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全集(1-7) !
那天晚上,哈利、羅恩和赫敏到貓頭鷹棚屋去找小豬,哈利想給小天狼星發(fā)一封信,把自己安然無恙穿越火龍的經(jīng)過告訴他。路上,哈利把小天狼星提醒他警惕卡卡洛夫的話一股腦兒地都對羅恩說了。羅恩聽說卡卡洛夫是個食死徒,起初大吃一驚,可當他們走進貓頭鷹棚屋時,羅恩又說他們早就應該懷疑到這一點了。
“這就對了!”羅恩說,“還記得馬爾福在火車上說的話嗎,說他爸爸和卡卡洛夫是朋友?現(xiàn)在我們知道他們是在什么地方認識的了。他們大概是在世界杯賽上一起戴著面具游行的……不過,有一點我要告訴你,哈利,如果是卡卡洛夫把你的名字放進火焰杯的,那么他現(xiàn)在就感到有點兒傻眼了,是不是?沒有成功。你只擦破了點兒皮!過來——讓我來——”
小豬一聽說要讓它送信,激動得發(fā)了瘋似的,在哈利頭頂上飛了一圈又一圈,不停地鳴叫著。羅恩一把將小豬從空中抓下來,摁住了它,哈利把信拴在它的腿上。
“另外兩個項目不可能這么危險了,絕對不可能。”羅恩抱著小豬向窗口走去,一邊說道,“你知道嗎?我認為這次爭霸賽你能贏,真的,哈利,我說的是真話。”
哈利知道,羅恩這么說只是為了彌補他前幾個星期的行為,但他仍然覺得很感激。赫敏靠在棚屋的墻上,抱著雙臂,對羅恩皺起了眉頭。
“要完成這次爭霸賽,哈利前面的路還長著呢。”她嚴肅地說,“第一個項目就這樣危險,我真不愿意想象接下來會是什么。”
“已經(jīng)看到了一些光明,不是嗎?”羅恩說,“赫敏,你和特里勞尼教授很有共同語言,應該聯(lián)合起來。”
他把小豬從窗口扔了出去。小豬向下墜落了二十英尺,才掙扎著重新飛了起來。拴在它腿上的那封信比往常長得多重得多——哈利忍不住向小天狼星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他與樹蜂周旋的經(jīng)過,怎樣輾轉(zhuǎn)騰挪、左躲右閃。他們注視著小豬消失在夜空中,然后羅恩說:“好了,哈利,我們最好下樓去參加為你舉行的驚喜晚會吧——弗雷德和喬治肯定已經(jīng)從廚房偷來不少好吃的了。”
果然,當他們走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時,里面又一次爆發(fā)出一片歡呼和喧嘩。桌子上椅子上都堆著小山一般的蛋糕,還有一壺壺南瓜汁和黃油啤酒。李·喬丹燃放了一些費力拔焰火,空氣里閃動著許多星星和火花。擅長繪畫的迪安·托馬斯掛起了好幾條醒目的新橫幅,大多數(shù)橫幅上都畫著哈利騎著火弩箭繞著樹蜂穿梭飛翔的場面,不過也有兩幅表現(xiàn)了塞德里克腦袋著火的情景。
哈利吃了起來。這些日子,他幾乎忘記什么是正常的饑餓感了。他和羅恩、赫敏一起坐了下來。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有多么開心:羅恩又回到了他身邊,他通過了第一個項目,而第二個項目要三個月以后才去面對。
“天哪,還挺沉的,”李·喬丹拿著哈利放在桌上的金蛋,用雙手掂量著說,“快把它打開,哈利!讓我們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應該自己解開線索,”赫敏趕忙說道,“爭霸賽的章程規(guī)定……”
“我也應該自己解決怎樣穿越火龍的問題呀。”哈利嘀咕了一句。他的聲音很低,只有赫敏能夠聽見,赫敏心虛地咧開嘴笑了。
“好了,來吧,哈利,把它打開!”幾個人響應道。
李把金蛋遞給了哈利,哈利用指甲摳進金蛋上的一圈凹槽,把蛋撬開了。
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沒有——但就在哈利把它打開的瞬間,一種極為恐怖的、尖厲刺耳的慘叫聲充滿了整個房間。哈利以前只是在差點沒頭的尼克的忌辰晚會上聽到過類似的聲音,那是幽靈樂隊用樂鋸演奏的噪音。
“快關(guān)上!”弗雷德用手捂著耳朵吼道。
哈利把金蛋猛地合上。“那是什么?”西莫·斐尼甘盯著金蛋問道,“像是女鬼的叫聲……哈利,你下次可能要從一個女鬼身邊通過!”
“好像是什么人在受到折磨!”納威說——他臉色慘白,把香腸肉撒了一地,“你要對付的是鉆心咒!”
“別說傻話,納威,那是不合法的,”喬治說,“他們不能在勇士身上念鉆心咒。我倒覺得這聲音有點像珀西在唱歌……說不定你要在他沖澡的時候去襲擊他,哈利。”
“來一塊果醬餡餅嗎,赫敏?”
赫敏懷疑地望著他遞過來的盤子。弗雷德咧開嘴笑了。
“你放心,”他說,“我沒對它們做什么手腳。你需要留神的是蛋奶餅干——”
納威剛咬了一口蛋奶餅干,一聽這話就噎住了,把餅干吐了出來。弗雷德哈哈大笑。
“我只是開個小玩笑,納威……”
赫敏拿起一塊果醬餡餅,然后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們從廚房拿來的,弗雷德?”
“是啊。”弗雷德說,笑嘻嘻地望著她。他憋出一種尖細刺耳的聲音,模仿著家養(yǎng)小精靈:“‘我們可以為你準備一切,先生,什么都行!’他們真是熱心啊……只要我一說我有點兒餓了,他們就會給我烤一頭牛。”
“你們是怎么進去的?”赫敏用一種若無其事的隨便口吻問道。
“很方便,”弗雷德說,“有一扇門藏在畫著一碗水果的那幅畫后面。只要輕輕撓一撓那個梨子,它就會哧哧發(fā)笑,然后——”他住了嘴,警惕地打量著她,“怎么啦?”
“沒什么。”赫敏趕緊說道。
“又想領(lǐng)導家養(yǎng)小精靈出來罷工,是嗎?”喬治問,“你準備放棄那些傳單之類的玩意兒,動員他們起來造反?”
有幾個人被逗得咯咯直笑。赫敏沒有回答。
“你可不要把他們的思想攪亂,告訴他們必須穿衣服,拿工錢!”弗雷德警告她說,“你會弄得他們不想做飯的!”
就在這時,納威突然變成了一只大金絲雀,暫時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喲——對不起,納威!”弗雷德在大家的笑聲中喊道,“我忘記了——這就是被我們施了魔法的蛋奶餅干——”
還好,不到一分鐘,納威就脫去了羽毛,當羽毛全部掉光后,他的樣子又完全正常了。他甚至也和別人一起大笑起來。
“金絲雀餅干!”弗雷德對情緒高漲的人群喊道,“我和喬治發(fā)明的——七個銀西可一塊,很便宜啦!”
當哈利終于和羅恩、納威、西莫和迪安一起回到樓上的宿舍時,已經(jīng)差不多是凌晨一點了。哈利在拉上四柱床的帷帳前,把他的匈牙利樹蜂小模型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小龍打了個哈欠,蜷縮起身子,閉上了眼睛。哈利一邊拉上帷帳的帳簾,一邊想道,海格其實是有道理的……火龍還是蠻可愛的,真的……
十二月給霍格沃茨帶來了狂風和雨夾雪。盡管城堡里冬天總是有穿堂風,但每次哈利走過停在湖面的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時,都為城堡里熱騰騰的爐火和厚實的墻壁感到慶幸。那艘大船在狂風中顛簸搖擺,黑色的船帆在黑暗的夜空中翻飛起舞。他想,德姆斯特朗的活動住房里一定冷得夠嗆。哈利還注意到,海格給馬克西姆女士的那些駿馬不斷提供它們最喜歡的純麥芽威士忌。臨時馬廄角落里的飼料槽飄過來一陣陣酒味,熏得上保護神奇動物課的同學們都有點暈暈乎乎的。這并沒有什么好處,因為他們?nèi)匀辉谡樟峡膳碌恼ㄎ猜荩枰獎佑靡恍┲腔勰亍?br/>
“我拿不準它們是不是冬眠,”在下一節(jié)課上,海格告訴在南瓜地里瑟瑟發(fā)抖的同學們說,“我們不妨試一試,看它們想不想睡覺……我們把它們安頓在這些箱子里……”
現(xiàn)在只剩下十條炸尾螺了。顯然,它們互相殘殺的欲望并沒有徹底根除。如今它們每條都接近六英尺長。它們厚厚的灰色保護層,它們胡亂擺動的有力的腿,它們不斷爆炸噴火的尾巴,還有它們的刺和吸盤,所有這些加在一起,使炸尾螺成為哈利見過的最令人惡心的東西。同學們無精打采地望著海格搬出來的大箱子,箱子里都鋪著枕頭和毛茸茸的毯子。
“我們把它們領(lǐng)進去,”海格說,“然后蓋上蓋子,看看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
結(jié)果,他們發(fā)現(xiàn)炸尾螺并不冬眠,而且不喜歡被人塞進鋪著枕頭的箱子,蓋上蓋子。很快,海格便喊叫起來:“別緊張,別緊張!”因為炸尾螺在南瓜地里橫沖直撞,地里已經(jīng)撒滿了冒著青煙的箱子碎片。大多數(shù)同學——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打頭——已經(jīng)從后門逃進了海格的小屋,把自己關(guān)在里面。哈利、羅恩、赫敏則和其他一些同學一起留在外面幫助海格。他們齊心協(xié)力,總算制服了九條炸尾螺,把它們捆了起來,但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身上被燒傷和劃傷了無數(shù)處。最后,只剩下一條炸尾螺了。
“哎,別嚇著它!”當哈利和羅恩用魔杖朝炸尾螺噴射火星時,海格喊道——炸尾螺惡狠狠地朝他們逼近,背上的刺拱了起來,微微顫動著——“用繩子拴住它的刺,它就不會傷害別的炸尾螺了!”
“是啊,我們可不愿意發(fā)生這樣的事!”羅恩生氣地嚷道,這時他和哈利退縮到海格小屋的墻根下,仍然在用魔杖的火星阻止炸尾螺靠近。
“好啊,好啊,好啊……看起來確實很好玩。”
麗塔·斯基特靠在海格菜園子的柵欄上,看著這一幕鬧劇。她今天穿著一件厚厚的洋紅色長袍,紫色的領(lǐng)子是翻毛皮的,那只鱷魚皮手袋掛在她的胳膊上。
炸尾螺把哈利和羅恩逼得走投無路了,海格撲過來壓在它身上,把它制服了。它尾巴后面噴出一團火焰,把旁邊的南瓜苗都燒焦了。
“你是誰?”海格一邊問麗塔·斯基特,一邊把一個繩扣套在炸尾螺的刺上,系緊了。
“我叫麗塔·斯基特,《預言家日報》的記者。”麗塔回答,滿臉帶笑地望著海格,嘴里的金牙閃閃發(fā)光。
“好像鄧布利多說過,不許你再進學校了。”海格微微皺著眉頭說,一邊翻身從壓得有點兒變形的炸尾螺上下來,用力拖著它朝它的同伴們走去。
麗塔好像根本沒聽見海格的話。
“這些迷人的動物叫什么?”她問,臉上笑得更燦爛了。
“炸尾螺。”海格粗聲粗氣地回答。
“真的嗎?”麗塔說,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我以前從沒有聽說過……它們是從哪兒弄來的?”
哈利注意到海格蓬亂的黑胡子后面的臉漲得通紅,他的心往下一沉。海格是從哪兒弄到這些炸尾螺的?赫敏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趕緊說道:“它們很有趣,是不是?你說呀,哈利,是不是呀?”
“什么?噢,是啊……哎喲……很有趣。”哈利被她踩了一下腳,支吾著說。
“啊,你也在這里,哈利!”麗塔·斯基特轉(zhuǎn)過臉來,說道,“這么說,你喜歡保護神奇動物課,是嗎?是你最愛上的一門課嗎?”
“是的。”哈利毫不含糊地說。海格笑容滿面地望著他。
“太好了,”麗塔說,“真的太好了。教書時間長嗎?”她又問海格。
哈利發(fā)現(xiàn)她正把目光移向迪安(他的半邊面頰上有一道難看的傷口)、拉文德(她的長袍被燒焦了一大塊)、西莫(他正在護理幾根被燒傷的手指),接著她的目光又移向小屋的窗戶,大多數(shù)同學站在那里,鼻子壓在窗玻璃上,看危險是不是已經(jīng)過去。
“剛教第二年。”海格說。
“太好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接受一次采訪,嗯?把你教保護神奇動物的經(jīng)驗與讀者分享一下?《預言家日報》每星期三有一個動物學專欄,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們可以介紹一下這些——嗯——響尾狼。”
“炸尾螺,”海格熱切地說,“呃——是啊,可以嘛。”
哈利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妙,但在麗塔·斯基特的眼皮底下,他沒辦法把這種想法傳遞給海格,只好站在一邊,默默注視著海格和麗塔·斯基特安排本周晚些時候在三把掃帚見面,好好長談一次。這時,城堡的鈴聲響了,這堂課結(jié)束了。
“好了,再見,哈利!”當哈利和羅恩、赫敏離開時,麗塔·斯基特愉快地喊道,“那么說定了,海格,星期五見!”
“她會任意歪曲海格說的每一句話。”哈利壓低聲音說。
“但愿海格沒有非法進口那些炸尾螺和其他東西。”赫敏焦慮地說。他們互相對望著——這正是海格可能做的事情。
“海格以前惹過很多麻煩,鄧布利多一直沒有開除他,”羅恩寬慰他們道,“最壞的可能性就是海格必須丟掉炸尾螺。對不起……我說的是最壞嗎?我的意思是最好。”
哈利和赫敏笑了起來,他們?nèi)コ晕顼垥r,覺得心情輕松了一些。
那天下午,哈利覺得那兩節(jié)占卜課上得愉快極了。他們?nèi)匀灰嬓窍髨D,要作預測,但現(xiàn)在羅恩重新成為他的朋友,這一切就又顯得非常滑稽可笑了。由于哈利和羅恩一直在預言自己可怕的死亡,特里勞尼教授對他們非常滿意。可是今天,當她解釋冥王星干擾日常生活的不同方式時,他們一直咯咯笑個不停,她很快就惱火了。
“我認為,”她說,聲音低低的,充滿神秘感,但并沒有掩蓋她顯而易見的惱怒,“我們中間的一些人,”——她意味深長地盯著哈利——“如果看見我昨晚做水晶球占卜時看見的東西,恐怕就不會這樣輕狂了。昨晚我坐在這里,埋頭做我的針線活兒,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無法遏制的沖動,想請教一下我的水晶球。我站起來,坐到水晶球面前,凝視著晶體的深處……你們說,我看見什么東西在凝望著我?”
“一只丑陋的老蝙蝠,戴著一副特大眼鏡?”羅恩壓低聲音嘟噥著。
哈利拼命繃著臉,不讓自己笑出來。
“是死亡,我親愛的。”
帕瓦蒂和拉文德都用手捂住了嘴巴,神色驚恐。
“是的,”特里勞尼教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道,“它來了,越來越近了,它像一只兀鷲在頭頂上盤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就在城堡上空……”
她目光犀利地盯著哈利,哈利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她這套把戲已經(jīng)玩過差不多八十遍了,如果不是這樣,倒是有點兒嚇人。”哈利說——這時他們終于來到特里勞尼教授房間下面的樓梯上,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可是,如果每次她說我要死,我都倒地死去,我就變成一個醫(yī)學上的奇跡了。”
“你會成為一種超濃縮的幽靈,”羅恩說著,哧哧地笑了,“至少我們沒有家庭作業(yè)呀。我希望赫敏從維克多教授那兒領(lǐng)回一大堆作業(yè),我最喜歡她做作業(yè)時我們閑著……”這時他們正與血人巴羅擦肩而過,巴羅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
可是赫敏不在晚飯桌上,后來他們?nèi)D書館找她,也不見她的影子。那里只有威克多爾·克魯姆一個人。羅恩在書架后面徘徊了一會兒,望著克魯姆,一邊小聲與哈利爭論要不要請他簽名——但后來羅恩發(fā)現(xiàn)六七個女生躲在旁邊那排書架旁,正在為同樣的事情爭論不休,他便對這個想法失去了熱情。
“真奇怪,她到哪兒去了呢?”在和哈利一起返回格蘭芬多塔樓時,羅恩說。
“不知道……胡言亂語。”
胖夫人剛開始向前轉(zhuǎn)開,他們身后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赫敏來了。
“哈利!”她氣喘吁吁地說,在哈利身邊剎住腳步(胖夫人垂眼望著她,揚起了眉毛),“哈利,你必須來一下——你必須來一下,出了一件最離奇的事——求求你,快來吧——”
她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膊,拉著他往走廊上走。
“出了什么事?”
“我們到了那里你就會看見——哦,走吧,快點兒——”
哈利扭頭看著羅恩,羅恩也看著哈利,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好吧。”哈利說著,和赫敏一起沿著走廊往回走,羅恩加快腳步跟了上來。
“喂,你們不管我啦!”胖夫人在他們身后惱火地喊道,“你們打攪了我,一聲抱歉也不說!難道我要一直開在這里,等你們回來嗎?”
“是啊,謝謝了!”羅恩扭頭喊了一聲。
“赫敏,我們?nèi)ツ膬海俊惫麊枴_@時她已經(jīng)領(lǐng)著他們下了六層樓,正順著大理石樓梯進入下面的門廳。
“你會看到的,很快就會看到的!”赫敏興奮地說。
到了樓梯下面,她往左一拐,匆匆朝一扇門走去。哈利曾經(jīng)看見塞德里克·迪戈里進過這扇門,那是在火焰杯噴出他和哈利名字的那個晚上。哈利以前沒有到這里來過。他和羅恩跟著赫敏走下一道石階,下面不是一條昏暗陰森、像通往斯內(nèi)普地下教室的那種地下通道。相反,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條寬闊的石廊里,火把照得四周很明亮,到處裝飾著令人愉快的圖畫,上面畫的主要是吃的東西。
“噢,慢著……”在石廊里走到一半時,哈利慢慢地說,“等一等,赫敏……”
“怎么啦?”她轉(zhuǎn)臉望著他,期待他說出答案。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利說。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羅恩,指著赫敏身后的那幅圖畫,畫面上是一只盛滿水果的巨大銀碗。
“赫敏!”羅恩明白過來了,說,“你又想說服我們參加你那套‘嘔吐’的把戲!”
“不是,不是,我沒有!”她著急地說,“而且不是嘔吐,羅恩——”
“怎么,改名字了?”羅恩對她皺著眉頭,說道,“那么是什么呢?家養(yǎng)小精靈解放陣線?我可不愿沖進廚房,動員他們停止干活,我決不會——”
“我沒有要你這么做!”赫敏不耐煩地說,“我剛才來過這里,跟他們交談過了,我發(fā)現(xiàn)——哦,快來,哈利,我要帶你去看!”
她又抓住哈利的胳膊,把他拉到那幅大水果碗的圖畫跟前。她伸出食指,輕輕撓了撓那只碧綠的大梨子。梨子蠕動起來,哧哧笑著,突然變成了一個很大的綠色門把手。赫敏抓住它把門拉開,用力推了一下哈利的后背,把他推了進去。
匆匆一瞥之間,哈利只看見一個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間,面積和上面的禮堂一樣大,周圍的石墻邊堆著許多閃閃發(fā)光的銅鍋和銅盆,房間另一頭有個磚砌的大壁爐。還沒等他看得更清楚,就有一個小東西從房間中央飛快地朝他跑來,一邊尖聲叫著:“哈利·波特,先生!哈利·波特!”
接著,尖叫的小精靈猛地撞在他的上腹部,把他緊緊地、緊緊地摟住了,他覺得肋骨都要被勒斷了,肺里的空氣全被擠了出來。
“多—多比?”哈利喘著氣說。
“是多比,先生,是多比!”那個聲音從他的肚臍附近尖叫著說,“多比一直盼呀盼呀,盼著見到哈利·波特,先生,結(jié)果哈利·波特親自來看他了,先生!”
多比松開手,向后退了幾步,滿臉帶笑地抬頭望著哈利,那雙網(wǎng)球般大小的綠色眼睛里含著喜悅的淚花。他和哈利記憶中的樣子分毫不差。那只像鉛筆一樣細長的鼻子,那一對蝙蝠狀的耳朵,還有那長長的手指和雙腳——一切都沒有變,只是衣服與原來的大不一樣了。
當年多比為馬爾福家干活時,一年到頭穿著那只臟兮兮的舊枕套。現(xiàn)在,他這一身穿戴真是哈利見過的最奇怪的組合;他比世界杯賽上的那些巫師穿戴得還要糟糕。他頭上頂著一只茶壺保暖套,上面別著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徽章;赤裸的胸膛上掛著一條馬蹄圖案的領(lǐng)帶,下身穿的是一條類似兒童足球短褲的東西,腳上是兩只不配對的襪子。哈利看到,其中一只正是他從自己腳上脫下來,誘騙馬爾福先生扔給多比,從而使多比獲得自由的那只黑襪子。另一只襪子上印滿粉紅色和橘黃色的條紋。
“多比,你在這里做什么?”哈利驚奇地問。
“多比來霍格沃茨工作了,先生!”多比興奮地尖叫道,“鄧布利多教授給了多比和閃閃工作。先生!”
“閃閃?”哈利說,“她也在這里?”
“是啊,先生,是啊!”多比說著,一把抓住哈利的手,拉著他穿過四張長長的木桌子,走進里面的廚房。哈利發(fā)現(xiàn)這些桌子擺放的位置跟上面禮堂里四個學院的桌子一模一樣。此刻晚餐已經(jīng)結(jié)束,桌上沒有食物,但他推測一小時前這里肯定堆滿了美味佳肴,然后通過天花板送到上面對等的桌子上。
至少有一百個小精靈站在廚房里,當多比領(lǐng)著哈利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時,他們一個個滿臉堆笑,鞠躬,行屈膝禮。他們都穿著同樣的制服:一條印著霍格沃茨飾章的茶巾。他們像閃閃以前那樣,把茶巾當袍子裹在了身上。
多比在磚砌的壁爐前停住腳步,指給哈利看。
“閃閃,你看,先生!”他說。
閃閃坐在爐火旁的一張凳子上。她和多比不同,看樣子不是隨隨便便地找來衣服就穿。她穿著一套整整齊齊的小裙子和短上衣,頭上還戴著一頂配套的藍帽子,上面掏了兩個洞,露出她的兩只大耳朵。不過,多比那身奇怪組合的衣服保護得一塵不染,像是嶄新的一樣,而閃閃則顯然對自己的衣服毫不在意。她的短上衣上濺滿了湯漬,裙子上有一塊地方燒焦了。
“你好,閃閃。”哈利說。
閃閃的嘴唇發(fā)抖,接著便放聲大哭,眼淚從她那對棕色的大眼睛里滾出來,灑落在她胸前,和魁地奇世界杯賽上一模一樣。
“哦,天哪。”赫敏說——她和羅恩也跟著哈利和多比一起來到廚房盡頭,“閃閃,別哭了,求求你……”
可是閃閃哭得更兇了。多比倒是喜滋滋地抬頭望著哈利。
“哈利·波特想喝一杯茶嗎?”他用尖細的聲音大聲問,蓋過閃閃的哭泣聲。
“呃——行,好吧。”哈利說。
立刻,就有六個家養(yǎng)小精靈從他后面匆匆跑上來,端著一只很大的銀托盤,上面放著一把茶壺,還放著哈利、羅恩和赫敏的杯子、一壺牛奶和一大盤餅干。
“好豐盛啊!”羅恩用一種很激動的聲音說。赫敏朝他皺了皺眉頭,但小精靈們看上去都很高興。他們低低地鞠躬,退了回去。
“你來這里多久了,多比?”多比遞茶時,哈利問道。
“剛一個星期,哈利·波特,先生!”多比歡快地說,“多比來見鄧布利多先生,先生。你知道,先生,一個被開除的家養(yǎng)小精靈是很難找到新工作的,先生,真的很難很難——”
聽了這話,閃閃號啕得更厲害了,她那像一個被壓扁的西紅柿一般的鼻子淌出鼻涕,啪噠啪噠地滴在胸前,她也不想把它止住。
“多比四處游蕩了兩年,先生,就為了找一份工作!”多比尖聲尖氣地說,“可是多比沒有找到工作,先生,因為多比現(xiàn)在要工錢了!”
廚房里的那些家養(yǎng)小精靈本來都很感興趣地看著他們,聽他們說話,聽到這里,他們都把目光移開了,就好像多比說了一些粗魯?shù)摹⒘钊藢擂蔚脑捤频摹5彰魠s說:“好樣的,多比!”
“謝謝你,小姐!”多比說著,朝赫敏一笑,露出好多牙齒,“但是大多數(shù)巫師都不想要一個拿工錢的家養(yǎng)小精靈,小姐。‘那不是一個家養(yǎng)小精靈的品質(zhì)。’他們說,然后就對著多比把門重重關(guān)上!多比喜歡工作,但他也想穿衣服、拿工錢,哈利·波特……多比喜歡自由!”
霍格沃茨的家養(yǎng)小精靈開始悄悄地挪開,躲避多比,好像他身上帶著某種傳染病菌。閃閃倒是待著沒動,但她哭號的音量顯然又增高了。
“后來,哈利·波特,多比去拜訪閃閃,發(fā)現(xiàn)閃閃也被釋放了,先生!”多比興高采烈地說。
閃閃聽了這話,從凳子上往前一撲,臉朝下倒在石板鋪的地面上,捶打著小小的拳頭,痛苦地尖叫起來。赫敏趕緊蹲在她身邊,試著安慰她,可是不管赫敏說什么都不起任何作用。多比繼續(xù)講他的故事,高聲尖叫著,蓋過了閃閃的哭號。
“然后多比突然有了主意,哈利·波特,先生!‘多比和閃閃為什么不能一起找工作呢?’多比說。‘哪里有工作夠兩個家養(yǎng)小精靈干的呢?’閃閃問。多比想啊想啊,就想起來了,先生!霍格沃茨!多比和閃閃就來找鄧布利多教授了,先生!鄧布利多教授就把我們都收下了!”
多比臉上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喜悅的淚水又充盈在他眼睛里。
“鄧布利多教授說,既然多比想要工錢,他可以付給多比工錢!所以啊,多比是一個自由的小精靈,先生,多比每星期得到一個加隆,每個月放一天假!”
“那不算很多!”赫敏在地板上氣憤地喊道,蓋過閃閃不斷哭喊和捶拳頭的聲音。
“鄧布利多教授本來要給多比一星期十個加隆,周末放假,”多比說著,突然打了個寒噤,好像這么多財富和閑暇時間是非常可怕的,“可是多比跟他討價還價,小姐……多比喜歡自由,小姐,但他不想要太多的自由,他更喜歡工作!”
“那么你呢,閃閃,鄧布利多教授付你多少工錢?”赫敏好心好意地問。
她如果以為這會使閃閃高興起來,就真是大錯特錯了。閃閃確實停止了哭泣,她坐了起來,但兩只巨大的棕色眼睛狠狠地瞪著赫敏,濕漉漉的臉上突然變得怒氣沖沖。
“閃閃是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家養(yǎng)小精靈,但閃閃還沒到拿工錢的地步!”她尖聲刺耳地說,“閃閃還沒有墮落到那個程度!閃閃為自由感到羞愧!”
“羞愧?”赫敏茫然地說,“可是——閃閃,你聽我說!應該感到羞愧的是克勞奇先生,不是你!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對你太殘忍了——”
可是閃閃聽了這話,趕緊把手捂在她帽子的兩個洞眼上,把耳朵壓扁,這樣她就聽不見了,然后她尖叫起來:“不許你辱罵我的主人,小姐!不許你辱罵我的克勞奇先生!克勞奇先生是一個好巫師,小姐!克勞奇先生開除了壞閃閃,他做得對!”
“閃閃還調(diào)整不過來,哈利·波特,”多比尖聲尖氣地悄悄告訴他們,“閃閃忘記她跟克勞奇先生已經(jīng)一刀兩斷,她現(xiàn)在可以怎么想就怎么說了,可是她做不到。”
“怎么,家養(yǎng)小精靈評論他們的主人時,不能怎么想就怎么說嗎?”哈利問。
“哦,不能,先生,絕對不能,”多比說,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這是家養(yǎng)小精靈的奴隸身份規(guī)定的,先生。我們?yōu)橹魅吮J孛孛埽3殖聊壬N覀兙S護家族的榮譽,從不說主人的壞話——不過鄧布利多教授對多比說,他并不堅持我們一定要做到這點。鄧布利多教授說,我們可以隨意——隨意——”
多比突然顯得局促不安起來,湊到哈利跟前,哈利傾下身子。多比小聲說:“他說如果我們愿意,可以叫他傻瓜大笨蛋,先生!”
多比發(fā)出一聲恐懼的干笑。
“可是多比不想這么做,哈利·波特,”他說,現(xiàn)在語氣又正常了——他搖晃著腦袋,兩只耳朵啪啪地拍打著,“多比非常喜歡鄧布利多教授,先生,愿意替他保守秘密,為他保持沉默,并為此自豪。”
“那么對馬爾福呢,你現(xiàn)在是不是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了?”哈利咧嘴笑著,追問多比。
一絲恐懼的神色掠過多比那雙巨大的眼睛。
“多比——多比可以,”他不很確定地說,挺起小小的胸膛,“多比可以告訴哈利·波特,多比的舊主人是——是——很壞的黑巫師!”
多比呆立了片刻,渾身發(fā)抖,被自己的大膽行為嚇傻了——然后他一頭沖向最近的桌子,開始把腦袋狠狠地往上面撞,一邊尖叫道:“壞多比!壞多比!”
哈利抓住多比的領(lǐng)帶后面,把他從桌子旁拉開了。
“謝謝你,哈利·波特,謝謝你。”多比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用手揉著前額。
“你只需要多練習練習。”哈利說。
“練習!”閃閃氣憤地尖聲嚷道,“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愧,多比,那樣評論你的主人!”
“他們已經(jīng)不是我的主人了,閃閃!”多比不服氣地說,“多比再也不在乎他們怎么想了!”
“哦,你真是一個壞精靈,多比!”閃閃嗚咽著說,眼淚又一次順著面頰撲簌簌滾落下來,“我可憐的克勞奇先生,他沒有了閃閃該怎么辦呢?他需要我,他需要我的幫助!我從一生下來就照顧克勞奇一家,在我之前,是我媽媽,在她之前,是我外婆……哦,如果她們知道閃閃被釋放了,會怎么說呢?哦,恥辱啊,真是恥辱!”她又把臉埋在裙子里,放聲大哭。
“閃閃,”赫敏語氣堅決地說,“我可以肯定,克勞奇先生沒有你照樣過得很好。你知道嗎,我們見過他——”
“你們見過我的主人?”閃閃喘著氣問,從裙子里重新抬起淚痕斑斑的臉,瞪大眼睛望著赫敏,“你在這里,在霍格沃茨看見他的?”
“是的,”赫敏說,“他和巴格曼先生是三強爭霸賽的裁判。”
“巴格曼先生也來了?”閃閃尖聲問道,突然又變得怒氣沖沖,令哈利大吃一驚(從羅恩和赫敏臉上的神情看,他們也吃驚不小),“巴格曼先生是一個壞巫師!一個很壞很壞的巫師!我的主人不喜歡他,哦,一點兒也不喜歡!”
“巴格曼——壞巫師?”哈利說。
“哦,是的,”閃閃說著,氣憤地點著頭,“主人告訴了閃閃一些事情!可是閃閃不能說……閃閃——閃閃替主人保守秘密……”
她再一次淚如雨下。他們可以聽見她把臉埋在裙子里哭泣:“可憐的主人,可憐的主人,再也沒有閃閃幫助他了!”
除此之外,他們從閃閃嘴里再也問不出一句明白的話。于是他們隨她去哭泣,只管自己喝茶。多比在一旁興高采烈地說個不停,講他作為一個自由小精靈是怎么生活的,以及他打算怎么花他的工錢。
“多比下一步就買一件套頭衫,哈利·波特!”他指著赤裸的胸脯,高興地說。
“告訴你吧,多比,”羅恩似乎對這個小精靈產(chǎn)生了極大的好感,他說,“我要把我媽媽這個圣誕節(jié)給我織的毛衣送給你,我每年都能從她那里得到一件。你不討厭暗紫紅色吧?”
多比開心極了。
“我們必須把它縮小一些,適合你的身材,”羅恩對他說,“它跟你的茶壺保暖套倒是很相配呢。”
他們準備告辭時,旁邊的許多小精靈都圍攏過來,向他們遞來許多點心,讓他們帶上樓去。赫敏不肯拿,她望著小精靈們不停鞠躬、行屈膝禮的樣子,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哈利和羅恩卻往口袋里裝了好多奶油蛋糕和餡餅。
“太感謝了!”哈利對小精靈們說——他們都簇擁到門邊,向他們?nèi)说劳戆玻霸僖姡啾龋 ?br/>
“哈利·波特……多比有時候可以來看你嗎,先生?”多比試探地問。
“當然可以。”哈利說,多比頓時眉開眼笑。
“你們知道嗎?”羅恩說道——這時他和赫敏、哈利剛離開廚房,正往通向門廳的樓梯上走,“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弗雷德和喬治很了不起,能從廚房里偷出吃的東西——鬧了半天,實際上并不困難,是嗎?小精靈們那么熱情地把東西塞給你!”
“我認為,對于那些家養(yǎng)小精靈來說,這是一件最理想的事,”赫敏領(lǐng)頭往大理石樓梯上走,一邊說道,“我指的是多比來這里工作。別的小精靈會看到他獲得自由是多么愉快,慢慢他們就會明白自己也愿意那樣!”
“但愿他們不要太仔細地觀察閃閃。”哈利說。
“哦,她會高興起來的。”赫敏說,不過她的口氣也有些猶疑,“等這場驚嚇過去,她習慣了霍格沃茨的生活時,就會明白她離開了那個叫克勞奇的家伙,日子要好過得多!”
“她似乎很愛那個男人。”羅恩含糊不清地說(他剛咬了一口奶油蛋糕)。
“不過,她對巴格曼的評價可不高,是嗎?”哈利說,“不知道克勞奇在家里是怎么議論巴格曼的?”
“大概說他不是一個很稱職的司長,”赫敏說,“說句實話……他這么說是有道理的,是不是?”
“跟克勞奇那老家伙比起來,我還是情愿在他手下工作,”羅恩說,“至少巴格曼還有點兒幽默感。”
“可別讓珀西聽見你這么說。”赫敏說,淡淡地笑了笑。
“是啊,說到珀西,他可不愿在任何一個有幽默感的人手下工作,是不是?”羅恩說——他現(xiàn)在又開始吃一塊巧克力松餅了,“一個笑話哪怕只戴著多比的茶壺保暖套,幾乎是光著身子在他面前跳舞,他也認不出來。”[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