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一段冗長的時光,乏味而無趣,喬治保持著無夢的高質(zhì)量睡眠,這是他告別那個口中最弱惡魔夢魘的手段,也有可能是逃避最強惡魔夢魘的托詞與借口。】
【他是個驅(qū)魔師,賞金獵人,邊境裁決者,鐵路監(jiān)工,大金主,其實更類似于阿爾岡昆中的許愿屋老板。】
【什么是許愿屋?當圣誕節(jié)來臨時,喬治會一一查看小孩子塞進羊絨襪中的愿望,然后親切地告訴他們,世界上沒有圣誕老人?!?br/>
4:11 S
在蘇綾枕著旅館中發(fā)出陣陣異味的床,一臂叫丫頭壓得發(fā)麻,另一臂叫天子抱在懷里。
自己卻失眠了。
突然響起敲門聲。
非常輕,甚至無法將丫頭鬧醒。
門外傳來老喬治的詢問聲。
“安魂香?”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睡不著的?
蘇綾看了眼躺在地板上,蜷縮成蝦一樣冷得打顫的秦先生,連他都睡得很香。
“不…不用了?!碧K綾保持著這種別扭且奇怪的姿勢,超好用的變形術(shù)讓她在兩位熱情的姑娘中脫身。
她踱著貓步走出門外,老喬治看了眼虎斑,又變成了蘇綾本體的模樣。脫下風(fēng)衣給蘇綾披上。
蘇綾不由得裹緊了大衣,同他坐在客廳中:“聊會天?”
“有沒有一種可能!”喬治想著,他碧藍深邃的眼睛凝視著壁爐中的火焰?!拔?,不是真正的人?!?br/>
蘇綾眉頭微皺,帶笑道:“何出此言?”
“你身上奇妙的力量讓我這把老骨頭感覺到了恐懼,女巫。雖然你沒有惡意,但換一種方式來思考。任何事物出現(xiàn)時,必然需要支持、支撐它的鐵律與事實。”喬治喃喃道,又點了一支煙:“你需要嗎?”
蘇綾覺著喬治愈發(fā)有趣,從老人手中接過卷煙。喬治又給她打上火。
喬治:“看…”
蘇綾:“看什么?”
“你的胸口。那迷人的胸脯,遭受巖鹽彈的沖擊后,一點兒淤青也沒留下?!眴讨稳缫晃簧榭癜闫分K綾的身材,而蘇綾一點兒也不介意。眼下這位老人顯然已經(jīng)將性與愛分離,達到了冷酷的理智,就和蘇綾那淡漠的愛情觀一樣,非常不近人情。
“為什么?我會留下淤青呢?”蘇綾又辯解道:“或許我是個出色的醫(yī)師,你也看見了,我會一些治愈術(shù)?!?br/>
“不不不,本質(zhì)上你的變形術(shù)來源自摩門德魯伊教派,它們本是一源拜火,后來分為了拜物與拜靈,崇拜自然,崇拜天象,崇拜惡魔。只要是強大的,他們都會借來成為自己的圖騰,比如貓咪?!?br/>
喬治又解釋道:“魔法。終歸是魔法。是惡魔的技藝,在這兒我們的除靈手段極其匱乏,差不多都是撒鹽燒光了事,而你用惡魔的身軀抵擋住了鹽,甚至沒有留下疤痕,這點讓我不由得思考起發(fā)生在短短一周里的種種奇事?!?br/>
說到這,窗戶讓陣陣陰風(fēng)吹開,壁爐的火焰像是喬治的心,一陣亂竄。
詭異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還有就是,這件衣服,在數(shù)百年前包裹過圣女貞德的尸首,是一塊圣骸布,為什么一位女巫能穿上它呢?”喬治百思不得其解:“任何邪魔都近不了它的身?!?br/>
蘇綾思索幾分,看來老喬治的衣服還真是八極服的前身。
于是喬治又引申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我…關(guān)于我,我并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br/>
這才是蘇綾真正感興趣的。
喬治自言自語著:“一切追溯到七十年前,格洛麗亞女士與安德魯先生的一夜茍合,他們誕下了一對私生子,這在英國貴族間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丑聞,于是格洛麗亞女士大著肚子逃出了豪門。"
“她將孩子們帶往法國,十個月后,喬治與文森特誕生了,他們是一對雙生子,從小受法蘭西教堂與母親的英語讀物教育?!?br/>
“我記得巴黎的街道,記得小時家中去購買食材得跑過三條街,記得與兄長爭奪被子時的拳打腳踢。”
喬治越說越慢…直到關(guān)于口中那位“文森特”。
“文森特-安德魯,在七歲時,溺死于一片不足三尺深的池塘里,他有五尺高。”
“那時候,喬治安德魯看見了第一頭惡魔,后來,黃雀告訴小喬治,它的名字叫懼魔,它會用人心中各種弱點,無限放大內(nèi)心的恐懼,并且支配我們的思想?!?br/>
老喬治一路不停,嘮叨著從前的回憶,又像是如數(shù)家珍一般抱有憐惜之意。
“戒指姑娘,我相信您是一位有思想的,獨立自主的,能夠向任何人敞開心扉,率真并且值得尊敬的人。我能感受到你靈魂中潛藏著獨有的人格魅力與統(tǒng)率力?!?br/>
蘇綾神色一正。
喬治接著說道:“人老了,常說回憶是一種奢侈品,它們正如我所想的那樣,如同錢包里的金幣,每想起一點,就會少一點,因為回憶還在,回憶起來時的情感,卻在慢慢流逝?!?br/>
“唯獨,令如今的老喬治奇怪的是,為什么我。”
“我!”
喬治加大了音量,像是在提示著蘇綾。
“我,喬治-安德魯,在經(jīng)歷了坎坷而幸運的一生,甚至有些不可思議,輾轉(zhuǎn)了大半個地球,最終卻能保持著良好的體力,沒有遇見黑死病,沒有任何老年疾病,唯獨少了一條左腿,健康得不像是正常人,老到掉光了一口牙,像個妖怪一樣,來到了你們的面前呢?”
喬治說完這些,又仔仔細細看著自己的雙手,他過于聰明,甚至蘇綾覺得系統(tǒng)給他的人格過于完善,讓這位人工智能產(chǎn)生了對這個世界的懷疑。
蘇綾用老喬治的話回答了他。“這一定是神跡…”
“不,這不是神跡?!眴讨螕u搖頭:“我或許是個故事中的人物,一切都是虛妄,但如今的感受卻如此真實。”
“聊聊別的吧…”蘇綾想要安慰一下這位可憐的老頭。
“聊聊你們?nèi)绾纬霈F(xiàn)在我的地窖如何?”喬治又扯回了話題:“電力學(xué)剛起步,四位奇裝異服的東方人,帶著可能一百年后才會出現(xiàn)的純凈鋼材,鍛成的一柄槍,以及一頭巨型短毛貓,藏在了老喬治的地窖里。這個時代,你那把左輪槍的彈輪磨具工藝不可能做到那種精度?!?br/>
蘇綾:“好了,喬治,你想多了?!?br/>
喬治低下頭,聲音細不可聞,但蘇綾聽得很清楚。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聽見真相,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Ring。”
“我能理解。”
“但愿你能理解?!?br/>
蘇綾突然有些心疼這位蒼老而狡詐的老人,他過于機警,而發(fā)覺身處謊言與迷霧中心時,發(fā)現(xiàn)自身的事跡以人生閱歷來說,現(xiàn)實中根本不存在這樣的故事與人時。
他終于失去了“實感”,就像是多數(shù)人某天發(fā)現(xiàn)自己中了五百萬,第一反應(yīng)是捏捏臉,看看天,是否在做夢一樣。
“這個故事里。”
蘇綾托著喬治的臉,咧嘴笑著,潔白的牙閃閃發(fā)光,眼睛瞇成了彎彎月牙。
“你就是主角,一個獨一無二的英雄,能觸摸到,能感受到?!?br/>
老喬治眉頭的陰郁漸漸散去…
他也笑了,金牙映著火焰。他在那刻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
他看見了尼雅。
蘇綾抵著他蒼老的額頭。
“真實無比的,一位自然人。”
【伴隨喬治多年的幻肢痛似乎在那刻消失不見,她的笑容能讓他看見冰雪消融的山峰,如同腦海中靈光一閃的念頭,它像是黃金,閃閃發(fā)光?!?br/>
【他又感覺到,從假肢上延伸出來的新疤在慢慢愈合,與血肉相連的力量,和嬰兒蓬勃生長一般即將壯大的生命力,每一次心跳都是那么有力?!?br/>
“抱歉,我失態(tài)了?!?br/>
喬治咳嗽著,示意蘇綾這時是休息時間。
“我不困,看來夢魘對我也沒轍?!碧K綾開著玩笑:“繼續(xù)講你的故事吧,喬治。如果說你是個書中的人物,我很想讀讀這本書。”
喬治聳聳肩:“這并不可笑?!?br/>
蘇綾想著,為何喬治會對伊文思如此上心,或許喬治看見了曾經(jīng)自己的模樣。
一個單純到一張白紙的年輕人。
蘇綾:“黃雀呢?”
“他喜歡燧發(fā)槍,我喜歡黃銅子彈。后來我們就決裂了?!?br/>
“還真是信仰不同啊?!?br/>
蘇綾琢磨著,這句要不是敷衍,那肯定是真的,要知道現(xiàn)在果粉和三星迷妹都能當街撕逼,更別說LOL和DOTA選手住在一個寢室是什么光景了。
若是喬治不喜歡燧發(fā)槍,肯定會和黃雀或其他人爭論一番。
我見過的槍手不知道比你高多少去了!
土耳其紅海的黃雀聽說過沒有?我和他談笑風(fēng)生!
你們啊,太年輕!太幼稚!用火藥是沒有未來的!別想在華盛頓時報上搞個大新聞。
之類的…
“我們一起造就了這個社區(qū),遇見了很多人,很多事,就像書里寫的?!眴讨嗡樗槟钪骸昂髞硭异乓钚驴铎莅l(fā)雙管大口徑火炮,他叫它‘菲特400’?!?br/>
“天命?”
“對,fate400.”
“為啥要加個400?”
“前399號有380支都炸了膛,還有19支讓我當面給拆了,因為我說:‘下雨天,它們能當你的拐杖,用來對付野狗很棒?!?br/>
蘇綾忍俊不禁:“噗…”
喬治無所謂般說道:“于是我拿出我的‘龍騎兵’,炫耀著:‘嘿!老男人!我的槍口比你的要大,而且不怕雨水?!?。”
蘇綾:“然后呢?”
喬治挽著褲管,露出假肢:“他惱羞成怒一炮打斷了我的腿。”
“還有…”蘇綾剛想問個問題,卻忘記了要問的內(nèi)容,好不容易才想起來?!吧鐓^(qū)?什么社區(qū)?”
“它就是阿爾岡昆。一個自由人的樂園,我和黃雀的愿望,愿望開啟一個能互幫互助,有各種能人居住的地下樂園,平時我們是勞工,政府階級官員,商人,在夜晚,我們是占卜師,解決靈異事件的驅(qū)魔師,除去詛咒的巫醫(yī),研究電汽時代與醫(yī)學(xué)最新技術(shù),而不被拉上火刑架的異教徒,任何你能想到的,會遭人非議的大膽舉措,或許在這兒只是稀松平常的事物。但唯一的規(guī)定是,你不能奪走同伴的財產(chǎn)、家人、生命、夢想?!?br/>
蘇綾:“聽上去棒極了…”
“好了,小姑娘?!?br/>
蘇綾會意:“我去休息會。”
隨即又變成了一只貓,竄進臥室。
下一幕是Vol.2的章節(jié)號。
【風(fēng)塵女子】
以及一句不明不白的說明。
【當紅粉骷髏埋進墳?zāi)估?,她才能稍稍感覺到生命與愛情的溫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