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伯德。”唐嵐喃喃重復了一邊這個名字“他”</br> 他像是失語了,直到十幾秒過后,才重新開了口,聲音也微微沙啞“他還好嗎”</br> 安折回憶關于哈伯德的那些畫面。</br> 蟲潮肆虐外城,第六區被炸毀的時候,哈伯德正在城外出任務,這是一個無比英明的舉動,他不僅避過了外城的滅頂之災,還避免了被陸沨以“非法竊取審判者信息罪”逮捕。后來,他帶隊平安歸來,受到了主城的歡迎。再后來,這位傳奇的傭兵隊長還是遇見了陸沨,他和陸上校一起乘坐1109赴往地下城基地救援。在礦洞里時,他和陸沨偶爾會聊天,哈伯德和陸沨完成了救援任務,一起平安歸來。</br> 他說“他很好。”</br> 唐嵐微垂下眼,他似乎笑了一下。他沒有問別的,一句都沒有,只是道“那就好。”</br> 安折看著唐嵐。</br> 第一次知道這個人,是在肖老板的店里,他看見了一個制作精美,幾乎是真人的人偶,肖老板說,那是哈伯德花費大半身家訂制的哈伯德是整個外城最傳奇的傭兵隊隊長,這人則是他有過命交情的副隊,在一次探險后再沒回來,連一個尸塊都沒找到。</br> 那個人偶旁是標注各項數據的標簽,第一行是他的名字,唐嵐。</br> 現在活生生的唐嵐卻站在安折面前了,他渾身上下安然無恙,不像是受過任何傷他竟然在這危機四伏的深淵中活下來了,還活得那么好。</br> “你活下來了。”安折道“你不回去嗎”</br> 唐嵐眼里隱約帶一絲無奈笑意。</br> “我回不去了。”他道。</br> 說著,他將手中那枚記號石頭埋進土壤中。</br> “我有地圖,可以回去的。”安折道“你需要嗎”</br> “不需要了。”唐嵐道“你不是人了吧。”</br> 安折“”</br> 唐嵐又拿出一枚寒光閃閃的匕首,在旁邊的樹干上刻下箭頭,邊刻,邊道“知道我在干什么嗎”</br> 安折“不知道。”</br> “被感染以后,大多數人很不幸,完全變成了怪物。但也有另外萬分之一的人比較走運,有時候,還像個人。”唐嵐說,“我在給那些走運的人指路我當初就是這樣被指了路。”</br> 安折沒說話,他發現自己有一種特殊的才能,能辨認出一個想講故事的人。</br> 不過,唐嵐的故事很短。</br> “那天我和哈伯德起了一點爭執,他想繼續深入,我覺得該回去了,總之很不愉快。當晚我沒再和他見面,按規矩在另一輛車上守夜。”</br> “深淵里什么東西都有,十二點的時候,一個惹不起的怪物發現了我們,我沒見過那么危險的東西。”唐嵐刻完標號,收起匕首,他的聲音也像他這個人一樣清朗又利落“我給他們示警,然后往另一個方向引走了那玩意。后來,我就死了,應該死的很慘。”</br>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好像又醒了,還變成了很厲害的東西。”他把玩著匕首,對安折道“你呢”</br> 安折思索措辭。</br> 就在這時,唐嵐猛地轉頭,他的目光利箭一般射向密林的正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那邊傳來。</br> 他低聲對安折道“走”</br>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林中竄了出來</br> 安折手臂被抓住,唐嵐用不容分說的力道將他扛在了背上。下一刻,巨大的破空聲響起,一雙巨大的黑色薄膜翼翅從他背上生生展開</br> 安折猛地離地了,后面,那只山一樣的怪物的爪子撲下來,但唐嵐幽靈一樣飛起的速度比它更快,幾乎是剎那間就離開了這座密林。</br> 安折往下看,地面的一切隨著他們的升高越來越遠越小,而南方高大的山脈越來越近。</br> 迎面而來的風里,他問唐嵐“我們去哪里”</br> 高空的風越來越大,吹散了聲音,唐嵐大聲問了他一句話。</br> “聽說過融合派嗎”</br> 話音落下,他載著安折越飛越高,逐漸接近最高的山巔,當離蒼穹越來越近的時候,那片高地被夕陽映成赤金色、高地頂端的白色建筑在天空與山頂的交界處逐漸浮現。</br> 首先映入安折眼簾的是兩座外表光滑的圓柱狀白塔,它們分據兩端,中間有線路相連。兩座白塔之間是建筑的主體,一個橢圓的三層矮樓,兩側是輔樓與零散的其它建筑。主樓前的空地上散布著種種奇形怪狀的裝置,樓后是一塊平坦的土地,佇立著十幾座高大的風力發電塔,雪白的三葉風輪正在呼嘯的風中快速轉動。</br> 一株巨大的墨綠色藤蔓分成十幾股,將整個建筑群圍了起來,它的枝椏搭在圍欄和白塔上,當唐嵐帶著安折落地的時候,一根藤游過來,在他們身上各嗅了一下,然后散開了。</br> 唐嵐背上巨大的黑色翅膀緩緩收進了他的身體中收回的時候唐嵐身體微微顫抖,拳頭握緊,臉上露出痛苦神色。安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br> 乍一對視,唐嵐的眼中一片漆黑,是一種非人的神采,但好在三秒鐘就恢復了。</br> “轉換過程有點混亂,不太好受,”唐嵐道,“不過我已經很幸運了。”</br> 他看向那棵藤蔓“這家伙就沒法再變成人了。”</br> 安折看向藤蔓“它有人類意識嗎”</br> “有一些。”唐嵐抬腿走上前,安折跟著他,山巔的烈風刮起了他們的衣服,他們逐漸走近最中央略顯陳舊的白樓。</br> 傍晚六點,夕暉最濃的時刻。</br> 天空的西南方,云霞翻涌,一輪巨大的紅日燃燒著下沉,金紅的光澤照亮了洞開的大門,一個人影站在最中央。</br> 人類的歲數大小,安折其實分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人至少和肖老板一樣,人類六七十歲的年紀。但他并未因年長而呈現出任何蒼老佝僂的姿態。走近了,安折看見他穿著嚴謹挺拔的黑色西裝,銀灰的襯衫領下精心打著領結,雪白的頭發整齊向后梳起,那因歲月的流逝而顯得愈發冷靜慈和的面容上,有一雙溫和的灰藍色眼睛。</br> 那雙眼睛讓安折覺得他已經看遍了世間的一切風波和變化。</br> “先生。”站在他面前,唐嵐的聲音很恭敬“我帶新成員回來了。”</br> 那人微笑著看安折,那雙灰藍色眼睛讓人不由自主生出親近之心,安折仰頭看他,他則對安折伸出了右手。</br> 微微遲疑一下,安折用略微生疏的姿勢與他握手,對方的掌心溫暖干燥,握手動作溫和有力。</br> “歡迎加入高地研究所,我們冒昧自稱為人類第五基地。”那人道“我是波利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