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欲裂著醒來,屋里滿室陽光,我趴伏在床上,手腳已全都恢復(fù)自由。
靜止兩秒,我一個翻身從床上躍起,順便抄起一只床頭的花瓶燈,去了燈罩。
環(huán)伺周圍,沒發(fā)現(xiàn)有人,我小心翼翼抬腳往外走,開始搜尋房間的各個部分。沒走幾步,忽然感到有東西從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滑落,順著大腿一路到了腳踝,我低頭一看,被那顏色質(zhì)地刺激的殺氣更重。
這房間無論裝飾還是布局都和羅崢云的那間差不多,我應(yīng)該還在昨天那會所里沒有離開。
呵,前腳剛出狼窩,后腳又進(jìn)虎穴。這里客人還真不講究,隨便撞到個人都能睡。物以類聚,全是畜生。
想著想著,我越發(fā)咬牙切齒,緊了緊手里的燈,一腳踹開了半掩的浴室門。
門里干干凈凈,浴缸里沒人,門后也沒人。
我走進(jìn)查看,浴巾和淋浴都有用過的痕跡,那人還在這里游刃有余的洗了個澡……
整間屋子除了我再沒第二人。知道人肯定一早就走了,我壓著怒火將手中“兇器”丟進(jìn)浴缸里。轉(zhuǎn)身打算離開浴室時,不期然便看見了鏡中自己此時的模樣。
我怔了怔,走近細(xì)看。
鏡中的我臉色十分蒼白,眼底很紅,最可怖的是脖頸上的一枚咬痕,又紫又腫,一碰就疼。細(xì)看的話,還能看到牙印間一枚針尖大小的注射痕跡。
他竟然正好咬在了羅崢云給我打針的地方。
指尖摸著那塊地方,轉(zhuǎn)過身體,背后果然有更多的痕跡。
壓下去的怒火又有熊熊燃燒的趨勢,我閉了閉眼,拉開一旁淋浴房門,鉆進(jìn)去迅速沖了把澡。
等清洗完身上亂七八糟的事物,我這才想起一樣十分重要但一直被自己遺忘的東西——手機。
為了那視頻我以身飼虎還陰溝里翻船,要是到頭來一場空,我能把這地方都給炸了。
回到臥室一通翻找,最后在枕頭下找到了,而且還有電。
我稍稍松了口氣,忙調(diào)出昨天拍的視頻查看。
從羅崢云洗澡開始,騙我進(jìn)浴室那段雖然沒拍到,只有聲音,但之后他將我拖到床上實施暴力的過程卻清清楚楚,全在里面。特別是“但也說不好我一興奮起來,就把你玩死了”那一段,語氣之險惡,令人發(fā)指。
砸暈羅崢云后,我跌跌撞撞拿著手機往外走去,到這里錄像并沒有關(guān)。
我呼吸一輕,繼續(xù)往下看。
“有……有沒有人?”
我湊近屏幕,已經(jīng)能在轉(zhuǎn)角看到一角衣擺,可還沒等拍到那人長相,視頻里我已經(jīng)和對方撞到一起,手機也掉落下去。
鏡頭短暫的陷入黑暗。
“帶……帶我走……”
手機被人拾起,搖晃的鏡頭里,拍到一閃而過的一只腳,穿著黑色德比鞋與深藍(lán)西褲。我還想挖出更多細(xì)節(jié),可視頻卻在這時突兀地結(jié)束了。
對方撿起了手機,同時關(guān)閉了錄像功能。
我瞪著視頻結(jié)束的時間點,以及屏幕里定格的那只腳,恨不得能穿進(jìn)手機將那人五馬分尸。
心中郁悶無處發(fā)泄,我抬起手,有一瞬難以抑制暴力的沖動,想把手機砸了,又在最后一刻及時打住。
而就像是臨危時的自救,那小白機忽然在我手中震顫起來。
一看屏幕,是易大壯的來電。
做了幾次深呼吸,等徹底冷靜下來了,我這才接起電話。
“喂。”
易大壯又喜又急的聲音瞬間刺透我耳膜:“我操!楓哥,楓哥你還活著!楓哥你在哪兒啊?我找了你一夜,楓哥你沒事吧?”
不知是不是昨晚罵得太兇,我喉嚨有些痛,聲音也像含著一捧沙。
“沒事,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昨天跟著你們的車到了‘圣伊甸園高級會所’大門口,但沒會員不能進(jìn)去,就在外面等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我實在等不住了,打你手機不接,又不見你出來,一時情急就報了警。”易大壯悲憤不已,“結(jié)果對方一聽我是報朋友跟著羅崢云進(jìn)了會所不出來的警,竟然問我是不是喝醉了?還警告我報假警是要坐牢的!”
我一哂,任誰聽了這話都會覺得是在惡作劇吧,畢竟羅崢云的確將自己偽裝的很好。
“行了,你在門口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出來。”
掛了電話,我一件件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脖子上的傷太明顯,未免被易大壯發(fā)現(xiàn),我只能將外套拉鏈拉到頂,豎起衣領(lǐng)遮掩。
跟著指示牌下到一樓,我總算是看到了這家會所的大門。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各色少見的鮮花綠植擺置在一張倒置圓錐狀的大理石臺面上。臺下鋪著淺灰色的石塊,散發(fā)著淡淡香氣的薄霧如流水般從石臺邊緣傾瀉而下,墜進(jìn)地上的灰石里,場景頗為夢幻。
如果昨晚我沒被那人綁床上乘人之危,今天應(yīng)該會很有閑情逸致欣賞此番美景。
可惜沒有如果。
空曠而高挑的大廳盡頭,設(shè)立著一座不起眼的服務(wù)臺,只有一名身穿制服的女性員工佇立在那兒。不仔細(xì)看很容易以為她是個裝飾模特。
“你好,我想查一下昨晚1344號房是誰訂的。”知道了那個王八蛋的名字,我就算再坐十年牢也要上門去把他閹了。
“對不起,我們無權(quán)透漏顧客的姓名。”女員工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笑容得體,嗓音溫柔。
我咬了咬牙,不甘心道:“那我能不能調(diào)閱昨晚11樓的監(jiān)控?我……在走廊里掉了東西。”
“那您可能先要申請一張搜查令。”對方好似早就看透了一切,態(tài)度游刃有余,半步不讓。
嘴夠硬的。
縱然滿心憤憤,撬不開對方的嘴,我也只好先行離去。
走出那座歐式建筑,立馬有人開來高爾夫車將我送了出去,白天光線充足,我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到處都有安保巡邏,守衛(wèi)堪稱嚴(yán)密。
大門外的門頭上,整齊又低調(diào)的排列著一行金色的金屬字——圣伊甸園。
名字倒是挺好聽,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到了大門口,我又打了易大壯的電話,讓他將車開過來。
等到我倆順利接頭,易大壯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我,表情糾結(jié)又掙扎,幾次欲言又止。
“楓哥,你……”
我知道他要問什么,我失蹤一整晚沒消息,他腦海里一定做了許多猜想。
“閉嘴。”我放下椅背,微側(cè)過身背對著他閉上眼,“什么也不要問。”
車室里安靜下來,我其實也睡不著,只是覺得頭疼,想靜一靜。
這會兒我可總算是明白莫秋的感受了,的確不好受。但我不想自己死,只想把對方搞死。
約莫行駛了一個小時,易大壯停下車,小聲喚我:“楓哥,到你家了。”
我睜開眼坐起身,從兜里摸出手機給他。
“我什么事都沒有,你別瞎想。就是昨天被羅崢云偷襲打了一針,今天還有些頭疼。”
易大壯大吃一驚:“打,打針?他給你打什么東西啊,操,咱們這就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別給你打壞了!”
他說著要拉我袖子查看,我好笑地拍開他,實在說不出口羅崢云給我注射的是催忄青藥。
“沒事,可能是一種鎮(zhèn)定劑,注射了一點就被我打掉了。”昨晚的事,直到我逃出房門在走廊里撞到另外一個人,我都一點不差告知易大壯。但再后面的,經(jīng)我信口那么一掰,故事走向完全由一個刑事案件,轉(zhuǎn)到了十分正能量的主旋律道路上。
“有個好心人救了你,把你留在房里睡了一夜?”易大壯驚詫道,“你都沒來得及和對方道謝,他揮一揮衣袖,不帶一片云彩的就走了?”
“是。我今早還想問前臺要對方聯(lián)系方式,可惜他們太敬業(yè)了……”說到這里,我?guī)缀跻S持不住笑臉,嘴角都抽了抽,“不肯給我。”
易大壯看起來還有些懷疑,但也不敢審問我,輕咳一聲,低頭看向我手里的手機。
“這是小石的手機吧?”
昨夜不過上了個洗手間的功夫,回來后我和手機雙雙失蹤,沈小石茫然了會兒,跑出夜店想找易大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易大壯的車也沒了。
他只好轉(zhuǎn)回店里,問路人借了手機,登錄自己的企鵝,給易大壯打了電話。
而易大壯那會兒已經(jīng)在路上了,也不可能回去接他,就讓他回家睡覺。
沈小石本是被委以重任,結(jié)果莫名其妙的來了,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不過還好不是他……從昨晚維持到今天的憤怒里,我忽然生出一點慶幸來,又因為這點可悲的慶幸,生出更多的荒謬。
這都什么事啊。
我揉了揉鼻根:“我自己手機落在了羅崢云那兒,應(yīng)該是拿不回來了,要再去買一部,順便……遠(yuǎn)程銷毀下手機里的數(shù)據(jù)。”
易大壯看了遍我昨晚拍的視頻,邊看邊罵臟話:“媽呀,這視頻一出去能把他錘死,什么垃圾,簡直太不是人了!”
我不予置評,從他手中抽出手機,放回自己兜里,道:“走吧,去買手機。”
易大壯答應(yīng)一聲,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附近商場駛?cè)ァ?br/>
這件事,由莫秋開始,自然也該由莫秋結(jié)束。
用新手機聯(lián)系了莫秋,與他說事情差不多可以解決了,他慌張地問我怎么解決,我沒有多說,只是約了時間去他家細(xì)談。
進(jìn)屋前,我特地拉了拉領(lǐng)子,遮住脖子上那枚尚且猙獰的咬痕。
莫秋看著氣色仍舊不好,但手腕上的傷起碼沒再被他扯爛。
他為我倒了一杯水,局促地坐在那里,問:“陸楓,你電話里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的解決,到底要怎么解決?”
我掏出手機,將視頻發(fā)送給他。
沈小石的那支手機我已經(jīng)還了回去,現(xiàn)在視頻原件分別在我和易大壯的手里,我給莫秋發(fā)的,是打過碼、遮住我臉的修改視頻。
莫秋看到茶幾上手機震了震,遲疑地拿起查看,不一會兒,揚聲器里傳出讓我耳熟到都要背下的對話,將羅崢云的銀邪歹毒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這是……”莫秋瞪大眼,臉色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更白了幾分。
他看向我,不敢置信道:“陸楓,你……你做了什么?”
視頻雖然抹了我的臉,但聲音卻沒有變化,他認(rèn)出來也不奇怪。
我故作瀟灑地一笑:“釣魚執(zhí)法罷了。沒事,他什么也沒對我做,反而是我把他狠狠揍了一頓,你不用擔(dān)心。”
對我做什么的另有其人,我總有一天會把他找出來,讓他后悔那天輕率的決定。
莫秋愣愣看著我:“你……”
我發(fā)現(xiàn)他盯著的地方不對,連忙捂住頸側(cè)。
看到我的反應(yīng),他好似確認(rèn)了什么,面孔一點點扭曲,不受控制地皺起來,我心覺不好,剛想說點什么活躍氣氛,他已經(jīng)爆出了響亮的嚎哭。
不同于他之前總是怯弱的、默默的流淚方式,他這次哭得非常大聲,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跟個傷心到了極致的小孩子一樣,已顧不得維持成人的形象。
“對不起……”他幾乎是對著我用嘶吼的方式說出這三個字,“嗚嗚嗚……對不起……我要是更果斷一點……你……你就不用這樣……都是我的錯……我總是連累你……對不起……”
一大顆一大顆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他用手不斷抹去臉上的眼淚,卻怎么也抹不干凈。
我心里輕輕嘆息一聲,安慰他道:“沒有,什么也沒發(fā)生,你別多想。這都是為了下套做的犧牲,只是被咬了一口而已,沒什么的……”
莫秋依然故我的痛哭著,不斷向我說著對不起,說著都是他的錯。
我見勸不住他,索性等他發(fā)泄完。
哭了一刻鐘左右,他嗓子啞了,眼淚干了,鼻子也通不了氣了,這才打著嗝平靜下來。
“把這個發(fā)給羅崢云,要他以后不許再靠近你威脅你,不然你就把這個發(fā)給媒體,發(fā)到網(wǎng)上。”我指尖點著他的手機,囑咐道,“明白嗎?”
莫秋抿著唇點了點頭。
“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感到內(nèi)疚。”我起身要走,不太放心,同他再次申明。
莫秋渾身一震,抬頭看向我,沖我露出一抹難看至極地微笑。
“嗯。”
我不知道他相沒相信,也許是不信的吧,但沒關(guān)系,從今以后這些就和他徹底沒關(guān)系了,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以為是這樣。
我以為會這樣。
但世事難料,當(dāng)我隔天正在當(dāng)鋪里為客人鑒定一枚鉆戒時,柳悅驚呼一聲,念出了電腦上彈出的一則突發(fā)新聞。
“影星羅崢云因涉嫌性侵襲擊一名莫姓男子,被警方帶走調(diào)查?天啊,怎么會這樣?羅崢云是gay,還強暴男人?這都什么鬼啊!”
鉆戒失手掉到桌上,我錯愕抬起頭。
那個膽小又懦弱的莫秋,那個一直說著自己做不到的莫秋……竟然報了警。
而更讓人沒想到的是,24小時后羅崢云便被自己的律師保釋出警局。羅崢云全程戴著口罩墨鏡,半點不露。他身邊的律師則坦然許多,就算被無數(shù)長槍短炮對著,都快戳到臉上,步伐依舊從容,英俊的面容也不見絲毫惱怒。biquge.biz
風(fēng)度翩翩,高大挺拔,與羅崢云走在一起,體面的好似另一位明星。
這位律師,便是我那許久不見的養(yǎng)兄,盛珉鷗盛大律師。
盯著屏幕里的直播畫面,我簡直想要朝著老天鼓鼓掌,再贊一句:“真是好大的surprise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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