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二樓的競爭,在三次確認之后簡時終于拍下了席察睿。
主辦方當場打開籠子,簡時將席察睿一把撈起,扯過黑布裹在席察睿幾乎沒有穿什么衣服的身體上,抱起來直接離開了。
烏斜和方青瀟不久也離開了。這拍賣會上已經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了。
簡時一路抱著孩子去到了醫院,讓醫生給他傷口上消毒,又給他做了個全身檢查。
別看席察睿五歲了,但大約是受虐太多了,抱起來輕飄飄一只,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簡時憐見著席察睿細瘦的胳膊,完全不似別的孩子那樣圓潤飽滿臂若蓮藕。
簡時的心揪了揪,這個孩子,怕是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吧。
席察睿身上的鞭傷并不重,臉上的巴掌印也漸漸消腫,只是吃了些皮肉的苦頭。
大約那些人怕打得太慘賣不出好價錢,所以沒下多重的手。
這是在簡時問他還有沒有其它地方受傷時,席察睿驀然紅了臉,滿面羞恥。
某處不可描述的地方還隱隱約約火辣辣地疼。
席察睿卻滿面飛霞,潮濕的眼睛里是快溢出來的否認和拒絕。
現在藥效還沒過,席察睿還是沒有絲毫力氣也沒法說話。
簡時聞著席察睿身上若有若無的姜香,想著應無大礙,囑咐了句疼的話一定要說。
聽了這話席察睿臉更紅了,羞得恨不能鉆被子里去,可是沒有力氣的他注定只能躺在床上暴露在空氣中。
那邊,烏斜回公司后,召來公司所有人,陰著臉選了幾個看起來機靈的,去監視簡時和席察睿。
一眾高層和員工見烏總面沉似水,個個身體繃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
烏斜又派人去調查席察睿的資料,務必把席察睿挖個透徹,這才疲憊地揮手讓人散了。
簡時把席察睿帶回家,到家時藥效差不多解了。
簡時讓劉媽帶席察睿去洗個澡吃點東西,劉媽嘮嘮叨叨地帶人下去了。
席察睿本想謝謝簡時的,但看看自己狼狽的樣子,又看看簡時那絕對高貴的氣息,羞愧埋頭,決定還是先去拾掇一下自己。
回來之前簡時就通知過家里有一個孩子要住進來,管家效率很高,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準備妥當,所以一應小孩用品都還算齊全。
簡時抿了唇,又交代人去暗中調查席察睿的過往。
簡時不敢直接問,怕觸及席察睿心里的創傷。這個孩子眼中的偏執和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是現實的傷痛。
“小姐,剛熬好的粥,您吃些吧,”一個年輕男人端來一碗粥,和煦道。
這是簡家的管家,一個溫柔到骨子里的男人。
他一個人,便足以驚艷時光,足以溫暖流年,一個微笑便足以溫暖整個世界。他眼中有日月星辰,有星光萬丈,有世間所有的美好。
他眼里的星河閃爍,值得人半生蹉跎。
他叫馮亦玉,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一個最不像下人的下人,一個最不像管家的管家。
簡時攪了攪,舀起一勺,含在嘴里,薄唇勾起一抹笑。
這粥,越來越香醇了。簡家的廚子越來越進步了……
管家看到簡時喝下自己親手熬制的粥,捕捉到她那抹一閃而過卻真實存在過的笑意,心里被濃濃的滿足感填充。
管家端走那被喝了半碗的粥,轉身離開時,眸子中的傾慕再也遮掩不住。
簡時倒是沒有察覺到這些。
但似是想起什么,管家剛走出幾步又轉了回來,道:“小姐,這兩天公司林助理來找過您好幾趟,說是公司遇到了麻煩希望小姐盡快想出對策。”
管家轉身面向簡時時,他明澈的眸中愛慕之意早已收斂無遺。
簡時蹙起了眉頭,給林助打了個電話了解詳情。聽著電話里林助的講述,簡時的眉頭越蹙越深。
烏氏,烏斜?一個新晉商業精英,竟然能撼動簡氏這樣一顆大樹,了不起。
“姐姐,”席察睿收拾整潔被領了過來,立定到簡時面前,竟一個屈膝跪了下去。
那皮包骨頭的膝蓋撞在地上“嘭”的悶響聲,可把劉媽聽得一驚,生怕那小小膝蓋直接撞碎了。
“姐姐,謝謝您救下我,席察睿現在還無以為報,以后必當用功努力,報答姐姐。”
說著席察睿小腦袋重重磕了下去,有著濃郁的肅穆鄭重的儀式感。
剛才藥效在身,他一直沒能將感恩說出口。雖然這不是他的錯,但卻讓席察睿心里多了幾許愧疚。
所以他要以最鄭重的儀式雙倍去表達感恩,重重撞下的膝蓋和重重磕下的頭,就當是給自己遲到的感恩的的懲罰。
他的這點心思,怎么瞞得過簡時。簡時了然于心,更覺疼惜。
“察察,”簡時將這小小的一只抱在懷里,知道他叫席察睿,自然而然地喚起了他的小名。
“以后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你會去學校讀書,像一個正常孩子那樣健健康康長大。”
“簡氏,將是你的底氣;姐姐,是你的后盾。”
席察睿骨碌碌的大眼睛落下滾燙的淚來。
“男主黑化值降低到50%,”系統突兀一句冰冷機械音。
簡時被忽然說話的系統弄得愣了一下,但多年的處事經驗讓她一瞬便想清來龍去脈,在心里不動聲色問:“原來多少。”
系統:“在拍賣臺上出現的時候,黑化值99%。”
滾燙的淚砸在簡時整潔平整的衣服上,洇濕了一小塊,皺了。
席察睿霎時跳開,慚愧:“對不起,我弄臟了姐姐的衣服……”
這一幕幕,被在外面監視的兩人盡收眼底。
其中一個眼皮子支撐不住,連連打個哈欠:“我們真的要在這里看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唧唧歪歪嗎?好無聊。”
另一個:“閉嘴,烏總交代的差事你也敢抱怨,這個月的工資不想要了?”
那人嘴角一撇,立馬眼淚汪汪,泫然欲泣:“不不不,我監視,我乖乖監視還不行嗎?不可以動人家的工資~”
說著說著,一個大男人家家,語調竟變得妖嬈媚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簡時并沒有發現這兩個人的存在。
“錢不是問題,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這孩子的撫養權必須弄在我名下。”
百葉窗里條條杠杠人影看不真切,只聽得簡時的聲音凌厲而嚴肅,似在通話中。
“劉媽,我來幫你吧,”見劉媽提著一桶水,手里一塊濕噠噠的抹布,席察睿眼疾手快地接了過來,自告奮勇幫劉媽擦地板。
雖說簡時讓他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但席察睿只當是句暖心的場面話,不敢自作聰明真的往心里去。
席察睿心里清楚,這是別人的家,而他只是寄人籬下。
既然是在別人家里,就要盡量不給人家添麻煩,盡量討好人家。
席察睿心思深沉,面上卻不顯半點,一副童稚爛漫的模樣,幫著劉媽擰抹布擦地板,忙得滿頭大汗。
把劉媽哄得開開心心的。
劉媽自認為年紀大了,真是越來越喜歡小孩子了。
所以當簡時再次見到席察睿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席察睿和劉媽一起有說有笑地擦著地板。
“這孩子……”席察睿的心思簡時怎么會猜不到,有心想要發怒最后卻只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無奈地剜了他一眼。
“劉媽,不是讓你別干這些粗活了嗎,您就安心享福就好啦。”
簡時奪過劉媽手中抹布,知心知暖地握住劉媽粗糙的手,一邊說些暖心的話,一邊半推半就把劉媽往她的住處推搡。
劉媽是簡時的乳母,自從簡時記事起,吃喝用度便一直是劉媽一手操辦的。
奶是劉媽喂的,出天花是劉媽陪的,睡前故事也是劉媽講的。
劉媽于簡時而言,比親媽還親。
劉媽照顧了自己幾十年,如今老了,照顧不動了,簡時就想著讓劉媽享享清福,便沒有像對其他用人那樣老后便將她驅散回家。
奈何劉媽是個閑不住的人,整天總想著力所能及地幫簡時做些什么。
這不,她就提著水桶來擦地板了么。這么大年紀了也不怕閃著腰,看得簡時的心都驚險地懸著。
劉媽被簡時幾句話哄得開開心心的,高高興興回去歇息了。
簡時回來的時候,席察睿正雙手絞著衣角,不知所措的窘迫。
他好像弄錯了,不該和劉媽一起擦地板的,這是簡時都這么重視的人,他居然看著她擦地板卻沒有攔著……
簡時就這么瞇眼看著他,席察睿甚至不敢抬頭看她,似是承受不住她凌厲的目光。
簡時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犀利的目光似是在他臉上搜尋著什么細微的表情,半晌才一字一頓道:“察察,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
而不是下人。后半句簡時沒說出來,她相信席察睿能聽得懂。
僅此一句,席察睿便明白自己早已被完全看透了。
當下低眉順眼,好不乖巧:“察察錯了,以后,這里就是察察的家。”
簡時淡淡看了他一樣,呵,這乖巧的模樣,不知幾分真假,薄唇輕啟,冷冷吐出兩個字:“但愿。”
席察睿好像忽然被這兩個字刺痛了,也可能是被這兩個字里那失望冷漠的語氣刺痛了,鼻尖有點澀澀的,心里一陣窒息般的難過。
“我知道你很懂人心,也很聰明,但是別這份心思用在我身上。”
簡時淡淡說完便上樓了。
留下席察睿一個人晾在空蕩蕩的大廳里,無助地苦苦思索著這句話,席察睿又快要哭了。向來不愛哭的他,在遇見簡時以后,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最能讓人哭泣的,從來不是疼,不是傷害,而是愛,是悲傷的愛。
就在簡時快要消失在樓梯轉角的時候,忽然一句不咸不淡的話語傳了下來。
雖是不咸不淡,卻讓席察睿驚喜不已。
“上來,我給你講睡前故事。”
席察睿推開門的時候,簡時已經把故事書找好了,斜靠在床頭,留了半邊床位給他。
就等他來了。
席察睿沒有著急上床,而是來到簡時身邊,垂了腦袋,相似的話語:
“姐姐,察察真的錯了,以后,這里就是察察的家。”這一次,是真心的。
這一次,簡時笑了,欣慰地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抱了他上床,緊挨著自己放到旁邊。
是很普通的童話故事,但是席察睿卻聽得十二分的認真。
即便后來他早已超脫了幼稚的年紀,再不屑于看兒童讀物時。每每聽簡時給他講最淺顯的睡前故事,依舊是十二分的認真。
他聽的不是故事,是講故事的人。
一個故事講完,簡時合上了故事書,眉宇間有淡淡的惆悵。過了一會兒才囑咐席察睿乖乖睡覺,起身就欲離開。
她和席察睿是分房睡的。
可這時席察睿卻怯怯地拉住了他,聲音囁嚅著似乎有點不確定該不該問:“姐姐,您在煩惱什么?”
見簡時不答,席察睿又急急地補了一句:“姐姐,我不是在探您心思……”
簡時捏了捏他的臉,在他額頭落下一吻,柔聲道:“別怕,姐姐沒有怪你的意思。”
“是公司的事情啦,察察以后有能力了,就可以幫助姐姐了。”
“所以,察察要好好學習哦。”
簡時故作輕松地露出大大的笑臉。
“乖,晚安,”簡時走了,順便帶滅了燈,黑暗中席察睿卻捏緊了拳頭。
是公司的事情么?那也就是生意場上的事情。
席察睿暗暗發誓,以后必定好好學習經商,他要幫姐姐,他不愿意再看到姐姐惆悵蹙起的眉尖。
簡家這邊倒是暫時安定,公司那邊卻已是風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