lǐng)導去啊。市里的,省里的,那些人你有膽找?”
著,方進便站起來,抬手轟人:“走走走,都走。我這兒還上班呢,別妨礙我。”
顧誠一個眼色,隨從上前把方進架住,強行按回座椅上。
方進氣急敗壞:“我警告你們,再動手我就報警啊。媽的,什么人啊,欺負我一個老年人。”
“方進!”顧誠聲音陡然抬高,大喝道:“你他媽給我閉嘴,問你什么,就說什么。除非,你覺得自己活膩了。報警?哼,你現(xiàn)在打電話。我等你。”
“啥?”方進一愣,這么有恃無恐,難道大有來頭?
他畏畏縮縮的拿起桌上電話:“你再不走,我真撥了?”
“快點。讓你死心,廢話多。”顧誠催促。
方進見狀咬咬牙,狠下心來,撥打了報警電話。
電話里說明情況,但誰料警察根本不理會,說人都在外面,就把方進電話給撂了。
方進面色發(fā)苦,顧誠也是無語。
他還想著等警察趕到后威風一把,誰知根本犯不上。
警察都不來,方進徹底沒轍。
兩個保鏢虎視眈眈,他低下頭認輸:“算我倒霉,你想知道啥我都說。”
顧誠催促:“就把礦難前后講清楚。”
“哦。”方進緊鎖眉頭,陷入回憶:“當時,我”
足足花了四十多分鐘,方進才全部講完。
他渾身無力的靠在椅中,看著顧誠:“完了。都說完了。哎,怪我當時猶豫,不該聽上頭的命令。”
和馬凱講的差不多,礦難前幾天,就有人匯報危險,建議停工,報到方進這里來。
但他沒有決定權(quán),只好又上報給礦務(wù)局局長龐立強。
據(jù)方進說,龐立強是傾向于停工修整的,但礦區(qū)的另一個頭目,也就是省上大人物的爪牙,為了多一天上工的利潤,卻堅決不同意。
爭執(zhí)不下,加上安監(jiān)局局長出面,本來能避免的安全事故就爆發(fā)了。
顧誠評論:“這么說,你很無辜了?就是個小卒子?”
方進嘆口氣:“本來就是。最關(guān)心生產(chǎn)安全的,除了下井的工人,就是我們這些直屬負責人。但偏偏得聽上面的話。我當時可拿工資的,停工不停工對我沒影響。你說我打算咋整?對吧。還是那些雇傭村民的,多挖一天就是錢,才不擇手段的弄。”
“嗯。你說的,我都記住了。”顧誠心情沉重,起身:“我會好好調(diào)查的,要是你撒謊,就等著倒霉吧。聽說你孫女,長得挺可愛的。呵呵。”
“我們走。”顧誠龍行虎步,出了門房。
“哎!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他媽敢亂來”
上了車,被嚇住的方進才從里頭跑出來,站門口罵罵咧咧的。
汽車發(fā)動,花蕊問道:“老板,現(xiàn)在我們?nèi)ツ模俊?br/>
“找他說的局長龐立強。”顧誠望著車窗外喧鬧的街景:“先看看方進有沒有撒謊。”
“好的。老板,那我先讓人把方進的電話監(jiān)控,以防萬一。”花蕊請示。
“嗯。”顧誠微微頷首:“龐立強在哪?”
“我問問。”花蕊掏出手機。
電話里說著說著,花蕊便苦笑起來:“老板,情報部的說,龐立強幾年前就移民去了美國,現(xiàn)在位于舊金山。”
“移民?”顧誠皺眉:“這老東西還真能跑。錢從哪兒來的?”
“誰知道,貪污的唄。”花蕊無所謂的回答:“那現(xiàn)在怎么辦?找人把他帶回來?”
“不用。”顧誠否定。
微微一震,汽車已經(jīng)停在安生大廈樓下。
二人上了樓,進了龍騰安保里,顧誠便查閱有關(guān)人員的資料。
龐立強現(xiàn)年五十七,當年出事故后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但實際上坐了一年半就出獄。然后立刻移民。
還有當初安監(jiān)局的局長崔浩,判刑四年,一年后保外就醫(yī),直到刑期結(jié)束。現(xiàn)在于一家礦業(yè)集團做顧問,實際上就是利用過去的關(guān)系賺錢。
而方進憤恨不已的另一人叫趙興民,是當初礦區(qū)私人部分的經(jīng)理。礦難,就是他出面下令開工才爆發(fā)的。
這個趙興民,是當初北嶺省的副省長趙正堅的遠方親戚。
而趙正堅,現(xiàn)在到了另外一個省,繼續(xù)副省長。
但是根據(jù)搜集到的情報,當初礦區(qū)的得利者,是趙正堅的兒子趙良。他仗著身份,出面在北嶺省劃了許多產(chǎn)業(yè),瘋狂攫取利益。
應(yīng)該是因為趙良的不干凈,才導致趙正堅沒能升上去。
還有當時秦州市的市長孟建國,此人身為趙系官僚,為礦難事件迅速平息起到很大作用。許多本該進監(jiān)獄的人,都被他保住。
另外還有許多人,都在礦難前后為惡卻沒有受到懲罰。
查到一個副省長。
顧誠并沒有害怕。
他把每個人的資料仔細瀏覽過,決定先從當時的安監(jiān)局局長崔浩入手。
原因很簡單,其他人都不在北嶺省乃至華國。只有崔浩,于北嶺省南部的一家公司掛名。
崔浩年齡也過了五十,看照片體型肥碩,十分富態(tài)。
他在江城也有住處,老婆孩子都在江城,但他本人倒經(jīng)常在河西市住,礦業(yè)公司本部所在的城市。
要問為什么,也很容易猜出答案。
河西市的別墅里,養(yǎng)著當?shù)匾粋€職業(yè)學院的女大學生。
至于趙興民、趙良,都隨著趙正堅繼續(xù)發(fā)財。而當初那個市長孟建國,后來因為貪污受賄被調(diào)查,攜款潛逃到加拿大養(yǎng)老去了。
飯要一點點的吃,仇恨,也得慢慢的報。
中午吃過飯,顧誠和花蕊,再帶上一車八人的戰(zhàn)士,奔赴河西市。
翻山越嶺,道路崎嶇。
南部地貌截然不同,山嶺眾多,一直到下午天黑,顧誠才趕到河西市。
直接住進天香樓。
大老板駕到,驚得一幫經(jīng)理手忙腳亂,放假的曠工的都跑回酒店聽訓。
顧誠可沒心情閑聊,隨意講了幾句話,贏得熱烈掌聲,然后就用餐。
似天香樓這種酒店,并沒有統(tǒng)一的口味與菜式,到什么地方,做什么飯。
河西市河流眾多,酸湯魚是很有名的。
顧誠和花蕊兩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子,挑揀著吃些特色美食,填飽肚子,就開始調(diào)查。
到了夜里九點多鐘,正在套房等候的二人,接到下屬匯報,說他們看到崔浩返回別墅。
既如此,那就趕快去。
顧誠匆匆換了衣服,往崔浩的住處駛?cè)ァ?br/>
區(qū)挺高檔,估計在河西市都算不錯的。門口保安挺嚴厲,但司機塞了條好煙,就放行了。
汽車,緩緩地停在路邊樹下。
前面監(jiān)視的戰(zhàn)士趕忙小跑著來報告:“老板,花經(jīng)理,剛才崔浩已經(jīng)進去了。還帶著個女人。”
花蕊問:“就兩個?沒別人?”
“嗯。之前別墅一片漆黑,并沒有開燈,應(yīng)該沒別人。”
“老板?”花蕊扭頭看顧誠。
顧誠看著黑漆漆的夜色,卻沒辦法再等候:“現(xiàn)在就進去。花蕊,你來敲門。”
“好。”花蕊干凈利落的答應(yīng)。
幸虧有她,不然換一幫五大三粗的壯小伙,估計崔浩根本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