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億九千三百八十七萬零一……”
    “一億九千三百八十七萬零二……”
    “一億……”
    一個垂頭喪氣的少女，仿佛是行將凋零的花兒，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一雙眸子，不復往日的明亮晶瑩，只顯得黯淡與無光，話音語氣更是低沉而滄桑，有一種經歷無盡痛苦后的絕望。
    她一聲一聲的數著，眼底有倒映時間長河的影像，像是百無聊賴下統計著什么一般。
    許久之后，她的數數聲戛然而止，看向這一方道場中的另一個正在忙碌的身影，正在對一塊木料鼓搗著。
    “兄長……”少女的聲音拖得老長老長，“這一百年，新增了一億九千三百八十八萬有余的時光逆流者，你就不去管一管嗎？”
    “看看他們到達這個時代后的所作所為……啊？！”
    “恨不得天高三尺，掘地千丈……對我們美好洪荒的環境造成了多么巨大的破壞？”
    “還有，四處惹是生非，到處擴散不良思想，影響我們這個時代洪荒宇宙的淳樸人心……”
    “作為昔日天庭的媧皇，我都已經看不下去了……何況是兄長你呢？！”女媧眨著明媚的大眼，“是吧是吧？”
    “要不要小妹我，現在就出去重整河山，還蒼茫天地一個浩然正氣！”
    一邊說著話，女媧的情緒激動起來——她仿佛再不能容忍那些家伙破壞天地的行徑，“噌”的一聲就站起身，揮舞小拳頭，要出門去替天行道！
    “呵……”伏羲冷笑一聲，終于將折騰梧桐木的狀態下抽出心神，“用不著你至尊至貴、至高無上‘盤古真人大媧皇’親自出馬去料理這些瑣事。”
    “不說這幫家伙，有沒有本事禍害整個洪荒無盡宇宙……就說哪邊的人心更淳樸？”
    “哈！你在開什么玩笑？”
    “誰套路誰還不好說呢！”
    伏羲一點都不操心這些問題。
    即使天庭的痕跡，被盤古在歷史紀元中給抹去了，讓這個時代的眾生對于過往，只有一個模糊而不真實的影像，恍如一場大夢。
    在他們的記憶里，最后的動蕩，是一場滅世的盛景，又是盤古舍身重開天地的悲傷神話……
    可是，記憶縱然模糊了，本能還在！
    那是在無良天庭無數腹黑神圣數億、數十億年的熏陶下，刻印在人道萬族最深處的本能！
    這些本能，但凡發揮一定點……呵！
    那種后果，不要太美妙。
    “這幫家伙，要是穿越到虛無芥子小世界，在那里廝混，用各種傳承到以后的大羅者思想為指導，說不定還能混出個樣來。”伏羲接著道，“又或者，跑到哪個強大生靈的一場夢中——對天地歷史的荒誕扭曲記憶，各種邏輯錯亂紛雜……”
    “國術戰真仙，核彈驚大羅，那都不是事兒！”
    “修的假道，成的假仙，證的假大羅，收集各種假靈寶……殊不知，那不過是一場大夢，即使生靈名號借鑒真實，本質都完全不同……只是披上同一個名字，連贗品都算不上。”
    “而至于本源洪荒中？”伏羲淡笑，“你看……現在的天地，不是很和諧嗎？”
    至于說和諧的原因……大抵是那些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都已經被洪荒的“土著”給和諧了。
    “所以，你少操這些心。”伏羲給下了一個結論。
    “可問題是……還是看著礙眼呀！”女媧嘀咕著，來回走動，“像是第一紀的時候多好？”
    “只用操心眼下的紀元就好，用不著面對這么多躍躍欲試要搞事的家伙，一個個叫囂‘我命由我不由天’，大喊我要‘逆天’、‘弒天’、‘屠天’、‘破天’……的家伙，都快統計不過來了。”
    “沒看鴻鈞在玉京山那，臉色比鍋底都要黑了么……”
    ——我天道，找你們惹你們了？
    不知道天道無親、天道無情、天道無私的嗎？
    最是公正，純粹一個醬油黨，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這也能將仇恨值給吸引到身上？
    你們就算有再大的不幸，也要冤有頭債有主啊！
    去找那些制定規則的混賬，跟我有屁個相干！
    “人道……眾生……”鴻鈞發出怒吼，“我忍你們很久了！”
    “事已至此，本座不得不給你們一個教訓，讓你們知道——我天道，不是好惹的！”
    “天道，人道，該是分個高下了！”
    ……
    “第一紀，與眾不同。”
    伏羲雕琢著手中的梧桐木，漫不經心的開口，“那是整個洪荒的倒果為因，是證就盤古道果的關鍵之點！”
    “這樣的道果，不允許后來者干預，會壓制一切……而大羅之間，也有默契，不會插手落子。”
    “而過了這個時間……那就不同了。”
    “大羅可以在其中干涉了……玩轉時序，顛倒因果，下一盤曠世大棋！”
    伏羲點出其中關竅。
    每一個穿越者的存在，背后都是有大羅在落子。
    不如此……真當時間長河是自家開的？想過去就過去？
    不說里面風高浪急，光是生存在其中、徜徉歲月的可怕生靈——有時光蜉蝣，有宙光靈獸，就特別喜歡吃些小“蟲子”，將跨時光的旅客當成飯后的甜點。
    想要穿越，橫渡無量量的歲月河道，背后沒有一尊大羅怎么行？
    若非親非故，大羅出手……那肯定是有想法，有謀劃的。
    需要收獲什么，又或者是改變什么，在與他人進行博弈。
    而一旦有人率先出手了，開了這個頭……那么，別人都會做出應對，或是針鋒相對，維持原本局面；或是把局面攪亂，等待著渾水摸魚！
    當插手落子的大羅多了，那一切也都亂了。
    到最后，便成為了千軍萬馬渡歲月，兆億生靈降洪荒！
    這些生靈之中，可能九成九九九都是炮灰，用來迷惑視線，故布疑陣。
    真正的關鍵棋子，就隱藏在其中，等待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爆發！
    即使是伏羲，想要梳理清楚所有的脈絡，也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因為，說不好甚至有大羅親身潛藏，法身、意念種種偷渡，試圖瞞天過海。
    大羅……也可以是穿越者啊！
    況且一般的大羅，伏羲可以不在乎，隨手打死，封鎮靈光。
    但，盤古者呢？
    往這一盤棋局中落子的人，做棋手的存在，必有盤古者！
    而且，不是一尊兩尊的問題。
    伏羲目光如炬，照徹萬古時空，洞察眾生靈魄。
    尤其是穿越者，被加了一個重點關注……那些靈魂深處潛藏著所謂“金手指”的，他可是感受到了太多微妙的氣息。
    ‘這個……殺戮升級系統。’
    ‘每殺一個生靈，都可以得到經驗值，能用之兌換各種物品，連修為都行……’
    ‘這東西，說不是冥河折騰出來的？呵！’
    ‘這個……諸天投胎系統？’
    ‘我怎么感覺到南華那小家伙的道法氣息？’
    ‘蝶夢我，我夢蝶……’
    ‘這個……萬界穿梭系統？’
    ‘里面那與昆侖鏡一模一樣的法則痕跡，能不能稍微收斂一二？’
    ‘還有這個……功德兌換系統？’
    ‘咳咳……這個跳過就好，跳過就好。’
    ……
    以上的，是名為系統的存在。
    旨在一對一的“服務”用戶，幫助宿主實現更高、更快、更強的發展！
    從這些“系統”的本質上，伏羲嗅到了批量化、流水線生產的氣息……像是那個什么功德系統，他看見了就不下一千萬個！
    而在以后，還必將更多。
    ‘粗制濫造，炮灰多出其中。’
    對此，伏羲的評價只有一個。
    畢竟，這些“系統”帶在身上，別的層次修士不好說，在真正的大羅眼中，那簡直就是一個再閃亮不過的燈泡！
    不過，既然是炮灰，吸引目光，牽制注意力，卻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相比之下，另外的一種“外掛”模式，就要隱晦的多，規模體量上也要強大的多。
    平臺！
    ‘主神殿。’
    ‘輪回獄。’
    ‘夢魘世界。’
    ‘奇跡領土。’
    ‘超維之夢。’
    一個個巨大的平臺，發布各種各樣任務，讓契約者執行，穿梭在諸天多元的浩瀚世界，在積蓄力量，在匯聚潛流。
    這，是一群一群的大羅，聯手協作創立，若隱若現還有盤古者的身影存在。
    像是那輪回獄，伏羲都沒能透過時光歲月一眼看穿其根本，被一股同樣層次的力量阻擋著。
    最終，凝望許久后，伏羲淡漠的收回了眼神。
    洪荒……從這一個紀元開始，真真是群魔亂舞，各路妖魔鬼怪齊登場。
    ——羅睺：‘這鍋……我特么不背！’
    ……
    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金手指，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相信我——這絕對是你沒玩過的船新版本，只需要體驗三分鐘！
    你就會迎著風兒，揮灑淚水，頭也不會的向夕陽狂奔而去。
    ‘到處都是掛逼，我還玩個屁啊！’
    ‘管理員呢？’
    ‘快把這些家伙給封號處理了啊啊啊！’
    殊不知，鸛貍猿才是賣號賣的最兇最狠的一幫人。
    “這盤棋，這局游戲，會很有意思的。”
    伏羲懶洋洋的道，手中的工作繼續進行下去了。
    “你也別在這里，給我做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指不定這其中，你還是上躥下跳最厲害的那一個呢！”
    女媧瞬間睜大了雙眼，用一個“兄長你在污我清白”的眼神去控訴。
    有些可惜的是，伏羲不吃這套。
    當做全然沒看見的樣子，同時指了指不遠處地面的一塊榴蓮殼，“誰讓你起來了？”
    “繼續去跪著。”
    女媧臉上的表情，瞬間崩潰了。
    “我都跪了三個元會了……還沒有完？！”她的聲音提高了八十度，嚇到了鳳棲山上的所有生靈。
    “這不是你說的么？”伏羲語氣悠悠，“你對之前發生的事情深表歉意，所以特地帶了個榴蓮殼過來，表示要跪榴蓮請罪……什么時候我氣消了，你才不再跪著。”
    “我尋思著吧……既然小妹你這么有覺悟，誠心誠意的要求我懲罰你，那我就大發慈悲的滿足你好了。”
    “去……繼續跪著吧。”
    “我的氣還沒消呢。”他不咸不淡的道，“說到可要做到哦……你媧皇，可是堂堂盤古誒！說話能不算數嗎？”
    “既然玩負荊請罪那一套，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別人直接拿荊條抽你的準備！”
    女媧的嘴角發苦，干咽了兩口唾沫。
    ——的確，她沒做好太多的準備。
    她本來琢磨著，用誠懇的態度認個錯，大家不就你好我好的一起找個臺階下了？
    然而很悲劇是，伏羲對于“羲皇”被封號一事，怨氣可不小。
    禁言事小，面子事大！
    作為家中大佬，竟然管束不住自己的妹妹，讓其上房揭瓦……感覺走出去，都要被道德、元始、帝俊這幫人給笑話了。
    ——太昊一去紫霄宮，所有來商討洪荒大勢的大神通者，便都看著他笑……有的甚至還叫道，“太昊，你家里的地位又變低了！”
    太昊不回話，默默指點著洪荒的局勢，被巫妖兩族給折騰得慘烈的天地，“世界要重新規整秩序，庇護人道……”說完，便拿出一疊計劃書要提交。
    而那些大神通者，還在嚷嚷著，“伏羲，你都管不住你妹妹了……媧皇都造反了！”
    太昊睜大了眼睛，怒目而視，“你們怎么這樣亂編排別人家事？”
    “什么叫亂編排？我之前親眼見你被媧皇給禍害了……”
    太昊瞬間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兄妹之間的事……能算禍害嗎？”
    接連便是一大串的話，什么“我讓著她”、“看她這么多年辛辛苦苦想造反也不容易，成全她一次”……引得家中有胞弟胞妹的大羅都笑了起來，紫霄宮的殿堂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笑得最歡，似乎是元始那家伙。
    太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手下，似乎有十二個徒弟是吧……’
    ‘游手好閑，占地稱王……這無業游民，也該去就業了……’
    ……
    痛定思痛，伏羲決心讓女媧認識到她的錯誤，重新明白……在這家里，誰說了算！
    “乖，去跪著吧……等我把伏羲琴重新做好，你就可以起來了。”
    伏羲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可在女媧眼里，卻是最大邪惡的化身。
    ，