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晚意從地下城出來，又打了個車去醫院。
　　正如她的猜想，龍昊在查清真相前，暫時不會動她。
　　她還從龍昊口中得知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閆坤。
　　至于執法者......
　　吳晚意垂眼思索，有沒有可能是那晚觸動警報的人？
　　她按下手邊的遙控，車窗降下一截，冷風倏地竄入，吹的睫毛微微打顫。
　　醫院里人來人往，被襲擊的恐懼很快消散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
　　吳晚意來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門牌已經換成了其他人的名字。
　　她敲了敲門，應聲而進。
　　“請問陳醫生在嗎？”
　　“我叫王如，負責接管他的工作。”
　　一名女醫生探出頭，掃到吳晚意的盲杖，隨即收起數據面板，轉身拿起已故陳醫生的工作記錄。
　　吳晚意聽見陌生的女聲，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來陳醫生已經不幸喪命。
　　她問道：“陳醫生之前為我安排了義眼移植手術，但是碰上了異種突襲，我想問一下，我的手術時間現在換到哪一天了？”
　　王如快速翻閱完吳晚意的病例，抬頭說道：“相信你也聽說了，當時飛船被劫持，估計早就被異種毀掉了，所以你的手術做不了了。”
　　“不能再申請一個嗎？”
　　“抱歉，我無能為力。”
　　王如的視線停留在吳晚意的個人檔案，“十三區這次能申請到3個名額，已經是中了頭獎，我剛查了另外2個義眼，已經被使用了。”
　　“這樣啊...”吳晚意有點惆悵，“那能退款嗎？”
　　“啊？”王如正想著如何安慰吳晚意，一時沒反應過來。
　　吳晚意身體微微前傾，探向桌前，“王醫生，手術既然取消了，那我可以申請退款嗎？”
　　王如回道：“這我做不了主，要不你問問行政部？”
　　吳晚意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王如盯著吳晚意的背影，又是羨慕，又有點憐憫。
　　醫院里關于吳晚意的八卦消息，她多少也聽過。
　　這錢她肯定要不回來，但是對她這樣的人而言，相信很快又能再次擁有。
　　在王如埋頭苦讀，求學打工的生涯里，自然聽過，也見過不少Beta為了更好的生活，選擇依附于Alpha。
　　昂貴的助學貸款和清苦的生活，讓她也曾幻想、掙扎、搖擺不定。
　　但是，青春時短，再加上Beta無法被標記，對Alpha而言，就像是新鮮出爐的限定盲盒，一旦拆開，就喪失了興趣。
　　最后，她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微笑。
　　在她看來，吳晚意的命運仍在泥塘里掙扎，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光是助學貸款就得還到她退休。
　　*
　　吳晚意雖然對沒辦法做手術有些許失落，但就目前而言，她更想盡快找到Leo，而且她也習慣了看不見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這么大一筆錢，對于沒有工作的她，才是剛需。
　　不出王如所料，行政部拒絕了吳晚意的申請。
　　“手術同意書里寫的明明白白，因不可抗力造成的損失及后果，由患者自行承擔。”
　　吳晚意據理力爭，“可我根本沒有做手術！”
　　“監控顯示，你當時已經進了手術室，并且躺在了手術臺。”
　　吳晚意被他無賴的解釋氣笑，“我是不是應該慶幸我還活著？”
　　行政部部長嘲諷地笑了，“這點小錢，對你又不算什么。”
　　盡管陳醫生小心謹慎，嘴巴嚴實，但總有人忍不住八卦。
　　醫院申請到義眼的消息悄悄在眾人耳邊流傳，又有極少的人在搶救吳晚意那晚見過雷諾，再加上飛船線路申請的通過，更是坐實了吳晚意是某位Alpha地下情人的消息。
　　吳晚意握住盲杖，深吸一口氣，“十三區的法律有規定，合約無法履行的，應該采取補償或賠償損失等責任。你們醫院現在沒辦法做手術，本來就應該賠償我的損失。”
　　行政部部長不耐煩地瞧著吳晚意，冷笑道：“你這么厲害，去請律師告我們啊，賴在這里做什么。”
　　他扭過頭，對一旁看熱鬧的人吩咐道：“打電話，讓保安來。”
　　吳晚意蹭地站起來，行政部部長冷不丁地嚇了一跳，看著她似乎是想要沖上來打人的樣子，指著她威脅道：“我警告你，打人犯法的，最起碼都得拘留。”
　　吳晚意閉上眼，做了幾下深呼吸，她心里明白，他們不過是欺負她看不見，又是獨身一人。
　　行政部部長盯著吳晚意落魄的背影，朝著眾人得意地笑了笑。
　　聽說那個Alpha在得知吳晚意瞎了之后，就離開了。
　　沒有標記作為羈絆的愛情，不過就是一盤散沙。
　　*
　　錢沒要回來，立案的時間也沒到，吳晚意心塞地回到家。
　　剛踏進門，盛騰飛就抱著一箱樣品上門。
　　“喲，時間剛剛好，你幫我看看這一批貨怎么樣？”
　　盛騰飛兩下脫掉鞋，快速放下箱子，坐在沙發上甩了甩手臂。
　　吳晚意慢吞吞地換好鞋，走到茶幾前，“你這時間掐的著實老練。”
　　“那是。”盛騰飛拿出一個樣品放到吳晚意手上，“我最近給他們培訓了一段時間，你檢驗下培訓效果。”
　　吳晚意檢查了幾個，突然靈光一閃，“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機器能測試通感的？”
　　“有的吧......”盛騰飛詫異地盯了吳晚意一眼。
　　“那你能搞到不？”
　　“你要這個干什么？”
　　吳晚意回想龍昊說的話，自打她有記憶起，就是流水線上的螺絲釘，根本沒有接觸過真正的機甲。
　　那他們是通過什么確定她有通感的呢？
　　肯定是某種媒介。
　　吳晚意不了解，但原住民盛騰飛也許知道。
　　“龍昊說我有通感，我想試一試。”
　　“他說的話你也信！”盛騰飛想也沒想，直接反駁道。
　　“不能信嗎？”吳晚意歪了歪頭。
　　盛騰飛哼了一聲，猶豫地說，“也不是完全不能信。”
　　“那你知不知道哪里有這種測試儀器？咱們試一試。”
　　盛騰飛瞧著吳晚意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想了想說道：“這東西市面上肯定沒有，我去想想辦法，不過得花點時間。”
　　“那行。對了，你認識律師嗎？”
　　“你又想干嘛？”
　　“手術黃了，醫院又不愿意退錢給我，協商估計是不行了，這么大筆錢，我肯定得要回來，我想起訴他們。”
　　盛騰飛嘖了一聲，“你膽子挺大啊，那家醫院的院長可是個Alpha，估計你告不贏。”
　　吳晚意放下手中的樣品，轉身去找光腦。
　　“總不能告不贏就不告吧。”
　　盛騰飛沒說打擊吳晚意的話，反而直截了當地提醒道：“你要是真想把錢要回來，還不如找Leo陪你一起去。”
　　“說起來，我正想找你跟我一起去一趟護衛廳，他們說72小時沒到，不接受Leo失蹤的立案。”
　　“不是吧？”盛騰飛眉頭一挑，難以置信地望著吳晚意，“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致遠星的人！”
　　吳晚意一愣，心虛地說：“我只是擔心他被那些人抓住了。”
　　盛騰飛吐出一口悶氣，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吳晚意，這個被愛情沖昏腦袋的女人。
　　他盯著玄關處擺放的照片，說道：“先不說別的，光是他Alpha的身份，那些人動手前就得考慮一下。”
　　盛騰飛接著說，“你也不想想，他一個一區來的Alpha，十三區護衛廳有什么權利受理......”
　　盛騰飛開始極力科普各種Alpha的知識，吳晚意卻愣住了。
　　“你說他是Alpha？”
　　盛騰飛肯定地點頭，“是啊，他那精神力你感覺不到？最起碼都是S級吧。”
　　吳晚意一把抓住盛騰飛的手臂，“你從哪里找的？不是說是Beta？”
　　“我...”盛騰飛一時語噎，這件事他確實有所隱瞞。
　　他扯出被抓痛的手臂，揉了揉，解釋道：“我當時確實是想找一個Beta，但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地下城的人費用又高，剛巧總公司知道了這件事，就給我推薦了一個勤工儉學的軍校生。”
　　“所以你就同意了？”
　　盛騰飛尷尬地笑了笑：“他態度好，費用還低，難得當一回資本家。”
　　吳晚意呆呆地沒回話，她垂著眼睫，辨不清喜怒，原本深藏在心底的悸動又試探地刮起了低風，慢慢地回旋卷動，逐漸形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在這個世界里，她只認識一個Alpha。
　　幾乎沒有讓人篩選的余地。
　　“他右邊的嘴角下面是不是有一顆痣？”
　　“我去。”盛騰飛丟掉手中的樣品，伸手在吳晚意眼前揮了揮，“你怎么知道的，你還有通靈的能力？”
　　吳晚意沒回話。
　　跟Leo相處的日子里，他很少會說關于自己的事情，大多數時候，他都在默默地聽吳晚意講話。
　　吳晚意一直以為他就是內斂的性子。
　　再加上她和盛騰飛去過地下城后，盛騰飛描述的比賽景象，吳晚意只以為是地下城的比賽太過危險，而Leo想休息調整，才會接下這種薪資低薄的工作。
　　偏偏就沒想過他是雷諾。
　　吳晚意把光腦放在盛騰飛面前，“你幫我定一張去一區的票，我有點事情想確認下。”
　　盛騰飛搖搖頭，暗嘆完蛋了，吳晚意肯定是受到了刺激。
　　“你這大腦真是被愛情燒短路了！十三區的居民哪有購票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