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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蝦夷地,異邦人

    這段與過場CG一樣的劇情結(jié)束,蘇綾當即知曉了另一頭劇本主角的動向。
    眼下,只見一刀齋長長噓出一口濁氣,口中念念有詞。
    “信長公善征伐,上杉郎號軍神,武田風林火山,今川征夷大將,最后天下,卻歸于德川。”
    他的語氣中,沒有怒其不爭,沒有長吁短嘆,有的,只是無奈和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
    “天都,老朽幼時,聽教習先生說了幾年書,我們是寇,水賊,倭人,跪了三百年。”
    他細細訴說著關于天子的事。
    “如今,天都朝代換成了明,日月的明,天照大御神的明。”
    蘇綾眼前一花,仿佛時代的變化,讓她穿梭于混亂的時空當中,霜鏡中,背景換成了一片淺灘。
    白色沙洲,黑色天空。
    隼與鳳陽,一大一小。
    他們兩人凍得瑟瑟發(fā)抖,身后是離海岸線不過百米的沉船殘骸,依稀能看見排在沙洲上的簡易竹木拒馬陣,以及沾血的槍頭。
    一刀齋的話傳至蘇綾耳邊,清晰可聞。
    “語言,是最傷人的利器。”
    自唐以后,東瀛島國便不再向天都進貢,自然沒有友邦之稱。
    隼的腰間綁著三柄刀,長短不一,手中握著一口寒鋒。染成一色鮮紅。
    鳳陽的小臉下巴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她有些懵,甚至忘了喊疼。
    他們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么北國的雪下得那么大。
    不明白阿努伊人眼中的天都代表著什么。
    更不明白,殺一個人,為什么會如此簡單。
    蘇綾想通了其中關節(jié),尋思著眼下天子若是了解一些歷史,就會知道在琉球諸島,包括這雪國蝦夷地,都將曾經(jīng)的天朝上邦當做一頭巨大兇獸來看待,若哪年秋收老天爺不開眼不景氣,冬糧青黃不接。例行軍隊是要出關征馬草的,說得難聽點,就是強盜。
    而海域的掠奪,最先叫宰魚,后來到了清朝也叫割羊毛。
    所以北海道的原住民阿努伊人,也會如此仇視外來船只。
    “隼…我好冷。”
    鳳陽的話被風聲掩住,聽得不太真切,“朕”的自稱,也換成了“我”。
    “隼…”
    “隼!”
    聲音大了些,像是耍著大小姐的脾氣。
    眼前的帶刀侍衛(wèi),默不作聲,突然回頭狠狠盯著她。
    鳳陽沒有害怕。
    “你想干什么!朕是天子!”
    男人收斂了些,他的眼神從惡毒的凝視,變成失落,最終,是深深的悼念。
    “隼…抱抱我,我…我要死了。”
    鳳陽扔下懷里的兩柄刀,深深陷在雪里。
    “微臣雖是武官出身,也讀了幾年書,昭仁公主曉得男女大防,不可親近,這是殺頭大罪,微臣不敢。”
    鳳陽撒著氣,她嘟嘴踢著雪,說什么也不肯再走。
    侍衛(wèi)脫下了棉襖,里外兩層,一層包住了雪地上尚且染有同袍之血的刀,余溫將雪化開一個水坑,又用棉襖緊緊裹住。
    另一件,給他口中的昭仁公主披上。
    那一身墨黑蟒袍,在雪中格外顯眼。
    蘇綾看著這一幕,終于想起了主線劇情中天子的身份…
    “天子…天子…”
    “真是有趣!”
    蘇綾已經(jīng)可以確定如今的年代,為1644年,甚至能知道眼下這一幕追根溯源的誘因。
    天子,是昭仁公主,長平公主的妹妹,明朝最后一個皇帝,朱由檢的女兒,在這一年,她被親爹親手砍死。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這位崇禎帝最后還說了一句。
    “別怪我,這鍋我不背,要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呵。”
    蘇綾念叨著皇帝的臺詞。
    而正史如此,眼下顯然是個架空世界,這位本該死在宮廷斗爭家庭暴力中的昭仁公主,卻由玩家扮演著,由錦衣衛(wèi)護送,逃到了蝦夷地,也就是北海道。
    語言不通,旗幟和海賊官盜團差不多,自然本地的原住民,這些阿努伊人會向這艘倉亂中出發(fā)的逃難船,發(fā)起演習多次的,人人交口流傳的進攻。
    自然,他們也逃不過這一劫。
    “這就是,一朝歌謠的終幕。”一刀齋說完,揭開鍋蓋,香氣溢了出來。
    蘇綾也從那多線劇情的幻境中脫出。她蹬著爪子撓下巴,看來身上還真的長了虱子。
    她一步步爬到火爐旁,打了個哈欠,甚至伸懶腰的姿勢都是仰背雙爪抵天,骨骼十分驚奇。
    貓婆婆和一刀齋兩人見蘇綾這般擬人化的模樣,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
    千緒,姑且以后如此稱呼貓婆婆,她似乎與一刀齋很是熟絡,見她踏著麻靴,一步步防著火星,小心謹慎地靠了過來。
    “忠明,羽書不夠。”
    羽書是戰(zhàn)國時代后德川幕府為了治理之前戰(zhàn)亂下各家私鑄的銅幣之亂與經(jīng)濟崩盤,制造的第三版紙質(zhì)貨幣。
    見一刀齋從袍中拿出一扎紙幣,落了一張在蘇綾的腦門上,她仔細瞧去,羽書中央繪著五大力菩薩,以及年號,價值幾何等等符號。
    千緒見蘇綾仔細端詳著羽書,湊下來細心地講道:“這是要跪的神仙,我們要變成這樣的神仙。”
    蘇綾想了想,千緒媽媽大概是在說,要想成貓神,還得搞個大新聞,得讓官方認證,這和清朝野仙保家一個意思,當那胡黃灰黑青成了狐貍、黃鼠狼、老鼠、熊、蛇這五家仙,也是經(jīng)過皇帝認證的。
    人家官方給你做宣傳,拜祭臺,上神像,鍍金身,想不火都難啊。
    思考完這些,千緒又從褂中撒出些煤炭,一顆顆遞給一刀齋。
    他細細挑著,與那貓妖默契無間,給一顆,拿一顆。時而皺眉,時而帶笑。
    挑出那些未炭化完全,帶著木枝的劣質(zhì)煤炭花,扔到一旁,材質(zhì)上好的便細細收于后堂的柜子里。
    蘇綾看到,他已經(jīng)收藏了很多炭,也不知作何用處。
    “他要鍛刀?”
    遠方飛來一隊大雁,讓蘇綾稍稍知道了現(xiàn)在的季節(jié),大致是秋末,不過這雪國自然是沒有四季之分的。
    而架空的世界,更是帶著些魔幻的色彩。
    “人生十數(shù)年,如夢似幻。”一刀齋抵著刀,站了起來,他的身影,好似一尊鐵塔。
    這一句來自信長公。
    他拔出了刀。
    刀,并沒有奪目的光華。
    他拔刀的節(jié)奏很奇怪,若說是個居合老手,速度也太慢了些,若說是引劍路的虛招,也太快了些。
    但是…很流暢,很不可思議。
    在蘇綾的眼中,仿佛就應該這樣做。
    黑刀,透著一股肅殺之意,蘇綾不知道這個年代是如何打出這種純黑色,甚至連刃紋都沒有的兵刃。
    只能說這古鐵,真的很神秘。
    嘶~~~~~
    庭外,風雪突然停了一陣。
    就那么一瞬間,蘇綾甚至能聽見冬天仍有未死的蟋蟀,正發(fā)出蟲鳴。
    只看見些雪,帶著霜霧揮發(fā)而出的白璉。
    一頭雁折了翅,垂死落在庭院當中。
    掙扎著,拍打著殘翼。
    劍如黑冰,雪似櫻花。
    “我的…天…”
    蘇綾內(nèi)心有點小激動。
    她知道這個架空世界的劇本有點兒魔幻,但是沒想到這般魔幻,這種發(fā)個劍氣打下大雁的速度與力道她立刻在心中用幾何函數(shù)算了一遍。
    “大雁的飛行高度一般在兩千到四千米左右,因為沒事兒得借一下對流層上部熱氣流來爬升,低飛時也有六十千米每小時的速度,以這種裝嗶的手法還得預判落點和提前量,這特么一點兒都不科學啊!”
    蘇綾當即就覺得自己轉(zhuǎn)職有望,甚至抱上了一條金哥斯拉腿。
    她的雙眼閃著小星星,瞬間化成了迷妹,人都說男人越老越有魅力,蘇綾當時就覺得這句話簡直太對了。
    見一刀齋平息,納刀,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真是專業(yè)。”蘇綾依靠那野獸本能坐在原地手舞足蹈著,差些雙膝一軟就地來個猛虎落地式直接拜師。
    虎皮盔隨風搖曳,伊藤一刀齋提著大雁,緩步走到內(nèi)堂,揀起一支木炭在后墻上涂涂畫畫些什么。
    蘇綾上前定睛一看。心中一驚,緊接著入了迷。甚至忘了自己這比起五短還要五短的身板,怎么可能用的了刀。
    總綱之上標有兩個大字。
    “刃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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