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全集(1-7) !
韋斯萊夫人跟著他們上樓,臉板得叫人害怕。
“我希望你們每個人立刻上床睡覺,不許說話。”他們走到樓梯的第一個平臺時,她說道,“明天我們有許多事情要做。我想金妮已經(jīng)睡著了。”她又對赫敏說:“盡量不要把她吵醒。”
“睡著了,是啊,沒錯。”弗雷德壓低聲音說,這時赫敏已經(jīng)向他們道了晚安,他們正繼續(xù)往樓上走去,“金妮肯定醒著,等待赫敏把他們在樓下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如果不是這樣,我就是一只弗洛伯毛蟲……”
“好了,羅恩,哈利,”韋斯萊夫人在樓梯的第二個平臺上說,看著他們走進(jìn)臥室,“快上床睡覺吧。”
“晚安。”哈利和羅恩對兩個雙胞胎說。
“睡個好覺。”弗雷德眨了眨眼睛說。
韋斯萊夫人在哈利身后重重地把門關(guān)上了。臥室看上去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話,倒是比第一次見到時更加昏暗、更加陰森了。墻上那幅空白油畫此刻緩緩地、一起一伏地呼吸著,似乎住在里頭的那個看不見的人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哈利換上睡衣,摘下眼鏡,爬到冰涼的床上;羅恩往衣柜頂上扔了一些貓頭鷹食,安撫了一下海德薇和小豬,它們不停地咂著嘴,焦躁地?fù)渖戎岚颉?br/>
“我們不能每天晚上放它們出去捕食。”羅恩一邊穿上他的褐紫紅色睡衣,一邊解釋說,“鄧布利多不想讓太多的貓頭鷹在廣場上飛來飛去,認(rèn)為那樣會顯得很可疑。哦,對了……我忘記了……”
他走過去把門閂上了。
“為什么要這么做?”
“克利切,”羅恩一邊關(guān)燈一邊說道,“我來這里的第一天夜里,他凌晨三點(diǎn)鐘摸進(jìn)了我的房間。相信我,你總不愿意醒過來看見他在你的房間里鬼鬼祟祟地轉(zhuǎn)悠吧。不管怎么說……”他爬到床上,鉆進(jìn)被窩,轉(zhuǎn)過臉在黑暗中望著哈利。哈利就著從骯臟的窗戶中透進(jìn)來的月光,勉強(qiáng)能夠分辨出羅恩的輪廓。“你是怎么想的?”
哈利不需要詢問羅恩的問話是什么意思。
“哦,他們告訴我們的情況,我們基本上都能猜得出來,是不是?”他說,想著剛才他們在樓下說過的所有那些話,“我的意思是,實(shí)際上他們只說了一點(diǎn),就是鳳凰社正在竭力阻止人們加入伏——”
羅恩呼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地魔,”哈利堅決地說,“你什么時候才能對他直呼其名呢?小天狼星和盧平就能做到。”
羅恩假裝沒聽見最后這句話。
“是啊,你說得對,”他說,“他們告訴我們的事情,我們使用伸縮耳差不多都已經(jīng)知道了。唯一的新消息就是——”
砰!
“哎喲!”
“你聲音小點(diǎn)兒,羅恩,不然媽媽又該跑回來了。”
“你們倆幻影移形,正好落在我的膝蓋上了!”
“是啊,沒辦法,摸著黑總是不太容易。”
哈利看見弗雷德和喬治的模糊身影從羅恩的床上跳了下來。喬治一屁股坐在哈利腳邊,哈利床墊的彈簧發(fā)出一陣呻吟,床墊往下陷了幾英寸。
“怎么樣,明白了吧?”喬治急切地問。
“小天狼星提到的那件武器?”哈利說。
“估計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弗雷德興趣很濃地說,他已坐在了羅恩身邊,“我們以前用伸縮耳可沒聽到這一點(diǎn),是不是?”
“你們想那會是什么呢?”哈利問。
“什么都有可能。”弗雷德說。
“但是不可能有比阿瓦達(dá)索命咒還厲害的東西了,是不是?”羅恩說,“還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呢?”
“也許是一種可以一下子殺死好多人的東西。”喬治猜測道。
“也許是一種特別痛苦的殺人辦法。”羅恩恐懼地說。
“他已經(jīng)有了可以讓人痛苦的鉆心咒,”哈利說,“他不再需要比那個更加有效的東西。”
一陣沉默,哈利知道其他人像他一樣,都在猜想這件秘密武器能給人帶來怎樣長久的恐懼。
“那么你們說,這武器如今在誰的手里呢?”喬治問。
“我希望在我們這邊。”羅恩說,聲音里微微透著緊張。
“如果是這樣,準(zhǔn)是由鄧布利多保管著。”弗雷德說。
“在哪兒?”羅恩立刻問道,“在霍格沃茨?”
“肯定沒錯!”喬治說,“當(dāng)年他就把魔法石藏在了那兒。”
“可是,一件武器肯定要比魔法石大得多呀!”羅恩說。
“不一定。”弗雷德說。
“是啊,威力大小不在于個頭。”喬治說,“看看金妮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哈利說。
“你從來沒有領(lǐng)教過她的蝙蝠精咒吧,是不是?”
“噓!”弗雷德說著從床上欠起身子,“聽!”
他們屏住呼吸。有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媽媽。”喬治說,說時遲那時快,隨著啪的一聲爆響,哈利覺得壓在他床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幾秒鐘后,他們聽見門外的地板吱吱嘎嘎地響了起來,韋斯萊夫人顯然在聽他們是不是還在說話。
海德薇和小豬悶悶不樂地叫著。地板又吱吱嘎嘎地響了,他們聽見她在繼續(xù)往樓上走,檢查弗雷德和喬治去了。
“你看,她根本就不相信我們。”羅恩懊喪地說。
哈利肯定自己是睡不著了。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好好想想,他滿心希望自己可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尋思幾個小時。他很想繼續(xù)跟羅恩說說話,但韋斯萊夫人又吱吱嘎嘎地走下樓來了。她剛一走遠(yuǎn),哈利又清清楚楚地聽見其他人在往樓梯上走……實(shí)際上,那是一些多腿的動物在臥室門外悄沒聲兒地跑來跑去,保護(hù)神奇動物課的老師海格在說:“它們多漂亮啊,是不是,哈利?我們這學(xué)期要學(xué)習(xí)武器……”哈利突然看見那些動物的腦袋變成了一門門大炮,正轉(zhuǎn)過來對準(zhǔn)了他……他閃身躲藏……
接下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被窩里蜷縮成一個溫暖的球,喬治響亮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媽媽說該起床了,你們的早飯在廚房里,然后她要你們都到客廳去,那里的狐猸子比她原來想的還要多得多,她還在沙發(fā)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窩死蒲絨絨。”
半個小時后,哈利和羅恩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吃過早飯,來到了客廳。這是二樓的一個長長的、天花板很高的房間,橄欖綠色的墻壁上掛著骯臟的掛毯。每次有人把腳踩在地毯上,就會揚(yáng)起一小股灰塵,長長的、黃綠色的天鵝絨窗簾嗡嗡作響,好像里面飛著許多看不見的蜜蜂。韋斯萊夫人、赫敏、金妮、弗雷德和喬治正圍在窗簾前面,每人臉上都圍著一塊布,掩住了鼻子和嘴巴,樣子顯得特別滑稽。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大瓶黑色的液體,瓶口有一個噴嘴。
“把臉蒙住,拿一瓶噴霧劑,”韋斯萊夫人一看見哈利和羅恩就說,一邊指著一張細(xì)長腿桌子上的兩瓶黑色液體,“這是狐猸子滅劑。我從沒有見過害蟲這樣泛濫成災(zāi)的——那個家養(yǎng)小精靈這十年來都做什么了——”
赫敏的臉被一塊茶巾遮去了一半,但哈利清清楚楚地看見她朝韋斯萊夫人投去了不滿的一瞥。
“克利切已經(jīng)很老了,他大概不能做——”
“克利切只要想做,他能做的事情準(zhǔn)會使你大吃一驚,赫敏。”小天狼星說,他剛剛走進(jìn)房間,手里拎著一只血跡斑斑的口袋,里面裝的像是死老鼠。“我剛才在喂巴克比克,”看到哈利臉上詢問的神色,他解釋道,“我把它關(guān)在了樓上我母親的臥室里。不管怎么說……這張寫字臺……”
他把那袋死老鼠扔在一把扶手椅上,俯身查看那個鎖著的柜子,哈利這才第一次注意到那柜子在微微顫動。
“沒錯,莫麗,我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博格特,”小天狼星從鑰匙孔里往里瞅著說道,“但或許我們最好還是先讓瘋眼漢給它變變形再把它放出來——它認(rèn)識我母親,可能是個厲害得多的家伙。”
“你說得對,小天狼星。”韋斯萊夫人說。
兩人說話都小心翼翼,客客氣氣,哈利明白他們倆都還沒有忘記前一天晚上的爭吵。
樓下傳來丁丁當(dāng)當(dāng)刺耳的門鈴聲,緊接著是昨天晚上唐克斯撞翻傘架時觸發(fā)的那種凄厲的尖叫哀號。
“我告訴他們多少次了,不要摁門鈴!”小天狼星惱火地說,匆匆離開了房間。他們聽見他腳步聲很重地跑下樓去,而布萊克夫人的尖叫聲又一次在整個房子里回蕩起來:
“傷風(fēng)敗俗的家伙,骯臟的雜種,家族的敗類,齷齪的孽子……”
“勞駕你把門關(guān)上,哈利。”韋斯萊夫人說。
哈利大著膽子,盡量拖延關(guān)上客廳房門的時間。他想聽聽樓下的動靜。小天狼星顯然已經(jīng)把帷幔拉上蓋住了他母親的肖像,因?yàn)槔咸辉偌饨辛恕9犚娦√炖切亲哌^門廳,然后前門上的鏈條一陣嘩啦啦作響,一個低沉的聲音說話了,哈利聽出那是金斯萊·沙克爾:“海絲佳剛把我替下,現(xiàn)在她穿上了穆迪的斗篷,不過我要給鄧布利多留一份報告……”
哈利感覺到韋斯萊夫人的眼睛在盯著他的后腦勺,便只好遺憾地關(guān)上客廳的門,重新加入了消滅狐猸子的行列。
韋斯萊夫人俯下身,查看著攤放在沙發(fā)上的《吉德羅·洛哈特教你清除家庭害蟲》里關(guān)于滅狐猸子的那一頁。
“聽著,你們大家,你們必須格外留神,狐猸子的牙齒是有毒的,被它們咬了之后會中毒的。我這里有一瓶解毒劑,但我情愿沒有人需要它。”
她直起身,在窗簾前面擺開架勢,示意他們都過去。
“我一發(fā)口令,就立刻開始噴。”她說,“我想它們會飛出來攻擊我們,但噴霧劑上說,只要足足地噴一下,就能叫它們癱瘓。等它們不能動彈了,就把它們?nèi)舆M(jìn)這只桶里。”
她小心地走出大家的噴射范圍,舉起她自己的噴霧劑。
“預(yù)備——噴!”
哈利剛噴了幾秒鐘,就有一只成年的狐猸子從窗簾的褶皺里飛了出來,甲蟲般亮晶晶的翅膀嗡嗡扇動著,尖針般的小牙齒露在外面,小巧玲瓏的身體上布滿濃密的黑毛,四只小拳頭憤怒地攥得緊緊的。哈利用狐猸子滅劑將它噴了個正著。它僵在半空中不動了,然后掉在下面滿是蟲眼的地毯上,當(dāng)?shù)囊宦暎懙贸銎妗9阉鼡炱饋韥G進(jìn)了桶里。
“弗雷德,你在做什么呢?”韋斯萊夫人嚴(yán)厲地問,“快噴它一下,然后扔掉!”
哈利轉(zhuǎn)過頭,看見弗雷德正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一只不斷掙扎的狐猸子。
“好——嘞。”弗雷德歡快地說,迅速地朝那只狐猸子噴了一下,狐猸子昏了過去,但韋斯萊夫人剛一轉(zhuǎn)身,弗雷德就擠擠眼睛,把狐猸子裝進(jìn)了口袋。
“我們想用狐猸子的毒液做實(shí)驗(yàn),研制我們的速效逃課糖。”喬治壓低聲音對哈利說。
哈利敏捷地同時噴中了兩只迎面飛來的狐猸子,湊到喬治身邊,幾乎不動嘴唇地低聲問:“什么是速效逃課糖?”
“各種各樣讓你犯病的糖果,”喬治小聲說,一邊警惕地留意著韋斯萊夫人的背影,“記住,不是犯重病,而是剛好在你不想上課的時候能讓你離開課堂。弗雷德和我這個夏天一直在研制它們。是一種雙色口香糖,一頭是橘黃色的,另一頭是紫色的。如果你吃下這種吐吐糖那橘黃色的一半,你就會嘔吐。等你沖出教室到醫(yī)院去時,你再吞下那紫色的一半——”
“‘——它又讓你變得活蹦亂跳,使你能夠在那一個小時里進(jìn)行你喜歡的休閑活動,不然那一小時肯定是枯燥乏味、無利可圖的。’反正我們的廣告詞就是這么說的,”他側(cè)著身子移到了韋斯萊夫人看不見的地方,把掉在地上的幾只狐猸子劃拉到一起,裝進(jìn)了口袋,“但是還需要再做一些工作。目前,我們的試驗(yàn)者吐起來沒完沒了,無法歇口氣吞下紫色的那一半。”
“試驗(yàn)者?”
“我們,”弗雷德說,“我們輪流試驗(yàn)。弗雷德試驗(yàn)昏迷花糖——我們倆還共同試驗(yàn)鼻血牛扎糖——”
“媽媽還以為我們在決斗呢。”喬治說。
“那么,笑話店還開著吧?”哈利小聲問,一邊假裝調(diào)整噴霧器的噴嘴。
“唉,我們還沒有機(jī)會去找房子呢,”弗雷德說,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這時韋斯萊夫人用圍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返身投入戰(zhàn)斗,“所以我們目前還只是辦理郵購業(yè)務(wù)。上個星期我們在《預(yù)言家日報》上登了廣告。”
“還得感謝你呢,伙計。”喬治說,“不用擔(dān)心……媽媽什么也不知道。她再也不肯看《預(yù)言家日報》了,因?yàn)閳笊媳M給你和鄧布利多造謠。”
哈利咧嘴笑了。他曾經(jīng)硬要韋斯萊家的這對雙胞胎收下他在三強(qiáng)爭霸賽中得到的一千加隆,以幫助他們實(shí)現(xiàn)開一個笑話店的雄心壯志,不過讓他仍然感到很欣慰的是韋斯萊夫人不知道他資助了雙胞胎。韋斯萊夫人認(rèn)為,對她的兩個兒子來說,開一家笑話店不是一個合適的職業(yè)。
消滅窗簾里的狐猸子花了幾乎一上午的時間。一直到過了中午,韋斯萊夫人才摘掉防護(hù)的圍巾,一屁股坐在一把中間凹陷的扶手椅上,緊接著又厭惡地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她坐在那一袋死老鼠上了。窗簾不再發(fā)出嗡嗡的響聲了,它們軟綿綿地垂著,因?yàn)閲娏颂嗟乃幩鴿皲蹁醯摹T谒鼈兊南旅妫ブX的狐猸子密密麻麻地躺在桶里,旁邊一個碗里是它們黑色的卵,克魯克山用鼻子嗅來嗅去,弗雷德和喬治眼熱地朝它們望著。
“我想,我們吃過午飯后再來對付那些吧。”韋斯萊夫人指著壁爐架兩邊布滿灰塵的玻璃門柜子,那里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古怪玩意兒:一批銹跡斑斑的短劍、動物的腳爪、一條盤起來的蛇皮,還有一大堆顏色暗淡發(fā)烏的銀盒子,上面刻著哈利看不懂的文字,最讓人不喜歡的是一個裝飾用的水晶瓶,塞子上嵌著一塊很大的蛋白石,瓶子里盛滿了哈利肯定是血的東西。
門鈴又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懥似饋怼4蠡飪憾纪f斯萊夫人。
“待在這兒,”她不容置疑地說,一邊一把抓起那袋死老鼠,下面又傳來了布萊克夫人凄厲刺耳的尖叫聲,“我會帶一些三明治上來。”
她走出房間,回手把門小心地關(guān)上了。立刻,大家都沖到窗口,朝下面的前門臺階望去。他們看見的是一個亂蓬蓬的姜黃色頭頂,還有一大摞東倒西歪、眼看就要倒下來的坩堝。
“蒙頓格斯!”赫敏說,“他帶那么多坩堝來干什么?”
“大概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吧。”哈利說,“他本該跟蹤我的那天晚上,去辦的不就是這件事嗎?搶購來路不明的坩堝?”
“沒錯,你說得對!”弗雷德說,這時前門打開了,蒙頓格斯費(fèi)力地搬著那些坩堝進(jìn)了門,從他們的視野中消失了,“天哪,媽媽肯定不高興……”
他和喬治走過去站在房門旁,仔細(xì)地聽著。布萊克夫人的叫聲已經(jīng)停止了。
“蒙頓格斯在跟小天狼星和金斯萊說話,”弗雷德小聲說,同時皺緊眉頭專心地聽著,“聽不太清楚……你說我們可不可以冒險用一次伸縮耳?”
“值得一試,”喬治說,“我可以悄悄上樓拿一副——”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爆炸般的聲響,伸縮耳變得完全沒有必要了。每個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韋斯萊夫人扯足嗓子的叫嚷。
“我們這里不是窩藏贓物的地方!”
“我真喜歡聽媽媽沖別人嚷嚷,”弗雷德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說道,他把門打開了一兩英寸,好讓韋斯萊夫人的聲音更清楚地傳進(jìn)屋里,“換換口味真不賴。”
“——完全不負(fù)責(zé)任,好像我們的煩心事兒還不夠多似的,你還要把這一大堆偷來的坩堝拖進(jìn)屋子——”
“那些傻瓜怎么會讓她由著性子發(fā)火呢。”喬治搖搖頭說,“必須趁早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不然她的火氣會越來越大,接連幾小時嚷嚷個沒完沒了。哈利,自從蒙頓格斯在應(yīng)該跟蹤你的時候偷偷溜走之后,媽媽就一直盼著狠狠地教訓(xùn)他一頓——哦,小天狼星的媽媽又叫起來了。”
韋斯萊夫人的聲音幾乎被淹沒在了門廳里那些肖像發(fā)出的一片尖厲刺耳的叫聲中。
喬治想關(guān)上房門,把聲音擋在外面,但沒等他來得及這么做,一個家養(yǎng)小精靈側(cè)身閃了進(jìn)來。
除了腰上圍了一條臟兮兮的破布,像熱帶國家男子用來遮體的腰布,他全身幾乎一絲不掛。他的模樣很老了,皮膚似乎比他的身體實(shí)際需要的多出了好幾倍,雖然他的腦袋像所有家養(yǎng)小精靈一樣光禿禿的,但那兩只蝙蝠般的大耳朵里長出了一大堆白毛。他兩眼充血,水汪汪灰蒙蒙的,肉乎乎的鼻子很大,簡直像豬的鼻子一樣。
小精靈根本沒有注意哈利和其他人。他就像看不見他們似的,弓著背,拖著腳,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房間那頭走去,一邊用牛蛙般沙啞、低沉的聲音不停地輕聲念叨著。
“……聞著就像陰溝和罪犯的氣味。她也好不到哪兒去,討厭的老敗家子,領(lǐng)著她的小崽子糟蹋我女主人的房子。哦,我可憐的女主人哪,如果她地下有知,如果她知道他們把什么樣的渣滓弄進(jìn)了她的家門,她會對老克利切說些什么呢。哦,真丟人哪,泥巴種、狼人、騙子和小偷,可憐的老克利切,他能怎么辦呢……”
“你好,克利切。”弗雷德聲音很大地說,一邊重重地把門關(guān)上了。
家養(yǎng)小精靈頓時僵住了,嘴里不再念念有詞,而是做出非常明顯但很令人懷疑的吃驚樣子。
“克利切剛才沒有看見年輕的主人。”他說,轉(zhuǎn)身朝弗雷德鞠了一躬。他的臉仍然對著地毯,又用別人完全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是老敗類的討厭的小崽子。”
“對不起?”喬治說,“最后那句話我沒聽清。”
“克利切什么也沒說,”小精靈又朝喬治鞠了一躬,然后用雖然很輕但清清楚楚的聲音說,“這是他的雙胞胎兄弟,一對古怪的小野崽子。”
哈利不知道要不要放聲大笑。小精靈直起身,用惡毒的目光望了望他們大家,顯然相信他們都聽不見他的話,因?yàn)樗掷^續(xù)念叨開了。
“……還有那個泥巴種,大大咧咧、肆無忌憚地站在那里,如果我的女主人知道,哦,她該哭得多么傷心哪,這里又新來了一個男孩,克利切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在這里做什么呢?克利切不知道……”
“克利切,這是哈利,”赫敏怯生生地說,“哈利·波特。”
克利切那兩只淺色的眼睛突然睜大了,嘴里念叨得比以前更快更充滿火氣了。
“那泥巴種居然跟克利切說話,就好像她是我的朋友似的,如果克利切的女主人看見他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哦,她會說什么呢——”
“不許叫她泥巴種!”羅恩和金妮非常生氣地同時說道。
“沒關(guān)系,”赫敏小聲說,“他腦子不正常,不知道自己在說——”
“你別自欺欺人了,赫敏,他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弗雷德一邊說一邊非常厭惡地瞪著克利切。
克利切嘴里仍然念念有詞,眼睛望著哈利。
“這是真的嗎?真的是哈利·波特?克利切看見傷疤了,肯定是真的,就是那個阻止了黑魔王的男孩,克利切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們都知道,克利切。”弗雷德說。
“你到底想要什么呀?”喬治問。
克利切的一對大眼睛猛地朝喬治望去。
“克利切在打掃衛(wèi)生。”他躲躲閃閃地說。
“說得倒很像是真的。”哈利身后的一個聲音說。
小天狼星回來了,他在門口怒氣沖沖地瞪著小精靈。門廳里的聲音平息了,也許韋斯萊夫人和蒙頓格斯把他們的爭吵轉(zhuǎn)移到廚房里去了。克利切一看見小天狼星立刻深鞠一躬,身子低得簡直滑稽可笑,豬鼻子一般的大鼻子壓扁在地上。
“快站起來,”小天狼星不耐煩地說,“好了,你想干什么?”
“克利切在打掃衛(wèi)生,”小精靈又說了一遍,“克利切終生為高貴的布萊克家族效力——”
“可是房子一天比一天黑暗,它太臟了。”小天狼星說。
“少爺總是喜歡開點(diǎn)兒小玩笑,”克利切說著又鞠了一躬,隨即壓低聲音念叨開了,“少爺是個討厭的、忘恩負(fù)義的下流坯子,傷透了他母親的心——”
“我母親沒有心,克利切,”小天狼星沒好氣地說,“她完全是靠怨恨維持生命的。”
克利切說話時又鞠了一躬。
“不管少爺怎么說,”他憤憤不平地嘟噥道,“少爺連給他母親擦鞋底都不配,哦,我可憐的女主人哪,如果她看見克利切在服侍少爺會怎么說呢,女主人是多么恨他啊,他多么令人失望——”
“我問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小天狼星冷冷地說,“每次你出來假裝打掃衛(wèi)生,可是把什么東西都偷偷拿到你的房間,不讓我們?nèi)拥簟!?br/>
“克利切永遠(yuǎn)不會把少爺家里的任何東西從合適的地方拿走。”小精靈說,然后又很快地念叨起來,“如果掛毯被扔掉了,女主人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克利切的,掛毯在這個家里已經(jīng)有七個世紀(jì)了,克利切一定要保住它,克利切絕不讓少爺,還有那些雜種、敗類和小崽子把掛毯毀掉——”
“我就知道是這么回事。”小天狼星說,朝對面墻上投去輕蔑的一瞥,“她會在掛毯后面再念一個永久粘貼咒,對此我毫不懷疑,但是如果我能夠擺脫它,我絕不會猶豫。好了,你走吧,克利切。”
克利切似乎不敢違抗直接的命令,不過,當(dāng)他拖著兩只腳走出去時,他投給小天狼星的目光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憎恨,而且他走出房間時嘴里一直念念有詞。
“——從阿茲卡班回來,倒對克利切指手畫腳了,哦,我可憐的女主人,如果她看到房子變成這樣,會說什么呢,卑鄙小人住了進(jìn)來,她的寶貝被扔了出去,她發(fā)誓不認(rèn)他這個兒子的,如今他又回來了,據(jù)說他還是個殺人犯——”
“你再念叨,我就真的要?dú)⑷死玻 毙√炖切菬┰甑卣f,對著小精靈把門重重地關(guān)上了。
“小天狼星,他的腦子不正常,”赫敏懇求道,“我想他并不知道我們能聽見他的話。”
“他獨(dú)自待的時間太長了,”小天狼星說,“從我母親的肖像里接受了一些瘋瘋癲癲的命令,自己對自己說話,不過他以前就是一個可惡的小——”
“如果你放他自由呢,”赫敏抱有希望地說,“說不定——”
“我們不能放他自由,他對鳳凰社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小天狼星粗暴地說,“而且,不管怎么說,那份驚嚇也會要了他的命。你突然對他提出要他離開這個家,看看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小天狼星走到房間那頭,克利切千方百計要保護(hù)的那個掛毯覆蓋著整面墻壁。哈利和其他人跟了過去。
掛毯看上去很舊很舊了,顏色已經(jīng)暗淡,似乎狐猸子把好幾處都咬壞了。不過,上面繡的金線仍然閃閃發(fā)亮,他們清楚地看到了一幅枝枝蔓蔓的家譜圖,一直可以追溯到(就哈利所知)中世紀(jì)。掛毯頂上繡著幾個大字:
最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
永遠(yuǎn)純潔
“你不在上面!”哈利看了看家譜最底下一行說道。
“曾經(jīng)在上面的。”小天狼星說著指了指掛毯上一個焦黑的小圓洞,像是被香煙燒焦的痕跡,“我從家里逃走之后,我親愛的老母親就把我銷毀了——克利切很喜歡低聲念叨這個故事。”
“你從家里逃走?”
“那年我大約十六歲,”小天狼星說,“我受夠了。”
“你去了哪兒?”哈利盯著他問道。
“你爸爸家里,”小天狼星說,“你的爺爺奶奶非常善解人意,他們差不多把我當(dāng)成了第二個兒子。是啊,學(xué)校放假時,我就暫時住在你爸爸家里,到了十七歲,我就自己找了個地方。我叔叔阿爾法德給我留下了數(shù)量可觀的金子——他也從這里被清除出去了,大概就是因?yàn)檫@個——反正,從那以后,我就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過,波特先生和夫人總是歡迎我每個星期六到他們家吃飯。”
“可是……你為什么……?”
“離家出走?”小天狼星苦笑了一下,用手梳理著他亂蓬蓬的長發(fā),“因?yàn)槲矣憛捤麄兯械娜恕N业母改福偪竦匕V迷純血統(tǒng),他們相信,身為布萊克家族的人,天生就是高貴的……我那個傻瓜弟弟,性情太軟弱,居然相信了他們的話……那就是他。”
小天狼星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家譜圖最下面的一個名字:雷古勒斯·布萊克。在出生日期后面有一個死亡日期(大約在十五年前)。
“他比我小,”小天狼星說,“不斷地有人提醒我,他這個兒子比我強(qiáng)得多。”
“可是他死了。”哈利說。
“是啊,”小天狼星說,“愚蠢的白癡……他加入了食死徒的行列。”
“你在開玩笑吧!”
“聽我說,哈利,你看了這所房子的情形,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家人都是什么樣的巫師嗎?”小天狼星不耐煩地說。
“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嗎?”
“不,不是,可是相信我,他們認(rèn)為伏地魔的主張是正確的,他們都贊成維護(hù)巫師血統(tǒng)的純正,擺脫麻瓜出身的人,讓純血統(tǒng)的人掌握大權(quán)。他們并不是獨(dú)一無二的,在伏地魔露出他的真實(shí)面孔之前,許多人都認(rèn)為他對一些事情的主張是正確的……不過,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他為了獲得權(quán)勢而不擇手段時,他們都膽怯、退縮了。但我想我的父母一定認(rèn)為雷古勒斯一開始就加入其中,算得上一個勇敢的小英雄。”
“他是被傲羅殺死的嗎?”哈利不很確定地問。
“哦,不是,”小天狼星說,“不是,他是被伏地魔殺害的。或者,更有可能是在伏地魔的指使下被害的。我懷疑雷古勒斯還沒有那么重要,需要伏地魔親手去干掉他。從他死后我了解的情況看,他已經(jīng)陷得很深,然后他對別人要他做的事情感到恐懼,就想退出。唉,你不可能向伏地魔遞一份辭職報告就算完事。要么賣命終身,要么死路一條。”
“吃飯了。”韋斯萊夫人叫道。
她把魔杖高高地舉在面前,魔杖尖上頂著一個托盤,里面堆著許多三明治和蛋糕。韋斯萊夫人的臉漲得通紅,仍然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其他人都向她圍攏過去,爭先恐后地拿東西吃,哈利留在小天狼星身邊沒有動。小天狼星彎腰更仔細(xì)地看著掛毯。
“我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看這個東西了。這是菲尼亞斯·奈杰勒斯……我的高祖父,看見了嗎?……是霍格沃茨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校長……還有阿拉明塔·梅利弗倫……我母親的堂妹……試圖強(qiáng)行通過一條魔法部法令,使捕殺麻瓜的行為合法化……還有我親愛的埃拉朵拉嬸嬸……家養(yǎng)小精靈老得端不動盤子時就砍下他們的腦袋,這個家族傳統(tǒng)就是她開創(chuàng)的……當(dāng)然啦,每當(dāng)家族中產(chǎn)生一個還算正派的人物時,他們就聲明與他斷絕關(guān)系。我看到唐克斯也不在上面。也許就是因?yàn)檫@個,克利切才不聽從她的命令呢——克利切應(yīng)該對家族里所有的人都俯首聽命的——”
“你和唐克斯是親戚?”哈利吃驚地問。
“哦,是啊,她的母親安多米達(dá)是我最喜歡的堂姐,”小天狼星一邊說一邊認(rèn)真地研究家譜圖,“沒有,安多米達(dá)也不在上面,你看——”
他指著貝拉特里克斯和納西莎兩個名字之間的另一個被燒糊的小圓斑。
“安多米達(dá)的姐妹們都在上面,因?yàn)樗齻兗藿o了可愛的、值得尊敬的純血統(tǒng)巫師,只有安多米達(dá)嫁給了一個麻瓜出身的人——泰德·唐克斯,所以——”
小天狼星用魔杖做了一個向掛毯射擊的動作,苦澀地笑了幾聲。但哈利沒有笑,他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安多米達(dá)的焦痕右邊的幾個名字。一根雙股的金線把納西莎·布萊克與盧修斯·馬爾福連接在了一起,然后一根單股的垂直金線從他們的名字上連向了德拉科的名字。
“你跟馬爾福一家是親戚!”
“純血統(tǒng)的家庭之間互相都有親戚關(guān)系。”小天狼星說,“如果你只想讓你的兒女同純血統(tǒng)的人結(jié)婚,那你的選擇余地就非常有限了。我們這種人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莫麗和我是有姻親關(guān)系的表姐弟,亞瑟大概算是我叔伯祖父的曾外孫吧。但在這上面尋找他們是沒有用的——如果有哪個家里都是一伙玷污血統(tǒng)的敗類,那準(zhǔn)是韋斯萊一家了。”
哈利這時又望著安多米達(dá)的焦痕左邊的那個名字:貝拉特里克斯·布萊克,一根雙股金線將它與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名字連接在一起。
“萊斯特蘭奇……”哈利大聲說。這名字觸動了他記憶中的某個東西,他在什么地方見過它,現(xiàn)在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在哪兒,但是他內(nèi)心深處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陰森森的感覺。
“他們被關(guān)在了阿茲卡班。”小天狼星簡短地說。
哈利好奇地望著他。
“貝拉特里克斯和她丈夫羅道夫斯是和小巴蒂·克勞奇一起進(jìn)去的。”小天狼星還是用那種簡慢生硬的聲音說,“羅道夫斯的弟弟拉巴斯坦也和他們在一起。”
哈利想起來了。他在鄧布利多的冥想盆里見過貝拉特里克斯·萊斯特蘭奇。冥想盆是一個儲存思想和記憶的奇特裝置。貝拉特里克斯是一個高個子的黑皮膚女人,厚厚的眼簾耷拉著,她當(dāng)時在接受審判,她聲明她繼續(xù)為伏地魔效忠,并說她為她在伏地魔失勢后想方設(shè)法尋找他而感到驕傲,還說她堅信她總有一天會因自己的忠誠而得到回報。
“你從沒說過她是你的——”
“就算她是我的堂姐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小天狼星沒好氣地說,“就我而言,他們根本就不是我的親人。她當(dāng)然更不能算我的親人,我從你這么大以后就再沒有見過她,除非你算上我看見她被關(guān)進(jìn)阿茲卡班時的匆匆一瞥。你認(rèn)為我會因?yàn)橛兴@樣一個親戚而感到自豪嗎?”
“對不起,”哈利趕緊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感到很意外,沒別的——”
“沒關(guān)系,用不著道歉。”小天狼星輕聲嘀咕道。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掛毯,兩只手深深插在口袋里。“我真不愿意回到這里,”他一邊說一邊朝客廳那頭走去,“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又被困在這所房子里。”
哈利完全能夠理解。他知道,如果他長大成人,以為永遠(yuǎn)擺脫女貞路4號了,結(jié)果又回到那個地方生活,那會是一種什么感覺。
“當(dāng)然,用它做指揮部再合適不過了。”小天狼星說,“我父親住在這里時,對它采取了巫師界所知道的所有保密措施。這房子無法在地圖上標(biāo)繪出來,因此麻瓜們不可能登門拜訪——就好像有誰愿意來似的——現(xiàn)在鄧布利多又增加了一些他的保護(hù)措施,你簡直不可能在別處找到一所比這更安全的房子了。知道嗎,鄧布利多是鳳凰社的保密人——誰也不可能找到指揮部,除非他親自告訴他們地址——就是昨天晚上穆迪給你看的那張紙條,是從鄧布利多那里拿來的……”小天狼星發(fā)出一聲短促、刺耳的笑聲,“如果我父母看見他們的房子現(xiàn)在派上了這樣的用場……唉,我母親的肖像畫應(yīng)該給了你一些印象……”
他板著臉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
“如果我能偶爾出去一下,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就好了。我問過鄧布利多,我能不能陪你去參加受審——當(dāng)然是以傷風(fēng)的身份——這樣我能給你一些精神支持,你說呢?”
哈利覺得他的心似乎一下子沉到骯臟的地毯下面去了。自從前一天晚上吃完飯之后,他就再沒有想過受審的事。他終于回到了他最喜歡的人身邊,聽他們講述著正在發(fā)生的事情,這使他非常興奮,早就把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現(xiàn)在聽了小天狼星的話,那種萬念俱灰的恐懼感又回來了。他呆呆地望著正在狼吞虎咽吃三明治的赫敏和韋斯萊兄弟,想著如果自己不能跟他們一起回霍格沃茨,該是一種什么滋味。
“別擔(dān)心。”小天狼星說。哈利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小天狼星一直在注視著自己。“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宣告你無罪的,《國際保密法》里肯定有允許人們?yōu)榱吮H悦褂媚Хǖ臈l款。”
“但如果他們真的開除了我,”哈利小聲問,“我能回到這里跟你住在一起嗎?”
小天狼星露出憂傷的笑容。
“到時候看吧。”
“如果我知道用不著回到德思禮家去,我就不那么害怕受審了。”哈利央求道。
“你竟然寧愿住在這里,他們肯定對你很壞。”小天狼星憂郁地說。
“快點(diǎn),你們兩個,不然就什么吃的也沒有了。”韋斯萊夫人喊道。
小天狼星又沉重地長嘆了一聲,朝掛毯投去悲哀的一瞥,便和哈利一起來到其他人身邊。
那天下午,他們清除玻璃門柜子時,哈利盡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受審的事。幸好,這項(xiàng)工作需要注意力非常集中,因?yàn)楣褡永锏脑S多東西似乎很不情愿離開落滿灰塵的擱板。小天狼星被一只銀鼻煙盒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出幾秒鐘,被咬的那只手就結(jié)了一層難看的硬殼,好像戴了一只粗糙的褐色手套。
“沒事兒。”他一邊說一邊很有興趣地查看著那只手,然后用魔杖輕輕一點(diǎn),手上的皮膚又恢復(fù)了正常,“里面一定是肉瘤粉。”
他把鼻煙盒扔進(jìn)了專門放柜里垃圾的袋子里。片刻之后,哈利看見喬治小心地用一塊布包著手,偷偷把盒子塞進(jìn)了他那已經(jīng)裝滿狐猸子的口袋里。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樣子特別難看的銀器具,像是一把多腳的鑷子。哈利剛把它拿起來,它就像蜘蛛一樣飛快地順著哈利的胳膊往上爬,而且還想刺破他的皮膚。小天狼星一把抓了過去,用一本名為《生而高貴:巫師家譜》的書把它拍死了。還有一個音樂盒,一擰發(fā)條,就隱隱約約地發(fā)出丁丁冬冬的不祥樂曲,接著他們都發(fā)現(xiàn)自己莫名其妙地變得虛弱無力,昏昏欲睡,幸虧金妮腦子還算清楚,趕緊將蓋子關(guān)上了。還有一個誰也打不開的沉甸甸的紀(jì)念品盒。一大堆古色古香的印章。此外,在一個灰撲撲的盒子里,放著一枚梅林一級勛章,是授予小天狼星的祖父的,獎勵他“為魔法部做出的貢獻(xiàn)”。
“就是說他給了他們一大堆金子。”小天狼星輕蔑地說,把勛章扔進(jìn)了裝垃圾的袋子。
克利切好幾次偷偷溜進(jìn)房間,想把一些東西藏在他的腰布下面帶走;每次被人抓住時,他都會說出許多非常難聽的臟話。當(dāng)小天狼星把一個刻著布萊克家族飾章的大金戒指從他手里硬奪過來時,克利切居然氣得流出了眼淚,小聲啜泣著走出房間,一邊用哈利從來沒聽過的字眼詛咒小天狼星。
“這是我父親的東西,”小天狼星說著把戒指扔進(jìn)了袋子,“克利切對他不像對我母親那樣忠心耿耿,但我上個星期還是看見他親吻了我父親的一條舊褲子。”
接下來的幾天,韋斯萊夫人讓他們干得非常辛苦。給客廳消毒花了三天時間。最后,房間里還剩下兩件令人不快的東西,一個就是那塊布萊克家譜圖的掛毯,他們想盡各種辦法都不能把它從墻上弄下來,還有就是那個咔啦啦作響的寫字臺。穆迪還沒有順路來指揮部,所以他們不敢肯定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們從客廳轉(zhuǎn)移到底層的一個餐廳,發(fā)現(xiàn)那兒的碗柜里藏著大得像茶托一般的蜘蛛(羅恩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間去給自己倒杯茶喝,一個半小時都沒有回來)。那些印著布萊克家族飾章和銘詞的瓷器都被小天狼星馬馬虎虎地扔進(jìn)了一個袋子。裝在褪色銀像框里的一些老照片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yùn),當(dāng)玻璃稀里嘩啦地碎裂時,像框里的人都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斯內(nèi)普大概喜歡把他們的工作稱為“大掃除”,但在哈利看來,他們實(shí)際上是在對老房子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老房子在克利切的幫助下,進(jìn)行著十分頑強(qiáng)的抵抗。這個家養(yǎng)小精靈總是出現(xiàn)在他們集中干活的地方,千方百計想從裝垃圾的口袋里拿走一些東西,同時嘴里念叨著越來越難聽的話。小天狼星最后甚至威脅說要給他衣服穿,克利切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說:“少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不等轉(zhuǎn)身,他又大聲念叨說:“可是少爺不會把克利切打發(fā)走的,不會的,因?yàn)榭死兄浪麄兿敫墒裁矗蓿堑模诿苤\反抗黑魔王,是的,帶著這些泥巴種、敗類和渣滓……”
聽了這話,小天狼星不理睬赫敏的抗議,一把從后面揪住克利切的腰布,把他扔到了房間外面。
每天門鈴都要響幾次,一聽到鈴聲,小天狼星的母親就開始刺耳地尖叫,哈利和其他人則努力想偷聽來訪者的談話,但每次只能匆匆瞥上幾眼,聽幾句零散的對話,就被韋斯萊夫人叫回去干活了,根本沒有撈到多少有用的情報。斯內(nèi)普又蜻蜓點(diǎn)水般地來了幾次,不過讓哈利感到欣慰的是,他們一直沒有正面碰見過。哈利還看見了他的變形術(shù)老師麥格教授,她穿著麻瓜的衣服和外套,顯得十分古怪。她似乎也非常忙碌,來去匆匆。不過,有的時候來訪者也會留下來幫忙。唐克斯和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個難忘的下午,他們在樓上的一間廁所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兇惡殘忍的老食尸鬼。盧平本來是和小天狼星一起住在房子里的,最近離開了很長時間,為鳳凰社做一項(xiàng)秘密工作,但他幫助他們修好了一臺老爺鐘,那鐘不知怎的染上了一個令人討厭的壞毛病:朝過路人發(fā)射硬邦邦的螺絲釘。蒙頓格斯稍微挽回了一些自己在韋斯萊夫人心目中的形象,他把羅恩從一套古舊的紫色長袍里救了出來。當(dāng)羅恩把袍子從衣柜里拿出來時,袍子纏住了他,要把他勒死。
哈利盡管夜里還是睡得不踏實(shí),夢境里仍然會出現(xiàn)那些長長的走廊和緊鎖的房門,引起傷疤的陣陣刺痛,但在整個暑假里他總算第一次感到開心了。只要手里有活兒干,他就高興。而當(dāng)活兒告一段落、他松懈下來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望著模糊的陰影在天花板上移動時,他就又會想起即將到魔法部受審的可怕事情。他一想到如果他被開除他會怎么辦,恐懼就像無數(shù)根尖針一樣刺著他的心。這個想法太可怕了,他不敢大聲把它說出來,就連對羅恩和赫敏也不敢說,而他們倆呢,盡管哈利經(jīng)常看見他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并不時朝他這邊投來擔(dān)憂的目光,卻也跟他一樣,對這件事只字不提。有時,他忍不住會展開想象: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面目不清的魔法部官員,咔嚓一聲把他的魔杖撅成了兩截,命令他回到德思禮家去……他是絕對不會去的。在這一點(diǎn)上他已拿定主意。他要到格里莫廣場這兒來跟小天狼星住在一起。
星期三晚上吃飯的時候,韋斯萊夫人轉(zhuǎn)過臉來輕聲對他說:“我已經(jīng)把你最好的衣服熨好了,你明天早晨穿上,哈利,我希望你今晚再把頭發(fā)洗洗。好的第一印象是會創(chuàng)造奇跡的。”哈利聽了這話,覺得就像一塊磚頭砸進(jìn)了他心里。
羅恩、赫敏、弗雷德、喬治和金妮都停止了談話,朝他這邊望著。哈利點(diǎn)點(diǎn)頭,還想繼續(xù)吃他的排骨,但嘴里突然變得很干,簡直嚼不動了。
“我怎么去呢?”他問韋斯萊夫人,努力使聲音聽上去顯得不太在乎。
“亞瑟上班時帶你一起去。”韋斯萊夫人溫和地說。
韋斯萊先生隔著桌子朝哈利鼓勵地微笑著。
“你可以先待在我的辦公室,等受審的時間到了再去。”他說。
哈利朝小天狼星望去,但沒等他發(fā)問,韋斯萊夫人就回答了。
“鄧布利多教授認(rèn)為小天狼星陪你一起去不太合適,我必須說我——”
“——認(rèn)為他非常正確。”小天狼星從緊咬的牙縫中擠出聲音說。
韋斯萊夫人噘起了嘴巴。
“鄧布利多是什么時候?qū)δ阏f這個話的?”哈利問,眼睛望著小天狼星。
“他昨夜來了一趟,那時你已經(jīng)睡著了。”韋斯萊先生說。
小天狼星悶悶不樂地把叉子扎進(jìn)了一個土豆。哈利垂眼望著自己的盤子。鄧布利多在他受審的前夜來過這所房子,卻沒有提出來要見他,想到這一點(diǎn),他原本就糟糕透頂?shù)男那楦訍毫恿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