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腦波很不穩定。”
    天子在不死鳥L5.1的監視面板上，從蘇綾出艙時，就給她報著健康指數。
    賽前檢查都有這一項，新月只有一人不合格，是林小桑，身體狀況屬于殘疾。而蘇綾這次，則是神經衰弱。精神過度集中導致的。
    “我還行。”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阿綾眼中深深的疲憊已經將她出賣。迎面見到白寅早早候在新月休息區，這中年人一眼看穿了蘇綾的狀態。上來似是而非有心無意地提了這么一句。
    “你還能打幾場？要我分享一下復健訓練嗎？”
    蘇綾面無表情，但語氣中滿是不服氣。
    “得了吧，夕陽紅別想拖著我去跳廣場舞。那畫面太美我都不敢想象。”
    丫頭察覺到這話語中的蛛絲馬跡，滿臉憂色上來抱著阿綾的胳膊。
    “怎么啦？怎么啦？！阿綾你怎么啦？”
    讓丫頭帶了一下，蘇綾都快虛脫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新月全隊嘩然，一下子緊張起來。
    蘇綾黑眼暈了一會，靠著沙發休息了一會，耳邊聽見白寅和天子的對話。
    白寅：“她之前的戰術準備，是老徐給她安排的？”
    天子：“對……”
    白寅：“干得漂亮，那種休閑一樣的打法，本來是照著我做的。看來老徐早就發現了蘇綾狀態在下滑。”
    徐銘軒搖了搖頭，撐著下巴沒打算回話，單單支開范劍復盤蘇綾剛才幾局的錄像。嘴里止不住嘀咕著。
    “真是亂來……胡攪蠻纏，看不清了就認了嘛，退一步海闊天空的節奏，就是要硬接，這才第一場，之后你怎么打啊大魔王。”
    鏡頭中，是蘇綾強接鬼影消失后轉瞬之間的腎臟暴擊。
    下一個鏡頭，55團隊賽中，蘇綾的主視角一直于鬼影、琉璃、觀山海三人來回切換，視野聚焦鎖定于隊友，幾乎是在一心四用。UI中的治療術與血療的CD依然處于臨界狀態，毫不浪費治療量。
    再下個鏡頭，就是她滿眼血絲，友誼賽里和普通高中生的野武士最后換傷對攻的那一幕。
    “知道對手是吸血鬼，第一次用指甲劃傷他是刻意為之，想看看吸血鬼的回復能力。最后打確認一擊必殺……”
    老徐自顧自說道。
    “你怎么就這么任性呢。”
    白寅坐到蘇綾身邊，反倒丫頭護阿綾護得死死的，仿佛眼前這個大叔是個壞家伙。
    丫頭緊張兮兮：“你你你！你想說什么？”
    白寅：“你的新BLD，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蘇綾仰著腦袋，看見漆黑的天花板。
    “舊習難改罷了。”
    白寅很不理解蘇綾的做法，那身【限定解除】黑風衣，給蘇綾施加了許許多多繁雜的條條框框，得到的增益是弊大于利的。而這一句“舊習難改”，著實讓白寅有些摸不著頭腦。
    蘇綾見白寅這副表情，給他解釋著。
    “你看，我的移動速度被限制了百分之九十，這樣我就可以專心搞定眼前的敵人，而不是逃跑。我沒法跳，敵人也不能輕輕松松把我打飛，這下可以好好享受搏擊的樂趣，我沉默了自己，沒有什么以絕對恢復能力欺負對手的說法。而【限定解除】，我能除開四九大限使用更多的武器和道具了，這不是很有趣嗎？”
    白寅怒喝道：“這是比賽！不是游戲啊！”
    蘇綾：“有區別嗎？所以更你這種沒幽默感的家伙很難解釋啊。”
    白寅：“你覺得綁住手腳更舒服？沒想到你還是個SM愛好者。”
    蘇綾突然被這嚴謹到不行的中年人一個排水渠過彎飆車給逗笑了，然而面癱只得憋在肺里，笑聲和擦玻璃杯似的。
    “嚯嚯嚯嚯嚯---臥槽老白你不要這樣，會死人的。哈哈哈……”
    白寅平復下心情，“你喜歡對吧？就這樣打下去？"
    “對。我喜歡這樣。”蘇綾閉上雙眼養神：“你看，一箱子汽油燃到盡頭，你還想讓我灌點兒水進去踩剎車，我不會這么干的。我二十四啦。朋友。不是每個人都有趙雅芝阿姨那種不老神話的。”
    白寅沉默不語，單單站了起來。
    他曉得蘇綾的難處，也曉得蘇綾在說什么。
    在這個年齡，遇上這個問題時，她又與自己的選擇截然不同。
    深深鞠了一躬，仿佛是對心目中那個電競事業“體育運動員”稱號的尊敬。
    “去去去，別杵在這兒，老大不小了，趕緊相親去。”
    蘇綾開著玩笑。
    “我啊……要休息一會。”
    丫頭盯著蘇綾的臉看了好久好久，攥著小拳頭，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
    “還有幾場？”
    蘇綾的聲音微弱，天子貼著她的側臉，才聽見那點點帶著哭腔的話。
    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還有幾場？"
    她慢慢睜開眼，滿是血絲的眼角熱淚盈眶，怕白寅看見丟人丟出家門。她差些垮下來，四個月沒上賽場，不知不覺蘇綾的狀態其實已經萎靡到了可怕的地步。要說脫去這身滿級畢業的神裝角色，反而……從進入魔方開始的那一刻，才是她的巔峰狀態。
    持續十三分鐘的快節奏BOSS速攻。
    連續三小時的無錯屠龍。
    全身心一禮拜從小野忠明以眼力學劍。
    彩鳥杯全場首發缺勤一場，幾乎每把比賽都有她。
    到后來……
    直至現在。
    似乎蘇綾一點點將心血傾注在“蘇綾”這個角色上，傾注在新月上。而自己卻慢慢的變弱，最后會變得不堪一擊。
    蘇綾似乎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她哭出聲來，自言自語著。
    “游戲……總是輸有什么意思……”
    “阿綾！阿綾！別灰心！別灰心！”天子一句句勸著她，搖晃著她的肩。
    蘇綾：“別……別晃了。疼……疼……”
    天子連忙松開手：“哪兒疼啊？”
    蘇綾：“胸疼。”
    “噗嗤……老不正經的。還以為你出了什么大事兒呢。”天子破涕為笑，又嗔怪道：“你哪兒有胸啊。”
    蘇綾眼中帶著淚光，一本正經道：“朋友你剛才乳搖的幅度刺激到我了，扎心了老妹。"
    丫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丫頭你也不許笑，胸比我大的都沒資格笑。”蘇綾說著，目光不由得瞥見新月休息區外邊兒，站了零零散散幾個人。
    當頭就看見了琉璃。
    依然是那頂南瓜帽，干凈利落的短發和那流氓做派。
    “老大！”
    “哎喲……”蘇綾一下子來了精神，仿佛不服氣不認輸似的，這種小女人做派絕對不能在黑手兄弟會面前丟人。一下子站了起來。
    “喲！能走啊！？你能走啊？”琉璃當時扯著那口做作的大東北嗓門兒：“沒病走兩步，沒病走兩步！”
    “嘁！”
    說走就走，蘇綾一路兩腿軟趴趴的，最后索性一個踉蹌掛在琉璃身上。
    琉璃驚道：“蛤！都這樣了。難怪打那阿拉斯加那么吃力。你這是？”
    蘇綾小聲道，“可把我牛逼壞了，讓我插會腰。”
    不等琉璃多說一句。耳旁傳來蘇領隊囑咐。
    “幫我去買包蘇菲…”
    沒想到……
    阿綾這種時候終于用大姨媽證明了自己女人的身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