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所謂的禮物是一輛包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當蔡吉趕到之時于禁正與三個從未見過面的曹軍交談著什么。待到蔡吉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之時,于禁立馬就停止了與另外三人的交談,轉(zhuǎn)而向蔡吉恭敬地抱拳道,“蔡使君,司空派人送了一份禮物,還請使君過目。”
“曹司空真是太客氣了。本府都快出兗州了,還大老遠的補一份大禮來。”雖然滿腹的狐疑,可當下的蔡吉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信步走到馬車前,親自掀開了車簾。那知這不掀還好,一掀卻讓蔡吉臉上的笑容當場就僵了下來。只見馬車內(nèi)此時正蜷縮著一個被捆做一團,嘴里塞著破布的年輕男子。
送個男人?這算什么事!正當蔡吉被曹操送來的這份“大禮”,鬧得一頭霧水之時。車內(nèi)的“禮物”卻突然抬起頭掃了她一眼。雖然神色有些萎靡,光線也有些昏暗,可蔡吉還是一眼就看出面前這個狼狽不堪的男子,赫然就是當初在曹府夜宴之上差點裸衣罵曹的禰衡,禰正平!
這下子蔡吉心頭的狐疑頓時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卻是滿腹的抓狂和一臉的哭笑不得。禰正平?!曹操竟將這么個麻煩的家伙送給自己。這分明是想看自己笑話!壞自己的名聲!當然,按照后世曹操擁護者的說法,曹操送出禰衡那是出于惜才,是希望禰衡能在劉表的感化下“改邪歸正”。可真要是那樣,曹操繼續(xù)將禰衡送去荊州感化不是挺好。干嘛硬塞到東萊來呢?難道我蔡安貞看著比劉表更像“圣母”?!
然而腹誹歸腹誹。蔡吉也清楚,無論曹操此舉是出于何種目的,既然人已經(jīng)送來了。自己就不能隨便再將人退回去。否則會被天下士人恥笑無容人之量。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把人先收下來再說。想道這里,蔡吉不禁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放下車簾,轉(zhuǎn)而向于禁揶揄著問道,“于將軍。汝這三位同僚沒送錯東西?”
于禁被蔡吉如此一問,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話說,于禁那日也出席了曹府的夜宴。當然也看到了禰衡當眾脫衣并嚇暈蔡吉的情景。也正因為如此,當于禁看到曹操竟送這么個人物給蔡吉之時,他才會詢問自己的同僚這是怎么回事。不過同僚告訴他的情況卻陳善可乏。所以這會兒的于禁。也只得尷尬地回答說。“回蔡使君,禰正平以一介布衣之身沖撞百官,本該身受肉刑。然司空念其年輕有才,故將其流放青州,交由蔡使君看管。”
果然還是為了上次宴會的事呢。說實在的,這個時代達官顯貴的面皮還真薄。這樣就差點動肉刑,要是換做后世“啄木鳥”遍行的國家,那還不尸橫遍野。行。你曹孟德既然想試我蔡安貞的涵養(yǎng)。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啥叫“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wèi)你說話的權(quán)利。”
想到這里。蔡吉當即便向著于禁與那三位曹軍欣然頷首道,“請轉(zhuǎn)告曹司空。本府收下這份禮物。”
于禁見蔡吉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再一想眼前這個蔡使君終究是個女人,正所謂好男不跟女斗。禰衡就算再怎么不著調(diào),總不見得會去為難一個女人吧。于是乎,于禁也不再多言,而是與押解的三名曹軍一同向蔡吉施禮告辭。
眼瞅著于禁等人遠去。蔡吉則再一次撩開了車簾,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禰衡之后,原本想親手為其解綁。但她轉(zhuǎn)念又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給這狂傲的家伙來個下馬威,“正平先生,在為爾松綁之前。本府有幾個問題想同汝說清楚。汝答應(yīng)就點頭,汝不答應(yīng)就搖頭。行嗎?”
車內(nèi)的禰衡閉著眼睛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點了下頭算是答應(yīng)了蔡吉提議。見此情形,蔡吉則滿意地朝他微微頷首之后,繼續(xù)說道,“正平先生,汝被流放青州乃是王法,本府無法私自赦免汝。不過,汝可以選擇去青州平原的老家,屆時本府會將汝交給譚刺史。也可以選擇隨本府去東萊。汝是要回平原老家嗎?”
禰衡沒想到蔡吉會給他兩條路選擇,不由睜開眼睛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女子。回平原老家固然不錯,可是一想到袁譚的惡名,禰衡立即就如撥浪鼓一般搖起了頭。
蔡吉見狀心想,看樣子還不算笨。于是她跟著又問了一句,“那是愿意隨本府去東萊?”
禰衡環(huán)視了一番在場的眾人之后,發(fā)覺以自己現(xiàn)下這番處境似乎沒別的路可選,便略帶勉強地點了點頭。
“既然愿意雖本府去東萊。那本府在此要先與先生約法三章才行。”蔡吉說到這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第一,不許罵人!”蔡吉這話才一出口,禰衡就立即瞪起了眼睛。可蔡吉卻絲毫不理會他的反應(yīng),而是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下去道,“第二,先生只許做本府交給先生的工作,不許插手其他同僚的工作。第三,先生須嚴守東萊各項規(guī)程,違者軍法從事。當然,先生大可放心,本府不像曹司空那般喜歡動輒上軍棍、皮鞭。但犯了錯禁閉還是要關(guān)的。先生還要隨本府去東萊?”
蔡吉說這話倒并非是在危言聳聽。須知當初她在曹營之中,可沒少見曹操的部下僚屬因公事而遭受棍棒的責打。她還聽說曹操身邊的下級僚屬也就何夔沒挨過打。因為何夔常常隨身攜帶毒藥,誓死不受責打的侮辱,故而曹操倒也沒打過他。對此蔡吉只能感嘆在曹操手下干活也不容易。
此刻禰衡聽罷蔡吉所言,雖覺得那三個條件苛刻了一點,但至少眼前這位女刺史比起曹操之流來要坦誠許多。在禰衡看來曹操明明為人嚴苛,卻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實在是虛偽得很。還有許都的那些達官顯貴也一樣,個個都像是在求賢若渴。其實不過是將僚屬當下人處理。罷了,反正都被流放了,也就這么著吧。就這樣,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禰衡最終還是老實地向蔡吉點了一下頭。
“先生是君子。本府相信先生會信守諾言。”蔡吉雖然看出禰衡答應(yīng)得有些勉強,卻還是向其報以了一個善意的微笑,跟著便回頭向龐統(tǒng)吩咐道。“士元,去幫正平先生松綁。”
話說,龐統(tǒng)并沒有參加那日曹府的夜宴。可這并不妨礙龐統(tǒng)得知禰正平的大名。以及他曾在蔡吉面前做過的事。因此這會兒的龐統(tǒng)借著幫禰衡松綁的機會。偷偷地湊到對方耳邊警告道,“聽好了!汝若再敢在吾家主公面前行那猥瑣之事,統(tǒng)一定要汝好看!”
聽罷龐統(tǒng)所言,已然取下破布的禰衡本想破口大罵,可一想到自己剛剛答應(yīng)過的約法三章,加之曹府之事自己也確實做得有些過分。于是這位正平先生也只好將剛到嘴邊的刻薄話吞進了肚子里。轉(zhuǎn)而向面前的這個丑小鬼報以了一記不屑地冷哼。
蔡吉并沒在意龐統(tǒng)與禰衡之間的竊竊私語,只見她一面將禰衡領(lǐng)進他們目前暫住的小院,一面則向其一一介紹道。“正平先生,這位是本府的從事,荊州人龐統(tǒng)。龐士元。這位段娥眉,段旗主。是本府的貼身侍衛(wèi)。”
不過當蔡吉走進小院之時,敏銳的她還是發(fā)現(xiàn)賈詡居住的房間正房門半掩,想來剛才的景象這位老先生多半都看在了眼里。或許是被強行裹挾的原因,賈詡對蔡吉的態(tài)度一直都不冷不熱。也不知這位賈老先生究竟要考察到什么時候為止。貌似他當初投靠張繡的時候,也沒那么磨嘰吧。想到這里,蔡吉不禁促狹地向禰衡高聲介紹,“那間屋住著賈老先生。這幾天老先生心情不好,別招惹他。”
蔡吉的話音才剛落,賈詡的屋內(nèi)就傳來一陣沉悶地干咳聲。惹得龐統(tǒng)忍不住偷笑了起來。不過還未等他笑出聲,蔡吉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的臉立即垮了下來。“正平先生今晚就住士元的房間。”
“主公!”
龐統(tǒng)剛要提出抗議,卻被蔡吉直接打斷道,“反正就湊合一晚。等明日過了沂水,儁義將軍就會率部接吾等入北海。”
“入北海?汝說蔡府君,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蔡使君。蔡使君要回東萊了?”
“余是聽臨朐來的商賈說的。貌似張儁義將軍已在哪兒駐扎一段時日。”
“張儁義將軍?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
“什么傳聞?”
“張儁義將軍投靠了蔡使君。”
“不會吧。張將軍可是河北四庭柱啊!”
“河北四庭柱又怎樣?終究是個外姓人。汝沒見袁本初任命的那三個刺史不是他兒子,就是他外甥嘛。”
“說得也是。反正當兵那餉,在誰手下做還不是一樣。更何況東萊還如此富裕。”
黃縣龍口港外的酒館之內(nèi)幾個商賈圍坐一圈,喝著用果汁釀造的甜酒,各自聊著各自的所見所聞,絲毫不在乎一旁的一對食客正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們說話。倘若熟識青州官場的人見此情形,一定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兩位食客赫然就是東萊郡承管統(tǒng),以及青州刺史從事辛毗。
此時此刻只見管統(tǒng)聽罷商賈所言,緊攥著拳頭咬牙切齒道,“枉主公如此提拔張儁義,其竟敢背叛主公!”
然而坐在管統(tǒng)對面的辛毗卻顯得頗為冷靜,只見他輕輕餟了口摻了不少水的果酒,悠然提醒道,“管郡承莫要人云亦云。儁義將軍負責東萊的防務(wù),去接?xùn)|萊太守回東萊本就無可厚非。”
“辛特使的意思是?”管統(tǒng)抬起頭不解地看了看辛毗問道。說起來,辛毗此番乃是奉了袁紹之命,前來催促東萊郡出兵幽州的。然而太史慈等人卻一再強調(diào)出兵之事一定要等蔡吉回東萊之后方能決斷。起先管統(tǒng)對此很生氣,在他看來東萊隸屬于青州,于情于理都該奉命出兵才對。太史慈等人完全是在抗命!然而身為特使的辛毗對此卻并不在意,反倒是篤定地在黃縣城內(nèi)暫住了下來。不僅如此,他還整日領(lǐng)著管統(tǒng)廝混于龍口商港各個酒館、邸店,絲毫沒有向東萊郡世家壓力的打算。以至于,管統(tǒng)都有些懷疑眼前這位辛特使身份的真實性。
辛毗抬起眼皮掃了一眼面前一臉心急的管統(tǒng),不禁在心中暗自搖頭此人果然難當大任。怪不得當初蔡安貞能借他當踏腳石坐上太守。試想,那張頜本就是宿將,且握有重兵。蔡安貞會拉攏他這很正常。誠然張頜眼下也確實與東萊郡關(guān)系曖昧,可只要張頜不當眾宣布脫離袁紹。那他們就只能在青州對其有所防范,而不能指責其背叛袁紹。畢竟若是將張頜真逼到蔡安貞那邊對誰都沒好處。
故而這會兒的辛毗,不由語重心長地向管統(tǒng)告誡道,“管郡承,儁義將軍是主公親自派來坐鎮(zhèn)東萊的大將。倘若因閑雜人等的一些流言蜚語就懷疑儁義將軍,這豈不是在毀主公之庭柱。”
“辛特使說得是。”管統(tǒng)唯唯諾諾著點了點頭。由于蔡安貞的事,管統(tǒng)眼下已經(jīng)成了袁紹幕僚眼中的大笑話,大廢物。所以就算心有不滿,他也不得不以辛毗馬首是瞻。“那辛特使接下來有何打算?蔡安貞就要回東萊了啊。”
“繼續(xù)在這聽,在這看。”辛毗擱下耳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與眼睛。
此時對面食案旁的商賈已將話題由蔡吉何時回東萊轉(zhuǎn)向了其各自在東萊的生意。卻聽其中一人不滿地一捶桌子道,“眼下呂布禍害徐州。船隊在徐州補給越發(fā)困難。”
“吾倒是情愿呂布多禍害些時日。要知道徐州的數(shù)個鹽場眼下都不產(chǎn)鹽,中原鹽價高得厲害。吾從東萊購得食鹽,再一轉(zhuǎn)手,嘖嘖~~~來年就不用出來跑買賣了啊。”
“好個陳老六,汝就不怕天打雷劈!”
“怕個球!爾等來東萊難道不是存著同樣的心思?”
“哈哈!不過東萊的食鹽雖由官府專賣,但比起其他地界來可便宜多了。你們說這東萊哪兒來的那么多鹽啊?”
“可不是嘛。吾聽說東萊熬鹽有秘方!”
“秘方?啥秘方?”
“不知道。吾只知道跑去偷看的人都被官府吊死了。”
隨著對面商賈們的對話越來越輕,辛毗聽得是炯炯有神。然而坐在他對面的管統(tǒng)卻聽得宛若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辛特使聽這等污穢之言有何用?”
可辛毗卻露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只有知道了蔡安貞有什么,吾才能同其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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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鳳凰怒斥:老匹夫!汝送吾家主公啥鬼東西!
cc笑曰:汝家主公那日目光炯炯,孤可都看在眼里喲~~~孤識相吧~~~記得打賞粉票~~~推薦~~~收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